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冠-怒为红颜:吴三桂-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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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尚可喜部攻克广东,广东总兵陈子壮战败投降,李成栋战死;
十五日,洪承畴引大队清兵攻克贵州,直指云南而来。
……
一连数道凶信。端坐在布政司大殿上的永历帝变得徬徨无措,不由放声大哭:“大明江山再也没有指望了!”
此时,在永历帝的眼里,面前这座华丽的五华宫和纷乱的昆明府,乃至整个云南、贵州,都犹如置于苍茫大海中的一叶危舟,只要有一个浪头打来,立刻就会倾倒覆灭。
这位忧心忡忡的皇上,紧闭着双唇,铁青着面孔,一双布着血丝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脚看,他似乎朦朦胧胧地感到了自己的下场,不由心中生出一种莫名的恐惧。他看着御案旁瑟瑟抖动的烛焰,突然有种想法:自己难道会像这行将燃尽,摇摇欲灭的烛焰一样吗?想到这里,他不安地走动起来,烛光把他来回晃动的身影投在漆皮剥落的金黄色墙壁上……
此时,还有一个人像永历一样焦虑不安,彻夜难眠,这个人就是南明的晋王李定国。
李定国在南明将领中,是个不可多得的,比较有头脑、有眼光的人。他洁身自爱又富于智谋。
由于李定国久经沙场,战功显著,又有拥立永历的勋功,所以永历很器重他。自从称帝肇庆以后,就将所有兵权交给了李定国,并册封他为晋王。李定国自然对永历也是忠心耿耿,以光复大明为己任。
自孙可望、刘文秀兵败四川以后,李定国就领兵进入了贵州,迎战从四川进兵的吴三桂和从湖南杀来的洪承畴。
当永历被岌岌可危的局势弄得六神无主之时,李定国在贵州前线也正焦虑不安地忙于战事。
夜,已经很深了,李定国还独自在大帐中静坐。焦虑、忧郁使他无法入眠。
桌上残烛如豆,烛泪慢慢积攒成沉重的珠滴,像什么人的眼泪似地慢慢地流下来,在白银烛台上积成油汪汪的一摊。蜡烛芯不时爆响,迸出几点火星,还没有落下,就已变成焦黑的小渣子,掉到书页上,在这沉静的夜里,也能听到微微的响声。
为了摆脱不佳的心绪,李定国捡出《孙子兵法》在灯下仔细研读起来。
但,看不到两页,他的心就跑了,望着灯芯上的火苗发呆。
桌上有一叠信函,这是各路将领上呈的军报和请求指示的信札。
他抛开书,端起烛台,将一张刚绘制的贵州地形洋图摊在桌上。图上有些地方贴着黄绫小条,小条上用笔清楚地标着“刘,十五营,藩十二营,高二十营……”这些黄绫小条标示着明军各部的蕃号和兵力;贴条的位置则表示各部的驻防地点。另外,在图上还有一些红箭头,这是敌军的进兵路线。
李定国借烛光看着地图,对自己的军事部署一目了然。刘泰部在遵义、藩增纬部在开州、高文贵部在大娄关……然而使他担忧的却是那醒目的红箭头,吴三桂的大军已经快抵达开州了,而洪承畴的前部人马也已经接近七星关了,两路大军来势凶猛,颇有势不可挡的气势。
还有一点让李定国忧虑的是,南明大军,过于庞杂,有李自成的大顺军,有张献忠的大西军,还有原来大明的官军。虽然说统归李定国指挥,但已经各自为政,常使他有种难以指挥调度之感。
蜡烛火焰闪跳了一下,便摇晃着颤拦起来。这使得他的心好像也微微发颤了。他望着跳跃的灯光,感到有很多东西在往他冰冷的心里挤,是愁闷?是忧郁?还是悲哀?或许还有几分恐惧?……
