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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未晚-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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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早有计划逃逸,但如没有救兵援助,也难敌穆哈尔叛军之难。”容湛只顾着向未晚解释事情始未,未察觉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汹涌。

未晚有些惊愕:“我只道是你们遇着了昌平王的阻挡,却不知一夜之间便是天翻地覆的权力更迭,不过此次也幸亏陈永年没有老糊涂,及时出兵,否则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陈永年既然这么识相,皇上那边,我一定要好好举荐他才是。”谢钦笑得诡谲。

“大哥带出来的人物,自然优秀。”容湛微笑,姿态悠闲地给自己斟了一杯茶。

未晚瞅着他俩,不由暗叹了口气——陈永年本是太子容滔的人,经谢钦和容湛这么一举荐,看似受了褒奖,实则将他置于火炭之上,里外不是人了。不过也好,反正她和陈永年也有旧账要算,他倒霉她也无须报以同情。

“那雁沙怎么说?”她开口问道,心跳有些加快,觉得有道炙热的目光正对着她,抬起头,却是谢钦,他似笑非笑,眼里别有深意。

“宣扬不负承诺,虽然昌平王已薨,但白纸黑字的协议在,穆哈尔也奈何不了我们,”容湛看向谢钦,目光从容,“有了雁沙,拿下颚获指日可待。”

后者没有答话,只是淡淡一笑,眉目间深沉不减。未晚觉得胸口生闷,心知两国开战是早晚的事。

“这几日我们也该回京了,你的伤势可能承受路途颠簸?”容湛又问道。

谢钦扬眉:“这点伤算什么。”

“你以为自己是铁人?你不会打算还自己骑马回去吧?”未晚瞧不惯他这副不以为然的样子,没好气地开口,“这一路,还是麻烦你躺回去,我不想我的行医经历里多一次败笔。”

容湛看着谢钦不悦的脸色,不由笑道:“你就谨遵医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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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营帐,夜正深浓。许是室内太温暖,凉意袭来,未晚不由打了个冷战。

深蓝的天幕下,巨大的沙山绵延,色沉如墨,一轮明月悬于其上,仿佛随时可掇。

信步前行,却听见背后有沙沙的脚步声。

她转过身,望见熟悉的身影:“好久不见,步天青。”

“小姐。”步天青有些尴尬。

“我不是什么小姐,”未自嘲地一笑,晶灿灿的水眸望着他,“以后还是叫我魏大夫比较好。”

步天青默然点头,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她。

未晚接过来虽个白瓷八角盒。

刚一打开,便有清幽的药香扑鼻而来。

“爷说这给你治谢钦的伤。”步天青解释。

未晚心里泛起一丝涩意,合上盖子握在手里,抬头淡淡一笑:“这么名贵的伤药,替我谢谢他了。”

步天青望着她欲言又止。

“怎么了?”未晚笑了笑。

“你恨爷吗?”步天青一咬牙,索性将盘旋心底许久的话问出口。

未晚静静地望着他,倔强的娇颜是掩不住的委屈之色:“你告诉我一个理由,可以让我清楚明白地恨他。”

步天青愣在原地,未晚却没有再和他交谈,说了声“失陪”就离开。

只有她知道,此情此景,又逢故人,再不走恐怕自己会情绪失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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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天青一直目送着她背影渐渐远去,然后才回过神来慢慢往回走,心里有些酸楚。

回到帐内,却是一室黑暗,只有炉内的火炭微红。他顿时浑身绷紧,直到窗前站立的身影才放松下来。

“爷。”他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应答。

“爷?”他迟疑地将烛火点燃。

“你回来了?”宣扬转过头,神色似乎有些恍惚,步天青不由怀疑自己是否花了眼,那样的神情实在不可能在自家主子的脸上出现,更别说他竟会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存在。

“嗯,事情都办妥了,”他答道,试探地望着眼前的男人,“看什么呢,爷?”

