十年宫妆,满城风絮-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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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福不敢抬眼，捡起鞋，伸手召回里屋的小太监们，跟在陈妃的身后，一直走出庭院，经过景和门时间，远远地就瞧见一道身影，陈妃眼神不好，看不清前方乃何人，只能停脚顿着不动。
眼神好的来福赶紧抢步赶上来，低低地说：“娘娘，是二殿下！”
陈妃脸色变得铁青，低低地对来福说了一句什么，来福领命，往另一个方向无声地跑去，而她自己则转身绕开，淹没在黑暗中。
留下薛廷轩的身影，在孤月的冷辉中无限拉长……
薛廷轩黯然地走着，手中紧紧握着一瓶跌打金疮药，心里祈祷：“希望她还没有安寝！”然后拖着身影消失在一个拐角，习惯性地抬头四下里望了一下，只觉方才有个什么东西在一株罗汉树后闪了一下，好像是人？
薛廷轩心中一震，再次抬眼，那里并无人影。难道是错觉？薛廷轩脸上笼着一层愁云，决定不去理会，绕着长廊走开时，却清晰地听见“沙沙沙”，一阵裙摆摩擦草叶的声音。令他立觉不对，心中疑云大起，一个箭步跑开，再纵身一跃，无声地跳到亭柱后，掩藏了起来。
此时，正发出“沙沙沙”之声的草丛里，苏三心里着急地蹲在地上，紧握拳头，警惕地瞪大双眼望着外面，确定无人才起身继续向前方走去。
正巧这时，薛廷轩已经走了过来，犹豫周遭漆黑一片使他看不真确，便开口问道：“什么人？”
苏三微微一颤，不答，猛地伸手把身侧的花盆砸了过去，就狂奔起来。
“站住！”薛廷轩抽出腰间的长剑，纵身一跃，迅猛地向苏三斜刺了过去，几乎快被击中的那千钧一发间，苏三有些微喘地喊道，“不要！”
闻言此声，薛廷轩吃了一惊，慌乱地闪身收招，令剑尖一沉，但还是堪堪挑破了苏三的胳膊，痛得她轻声呻吟。
“你没事吧？”薛廷轩横身上前，伸手搂住摇摇欲坠向后退去的苏三。
苏三一怔，表情似哭似笑，简直难以描绘，又好似还未从方才的惊恐中回过神，而茫然抬头望着薛廷轩脸上那很自然的表情反而更加受到刺激般，感到十分紧张，说话也变得结巴起来，“……杀……人……”
杀人？这是什么话？薛廷轩用一种复杂的眼神望着苏三，暗忖；她或许是受惊过度，而胡言乱语，以至并未在意，用满是笑意的口吻说出一句出乎苏三意料之外的话语：“帝王宫就是这样，有什么好见怪的？幸好你躲避的快，不然小命就没了！”
苏三一愣：“什么？”
薛廷轩斜睨她一眼，并不说话。
苏三浑身一抖，差点脱口惊呼出，“难道你也看到陈妃处死兰妃的那一幕？”可话到嘴巴，薛廷轩脸上浮起的微笑令苏三觉得他这个人，无论发生什么都好似一副事不关已的样子而倒抽了一口凉气。
“怎么了？”
“没……没什么……我有点困了……”
薛廷轩微微一愣，旋即朝他意味深长的一笑，“我送你回去！”
苏三不语，跟在薛廷轩的身后回到了芳华宫，正准备拉上大门时，薛廷轩递来一瓶药，苏三微微一愣，神情复杂地看着他，心底微澜荡漾，表面却不动声色地问：“这是什么？”
薛廷轩意有所指地望着她的脚，“有伤在身就安心呆在房内休养，别四处走动！有什么事，你派人来叫我便是！”
苏三收下药，沉默片刻，淡淡地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闻言此话，薛廷轩一震，不知她为什么偏偏有此一问，而抬眸怔怔看她，忽地笑了，“不为什么，只是单纯地想对你好而已！”
因为急躁，因为心头因方才发生的种种事，而依旧萦绕着难以排解的愤恨，令苏三的表情很明显地显出不高兴，“你这样会令别人胡思乱想，你知道吗？你是殿下，她是秀女，从踏入帝王宫的那一刻，就已注定了，不是吗？”
“你是父王的女人，我不能爱亦不能怨，你明白吗？早点安寝，我回宫了！”说完，薛廷轩便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这个答复彻底击碎了苏三心中的那到涟漪，令她心底隐隐钝痛，难掩眼中的失落，伸手拉上大门就朝暖阁走去，随便拣张椅子坐下，愣愣地望着手中的药瓶，百种情绪翻绞着她的心。
“小三？”睡梦中的姑姑被苏三进屋时的关门声所惊醒，蓦然起身，从床上坐起，定定地看着她。