许多次惨烈的血战也硬挤进他的脑海。他拼命抵抗,也无法驱走。这使他精神越来越紧张,呼吸越来越急促,额上竟然渗出一层冷汗。
李定国感到有些头痛,他叹了口气,走到案边,放下烛台,重新坐回椅子上,心中的焦躁简直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
十月,李定国大军同吴三桂大军的战斗终于打响了。
黑石渡是开州府的一个大镇,踞山面河,形势险要,山不高而多林。此时,这座有近万住户的镇子已在吴三桂军同南明军的大战中被摧毁了……
大火猛烈的燃烧着,滚滚的烟柱直透天际,绛紫色的烟焰在上空集结不散。
黄昏以后,战场的中心向镇西边移去,镇上的火光渐渐黯淡下去,已经没有了厮杀和呐喊之声,残垣断壁是到处可见的,都是血肉模糊的尸体:有胸前插刀的;背后中枪的,有双方挟着咽喉的:有彼此把长矛刺进对方胸膛的……树木被战火烧得只剩枝丫,遍地的野草浸透了人血,马血,有时还传来未死战马的嘶鸣,整个战场惨不忍睹……
黑石渡一战,吴三桂军大胜,南明军损失近万人,李定国手下的大将刘泰战死,吴三桂军也损失四千多人。李定国军退守七星关。
吴三桂的大军正行进在通往七星关的大道上。十万大军搅起的尘土像黄色的大雾。铺天盖地,遮掩了青山绿水,蓝天自云。
吴三桂用力地抽打着跨下那匹乌油闪亮的骏马,马像一阵风似的向前猛冲。转眼问,他和他的随从就冲到了大队的最前面。
在主帅身先士卒的带领下,吴三桂的大队人马,骑兵放开马蹄,步兵拉开两腿,拼命向前冲击……
暮色苍茫,群山失色,七星关的重峦叠嶂渐渐被夜色笼罩,变成黑黝黝一片。
一连两日,源源不断开来的吴军,里三层,外三层,把七星关围成了铁桶一样。
白日陈兵如蚁,夜里篝火烛光。
这天夜里,经过几番攻关血战的吴三桂军也已疲惫不堪,又点燃满山篝火,小事休整。四面山上的篝火把七星关附近的险要山势照的如同白昼。
晋王李定国披着一件黑缎斗篷,像一尊石雕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七星关的墙楼上。连日血战,使他杀红了眼睛,虽然吴军一次次进攻都被击退了,然而吴三桂大军人多势众,又勇猛无敌,困守孤关,怎能旷日持久?望着关下漫山遍野灯火连城的吴三桂大军,李定国心头犹如压着一块掀不掉的巨石。如果七星关再失守,吴三桂大军将会长驱直入,贵州恐怕也就再守不住了。
今日黄昏前的一场血战已经使他深深感到力不可支了,虽然军士们勇锐不减,可寨营里的粮草,擂木、箭矢、滚石……都已经炔要用完了。
怎么办?
趁着战斗的问歇,将士们正在抢修南方塌的城垛、寨墙。
李定国正在巡视着,忽然一个亲兵跑上来大喊:“晋王爷!狗东西们又上来啦!”
随着这一声喊叫,李定国抬头一看,果真关下的吴军又趁着夜色,喊叫着,蜂拥而来,黑压压的一片人马遮天盖地。一股压抑不住的怒气直冲上了李定国的头顶,他回首对着刚才喊叫的那个亲兵喝斥道:“这又不是第一次,敌兵又没变成三头六臂,你慌个啥子!”
说着,他冲着身边的那些个略显紧张的将士喊道:“看什么,又不是唱戏!兵来将当,把箭和擂石都准备好,只待吴军冲上来,就给我猛砸。”
说完,他把刀霍地抽了出来,李定国虽是一名以智谋闻名的大将,可是由于久经战阵,所以在战场上又往往勇猛异常。可以说是智勇兼备的将领。
将士们见军帅毫无畏惧之心,个个都觉得胆气强壮,纷纷占据各个垛口边,有的搭箭瞄准,有的搬起石头,架好擂木。一个个紧咬牙关,两腮上鼓起一棱棱的肌肉,单等着吴三佳军兵靠近。
吴军的这次进攻,是这一天当中,兵力最多的一次,督阵的大将是胡国柱,吴军士兵,个个举刀持枪,狂喊着冲上来,恨不得将七星关吞没。
李定国怒吼道:“箭石侍候!”