“我在想,天下最单纯的事物最容易变化,”宣扬望着远方被大风左右的沙山,淡淡开口,“沙漠单纯,转眼间峰回路转,变了模样。”

步天青微笑:“爷说的是。”

“她也是如此。”沉默良久,宣扬忽然轻叹。

她就像软软的细沙,并不硌脚,却能款款抹去人的气力,有时烫如火,有时冷如冰,他越用力,越想逃走,却越陷越深。

但无论平静与暴躁,在风沙迷离的外表下,他始终相信属于她的那份单纯不会变。

步天青心知这个“她”是谁,没有作声。

“她同你说了什么?”宣扬问道。

“我问她是否恨爷。”步天青坦白地回答。

宣扬微微一怔,背在背后双手骤然握紧。

“说。”他口气仍是淡淡的。

“她说——你告诉我一个理由,可以让我清楚明白地恨他。”

宣扬默然不语,薄唇紧抿,一时间只觉得心如刀绞,痛楚难当,月色下俊逸的脸庞上竟透着几分绝望。

步天青暗叹了口气退开身,“我去取点热水,爷你早点歇息。”

“好。”宣扬应声,才发现喉咙紧窒,言语困难。

她要一个理由,他又怎么能给?

——我喜欢你。

他想起她醉眼朦胧,浅笑地望着他,那蜻蜒点水般的一吻,带着迷惑的芬芳至今还萦绕呼吸之间。

这么想着,左肩某一处肌肤如火烧般疼痛。他狠狠按住肩头,连骨头都发疼——在那里,有一个紫色花瓣胎记,那是杨家血的烙印与羁绊,也是他永远都无法向她说出口的理由。

三十八  中秋

明月如霜,好风如水。湖面波光潋滟,灯影招摇。长廊里有宫人提灯而过,远远望去,如璀璨流萤,接连划过破夜色。

花木掩映下,鹅卵石小径光影斑驳,远远听见流水潺潺,未晚循声缓步而去,眼前是假山层叠,在月华中沉默,只有不知从何处引来的清泉,静静流淌。

在泉边一块石头上坐下来,仰首正是满月高悬。

今天是中秋,离开漠北到京城整一个月。月圆人团圆么?这对她而言实在是最无意义的节日。

幼时中秋家宴几乎难得见到父亲,大小官员络绎不绝地来拜访,她只记得晚上回房休息,房间便堆满了各式珍奇。

如今想来,那门庭若市的情景已是韩家覆亡的前兆。

再后来便是和宣扬过节,第一年的时候她还有些寄人篱下的谦卑与胆怯,只是默不作声地望着湖水上那轮金影,随着水波荡漾碎了又全。

他也不爱和她说话,自顾自地斟了酒,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

等到她按捺不住地偷眼瞧他,他却淡淡一笑,递给她切成小块的月饼。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而今识婵娟,归去皆成空。

自漠北一别,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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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猜今晚这赏月宴哪家主子扮相最美?”隐隐有交谈声传来。

“这哪是比扮相,分明是比恩宠!听说月初新恭了几颗东海夜明珠,皇上赏到了几位皇子府上,几位娘娘都只有看一眼的份,可这后宫里就有人福气好,分着了一颗。”

“是吗?谁啊?”

“能让太子送出手的人,还能有谁?”

“又是她?”有人惊呼,语气半是嫉妒半是鄙夷,“都是做下人的,人家的命就是比咱们好,人老珠黄了还照样能把太子爷迷得神魂颠倒的。”

“啐,小心你那张嘴,”另外一名女子慌忙斥责,“让上头听见了,有十个脑袋都不够你掉的!”

“是是是,我知道错啦!”

嬉闹声渐渐远去,未晚只是冷淡一笑,不置可否。

幼时在家里,小小年纪的她都能感觉到侯门争斗的气氛,更别说这深宫似海,人多嘴杂,什么传闻没有?

估计着时辰才差不多,她正要起身时,却听见有人幽幽一叹,她顿时屏息,坐在原地没动。

“兰姐姐你莫生气,宫里那些没规矩的丫头嘴是越来越贱了,你千万别把这些话放心里去。”有人气恼地开口,显然是针对刚才那些宫女。

“我不是在跟她们生气,只是眼下多少双眼睛盯着太子,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要是传了出去,尤其是传到皇上耳朵里,那可怎么得了……”

答话那人声音越来越低,语气短促,似身体十分不适。

“兰姐姐,你怎么了?是不是心疾又发作了?”

未晚听着有些不对劲,一时间也顾不上太多,转过假山走了过去,正见着一个宫女搁下手中的灯笼去搀扶另一名站立不稳的女人。

她把住那女人的脉搏凝思片刻,便利落地在后者的穴位上点按了几下。

“寝居在哪?”她问道,背起那娇弱女人,她本来就比寻常女子体态修长,又有习武的基础,所以并不费劲。

一旁的宫女不敢怠慢,赶紧提灯领着她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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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脉虚弱,舌淡苔白,”未晚抬眼看向那名患重的女子,“您是否经常心悸不安,胸闷气短,形寒肢冷?”