苏三回头，在烛火的照耀下，她脸上隐隐发红的一道红迹映入了姑姑的眼眸中。
“你受伤了？”
苏三微微一愣，“什么？”然后转身望着镜中的自己这才明白姑姑在说什么。也未细想，把手中的药噻打开，一面把药汁涂抹在伤口上，一面说：“可能是被指甲刮到了。”
“方才，你上哪儿去了？”
“哦……我睡不着，就在院子里走走！”苏三深知姑姑胆小，怕把今晚的事告诉她会吓到她而隐瞒。但姑姑露出的表情告诉苏三，她不相信！
可苏三不愿多说，倦淡道：“我有点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在说吧！”就上床安寝，这才发现脚下竟少了一只鞋，但她的心不在这儿，也没去在意，反正她还有预备装！
第二天，天未亮，苏三全身奇痒难忍，辗转反侧好几次，蓦然翻身坐起，却顿感一阵天旋地转，从床上跌了下来。
“小……啊……”姑姑声音发颤，愕然望着从地上爬起身的苏三。
“怎么了？”苏三望着姑姑脸上那再也无法掩饰住的惊慌，睁大了眼睛。
“……你……的脸……”
“我的脸？”苏三望着她，半天沉默着没有说话，良久来到妆台望着铜镜中的那张长满小红疙瘩的脸，顿时猛然一颤，心里一团乱麻，“怎么会这样？”
惊慌的语音一落，门外便有人声传来，是太监前来通告，说是帝王前些日子已忙完了事务，今日要各小主前往大殿，钦点名册。
完了！苏三脸色骤变，紧紧握着双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在屋内惊惶地回复门外的公公，“臣女马上前去！”后，身子立时软了下去。
姑姑大惊，上前扶住她。
“怎么办？”
姑姑睁大双眼，目光扫过妆台，正准备寻找胭脂为苏三掩盖脸上小红疙瘩，却在看到药瓶的那一刻，顿了一下，“那是什么药？”
苏三想起薛廷轩给她药时的神情，而犹豫道：“可能是创伤药吧！”
“我看不像，我记得你昨夜回来时，脸上都没有长小红疙瘩，而涂抹了里面的东西之后……会不会是？”
“不会！”苏三提高音量，一口否定了。这让姑姑更加疑惑，不禁问道：“你干嘛这么激动？这药是谁给你的？”
“是……”苏三犹豫了，想不出昨夜涂抹这药还使用过别的什么？以至心中忽然起疑，脸上的小红疙瘩与薛廷轩的药有关？思忖及此，门外的太监催促道：“安小主，时辰快到了！”
“知道了！”苏三冷冷道，欲将转身出去，却被姑姑拉了回来，“你就这样出去见人吗？”随即从妆台上取过胭脂正要为她涂上一层厚厚的粉时，直心眼儿的苏三心中直生闷气，一把夺过胭脂盒，“碰”地一声仍在了地上，嘀咕一句：“我好心痛！”就走了出去，半路又折了回来，对姑姑说：“你去告诉门外的那个阉人，说我身体不舒服，去不了了！”
听这口气，明显是气话，但眼下的情形，也只能按照苏三说的这样去做了。
第十一章 误会重重
很快，苏三身患重病错过钦点名册的事就传到了薛廷轩的耳中。
那时，他正在书房看书，窗外宫女们的细语声扰乱了他的思绪。他放下手中的书，起身走出门外，正巧碰到前来传口谕的郭云飞。
只见他脸色煞白，额头冒着冷汗，“殿下，方才宗人府传来消息，叛臣殷良昨夜潜逃！”
薛廷轩大惊，脸色蓦地黯淡下来，道：“本来朝廷平叛作战的行动一直都很不顺利，这殷良又并非刚愎自用之辈！前日父王在沁沅庭里说的那些话，就蕴含着许多问题。”
郭云飞一拳挥在了墙上，口中低咒：“当时，就应该把那叛臣凌迟处死，省的夜长梦多！如今被他逃了，真不知他会不会与贼寇或者猎户族有暗中交易！”
薛廷轩冷冷一笑，笑容中隐有愠怒，“他的逃离自然是急去联络对方，不过对方是那路人就不得而知了，但是对朝廷来说，这就意味着又得直接派大军冲往前线了！”
郭云飞叹了一口气道：“还有一事忘记告诉殿下，就是兰妃昨夜吊死在月寒宫！但是我刚前去了那边一趟，发现兰妃的死，事有蹊跷？不像畏罪自杀，而是他杀。”
“又是在昨夜？”问出这话的那一瞬间，薛廷轩的脸色很不好看，端起桌几上的一杯水饮了一口，“父王知道这事吗？”
“今日是钦点名册的日子，所有的事还未敢前往大殿禀报！所以想询问殿下的意思？”
薛廷轩不语，只顾埋头专心地陷入了沉思中，想起昨夜的苏三鬼鬼祟祟想要避开耳目，之后又惊惶失措逃跑的情景，以及那杀人二字……把这一切联想起来，苏三是最逃脱不了关系的人？！
薛廷轩顿时皱起了眉头。这让一直紧盯着他看的郭云飞忽然开口问道：“难道殿下有了眉目？”
“没！”
薛廷轩说完，转身就向芳华宫走去。