军令一出,城墙上的擂木、滚石、灰瓶、飞箭如暴雨般向关下倾泻。吴军之中,哀声阵阵,前队有一多半倒在木石箭雨之下,但尚未等明军再一次把箭搭上,把擂石备好,后一排的吴军竟又毫无顾忌地蜂拥冲至关下,霎时便将云梯搭好。
李定国情急之下,将身上的披风一甩,也不顾身边亲兵的拦挡,吆喝着也冲到一架云梯前,顷刻间,便将此云梯推翻,他刚抽回手,猛见左右有几名吴军士兵已爬上城墙,他不禁火性大发,抡刀迎上。身后的亲兵见晋王危险,紧跟过来。这几名冲上关来的吴兵,尚未站稳,被明军一阵旋风般的冲杀,便惨叫着倒了下去。
这时援兵上来了,吴军的云梯都被推翻,冲上城墙的吴兵寡不敌众,纷纷被砍下城墙。
吴军的攻击持续一个多时辰,终于被打退,但明军也有不少军兵倒在血泊中。
夜深了,李定国躺在亲兵搬过来的一张躺椅中,暗暗自语道:“吴三桂军兵强势众,不能跟他硬拼。看来关是保不住了,不如还是撤兵出关吧……”
他借着月光向关外的山野望去,只见关寨外,数不清的火堆在关前绵延数里,几乎望不到边。他对身边的亲兵说:“通知各位将领到我的大帐!”说着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第二天,吴三桂接到士兵的报告,李定国率军头天里弃关而走了……
继黑石渡、七星关之战以后,吴三桂大军又在遵义和乌撒连打了两场大胜仗,李定国军从贵州退回云南。
十月份,吴三桂军队横扫了贵州,进入云南。
与此同时,多尼、赵布太两路清军也直逼云南。三路大军呈合围之势,昆明岌岌可危!
十一月,永历帝率群臣慌慌张张逃离了昆明,跑到了离滇缅边界不远的永昌城,随时准备逃奔境外。
李定国以及其他南明将领刚率南明余部,在山区聚集,策划着反击。
顺治十六年(公元1650年)三月,吴三桂已基本上控制了云南大局。
吴三桂下令:信郡王多尼驻守昆明。他率大军(辖赵布太部)追击永历帝。
三月初,吴三桂大军自罗次出发,向永历驻地永昌进军。二十八日攻克永昌。
永历帝领着皇室及其卫队逃命在前,李定国率部队殿后掩护。吴三桂统师追击,李定国军过磨盘山,在磨盘山设伏,双方在磨盘山恶战一场,这是南明大军同吴三桂大军的最后一次决战。
李定国是个极有谋略的将领,他决定不和吴三桂硬拼。
磨盘山地势险峻,路陡沟深。李定国在此部署了三道埋伏,部将窦名望部为初伏,高文贵部为二伏,王玺部为三伏。并且传令全军:“一伏、二伏将吴三桂军放入,待其进入三伏后,以山顶放炮为号,埋伏各军合击,杀吴军一个片甲不留!”
李定国部署完毕,只等吴三桂上钩了。
吴三桂统兵进入了磨盘山。
一入磨盘山,吴三桂举目一望,见到那险要的地势,心中就不免“咯噔”一下,这可是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啊!如果是我吴三桂先入此地的话,必定设伏于此:难道李定国就不会想到这点吗?想到此,他下意识地向四周仔细地看着,山上光秃秃的空无一人,又侧耳听听,除了风声没有别的声响,没有什么可疑的迹像。
难道是我吴三桂小心过度?会不会是那李定国被追得晕头转向只顾逃命,竟没有想到这一步棋?大有可能。人在慌乱的时候往往不免会考虑不周。想到此,吴三桂露出得意的神色,他下令进入磨盘山。
吴三桂的队伍已有三分之二进入峡谷中一段较为平坦的地界上。眼看峡谷的另一端尽头已经遥遥在望,忽然有一人出现在崎岖的山道上。吴三桂一看有人,脑袋里“轰”的响了一声,立即警觉地叫道:“不好,暂停进军!”
不久,那突然出现的陌生人被带到了吴三桂的马前。
吴三桂两眼直勾勾地盯着那人,狐疑地上下打量着,问道:“你为何一个人在这深谷之中?”
陌生人带着惊恐的神色说道:“小的姓卢名桂生,是晋王李定国的士兵,晋王已在前面的山中设伏等待将军进入……”
还没说完,吴三桂“啊”的一声,恍然大悟。他立即下令:“前队变后队,集中全力给我往回冲!”
正在急速行进的将士一听下令停住,就知道事情可能有变,方才还是倦容满面的兵士们,就像在三九天遭冰水泼过一样,精神顿时警觉起来。一听到“往回冲”的命令,个个勇气平添,潮水般地向峡谷的进口冲去。
身为主帅的李定国,站在山上一颗大树后面,他看到吴三桂突然引兵向回冲,立即感到事情不妙。他心中异常焦燥,想立即动手,但吴三桂的后队还没完全进入他的伏击圈子,眼前的紧迫形势,使他焦虑万状。若再不下令,恐怕就会失掉战机,让吴三桂跑掉,千钧一发之机,绝不可再延迟。想到这里,他即刻传令。顿时,漫山遍野,战鼓齐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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