后者点点头。

“是心阳不振的顽疾,宣温补,安神定悸,我此刻只能暂缓一时之痛。”未晚沉着开口,将随身携带的针囊拿了出来。

“你要施针?”一旁的宫女犹疑地询问,略显防备之色。

未晚淡淡一笑:“我只是行医习惯,有病想治就下手,如果你们不愿意也无妨。”

言罢,她起身就要走。

“公子,”卧床的女子拉着随侍宫女的手支撑着要起来,“绿珠性子急,轻慢之处,还请见谅,您肯出手相助,芳兰已是感激不尽。”

未晚重新坐下,也不说话,只是有条不紊地施针。

片刻之后,那名叫芳兰的女子脸色开始好转,她望向未晚,眼里带着一抹惊喜:“公子好医术,我这心口是一点儿都不难受了。”

绿珠闻言顿时爽朗笑开,拍手称道:“还真是比那些太医都厉害!”

她随即朝未晚福了一福:“多谢公子,绿珠方才唐突了。”

未晚微笑摇头:“我没放在心上。”

“公子不是宫里的人吧,我瞧着面生得很。”李芳兰瞅着眼前俊俏非常的年轻男子,忍不住开口询问。

“我姓魏,江湖大夫,随雅王进宫来,打算在太医院谋个差事。”未晚从容答道,也在暗自猜测对方的身体。

这名女子既不似妃嫔也不像寻常宫人,自己住了一个小院落,虽然只在皇宫偏远一角,却也显得地位特殊。看她的谈吐举止,都落落大方颇有气质,显然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一时之间,还真难猜出她是何方神圣。

“若魏大夫真能在太医院就职,那就太好不过了,”李芳兰笑容温和,“相信以您的医术,一定能胜任。”

“多谢吉言,”未晚站起身打了个揖,“魏晚就先告退了,希望在这宫里,后会有期。”

“那怕又是我这多病的身子要劳烦大夫您了,”李芳兰笑道,“宫里的路不好认,我让绿珠送你一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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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大夫,再往前就是摆赏月宴的琼华殿,绿珠先告退了,良辰美景,祝您阖家团圆。”

未晚闻言一怔,瞅着绿珠渐渐远去的身影,愣在原地半天一动未动,心中酸涩难当。

阖家团圆么?何以为家?何处是家?

“你去哪了?说好了在这等,半天也不见人影。”一道清冷的声音传了过来,却是谢钦,站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静静瞅着她。

三十九章覆水

“西边漱玉斋住的是什么人?”未晚直截了当地问他。

“太子乳母李芳兰,皇上是前朝大将时她是已故皇后的陪嫁丫头,本来已许配给一位副将,但未待成婚丈夫就殉职沙场,皇后过世后她一直抚育太子,故受封‘芳兰夫人’,”谢钦瞅着她,目光锐利,“怎么了?”

未晚坦诚以告:“方才我在御花园碰着她心疾发作,便替她诊治了一下。”

“你还记得那日在漠北酒楼里戴纱笠的男人么?”谢钦淡然开口,“那是她弟弟,李瑜。”

未晚一怔,想起那人阴柔俊美的面容,似乎与李芳兰颇有点相似之处。

这时有人声传来,却是容湛和一名衣着华贵的妇人缓步而来,身后跟着几名宫女太监。

未晚瞧见了这阵仗,跟在谢钦身后行了一礼:“民女魏晚见过贵妃娘娘和雅王。”

萧贵妃微微一笑,一双妙眸清冽如水,静静地瞅着她:“就是你救了湛儿两次?没想到还是个这么水灵俊俏的人儿,年纪轻轻就医术了得,真为咱们女儿家争了口气。”

“谢谢娘娘夸奖,魏晚不敢当。”未晚从容回道。

萧贵妃点了点头,似是对她不卑不亢的态度较为满意,“这园子里夜冷风凉,都随我回宫吧。”

暖阁里,四处点着亮灿灿的描金大红烛,地上还置了纱灯,只照得室内明如白昼。从外头进来,暖暖的空气便笼罩上周身,钻入呼吸,带着点甜腻的香味,叫人觉着有些压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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