但在他踏进苏三暖阁房门的那一眼，就看到靠在床沿边，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发愣的苏三。干裂没有一丝血色的嘴唇上，起了好多泡泡，仿佛一个大病初愈的病人一样，浑身无力，脸色苍白。
“殿……”一旁的姑姑瞧见了他，话还没喊出口，薛廷轩便对她摇了摇头，示意她出去，有话要单独跟苏三说。
姑姑领命退了下去。
薛廷轩这才急忙走上前，急切地问道：“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
这冷不防的话，立刻点燃了苏三心里的怒火，蓦然转过头来，冷冰冰地盯着他，高声大喊，宛如咆哮，“你还有脸来见我，问我一夜之间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不问问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薛廷轩管的眼睛顿时瞪得溜圆：“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哼，事实就摆在眼前，我怎么误会你了？昨夜不是你的药，我也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薛廷轩大吃一惊，对在气头上的苏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而默默地凝视她的眼睛。
“我真的没想到你很像一个无血无肉的人，前一刻告诉我，你不能爱亦不能怨，要我明白你选择了松手，后一刻就阻挡住我的路？我真是瞎了双眼！让你成为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失败。”
一句接一句的残忍话语，这话就像一枚针，深深刻刺入薛廷轩的胸膛，让他气得喘不过气来，也令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在她心中竟然是这种卑鄙小人？终于忍无可忍吼道：“若我这个人的品性在你心目中已是这样，那我没必要再为此事多做解释。哪怕说一句也好，反正都是说谎！但是，你得告诉我，你昨夜是否去了月寒宫？”
薛廷轩冷冰冰的话，令苏三吃惊般瞪大了眼睛，心想自己方才也不过说的是气话，他解释，分析一下，再哄哄自己一切都将过去，可是他却没有这样做。以至苏三像发泄愤怒似的把嗓音调到最大，“去了又怎么样？”
“你看到了什么？”
苏三不语，避开薛廷轩紧盯着自己不放的眼神，从床上走了下来，坐在椅子上，装模作样地端着杯子不紧不慢地啜着茶。
苏三的这个举动以及她的那副嘴脸，使薛廷轩压抑着的愤怒再也控制不住，顿时涌上了心头，上前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
“你看到什么，我就看到什么！”苏三对他的粗鲁，感到很是不爽。
“若我看到，我就不会前来询问你。并且你可知，兰妃的死会在帝王宫内起轩然大波，若你不说，别人目睹你去过月寒宫，到时幕后的真凶便会让你成为她的替死鬼！”
“你是在吓唬我，还是怀疑我？”苏三用一种气恼的眼神望着他，“难道我就这么不可信？若你查出兰妃的死与我有关，你定我的罪好了！”
“你？”薛廷轩又像被针蜇了一下似的，眉宇间透出苍凉，发出没有半分暖意的声音责备道：“你怎么就像个不懂事的孩子，分不清事态的轻重？我现在不指望你能明白宫里的是是非非，但要你清楚地知道我是在帮你，不希望你白白牺牲掉自己的性命，你明白不？”
苏三沉默不语地咬紧下唇，眼角开始湿润，有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生怕一眨眼，眼泪便再也忍不住。可是，她真的很讨厌他那冷冷迫人的责备语气，像利刃般刺向了她的心。
“我有脑袋，我自己会思考，用不着别人来牵着我的鼻子走，也不需要你假惺惺地跑来说那么多废话！”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懒得再跟你浪费唇舌，你自己好自为知吧！”
“哼！”苏三见薛廷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