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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鲁迅-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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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还有一层,看了《鲁迅在广东》,是不足以很知道鲁迅之在广东的。
我想,
要后面再加上几十页白纸,才可以称为“鲁迅在广东”。

  回想起我这一年的境遇来,有时实在觉得有味。
在厦门,是到时静悄悄,后来
大热闹;在广东,是到时大热闹,后来静悄悄。
肚大两头尖,像一个橄榄。
我如有
作品,题这名目是最好的,可惜被郭沫若先生占先用去了。
〔6〕但好在我也没有作
品。

  至于那时关于我的文字,大概是多的罢。
我还记得每有一篇登出,某教授便魂
不附体似的对我说道:“又在恭维你了!
  看见了么?”我总点点头,说,“看见了。
”谈下去,他照例说,“在西洋,
文学是只有女人看的。
”我也点点头,说,“大概是的罢。
”心里却想:战士和革
命者的虚衔,大约不久就要革掉了罢。

  照那时的形势看来,实在也足令认明了我的“纸糊的假冠”〔7〕的才子们生气。

但那形势是另有缘故的,以非急切,姑且不谈。
现在所要说的,只是报上所表见的,
乃是一时的情形;此刻早没有假冠了,可惜报上并不记载。
但我在广东的鲁迅自己,
是知道的,所以写一点出来,给憎恶我的先生们平平心——
  一,“战斗”和“革命”,先前几乎有修改为“捣乱”的趋势,现在大约可以
免了。
但旧衔似乎已经革去。

  二,要我做序的书,已经托故取回。
期刊上的我的题签,已经撤换。

  三,报上说我已经逃走,或者说我到汉口去了。
写信去更正,就没收。

  四,有一种报上,竭力不使它有“鲁迅”两字出现,这是由比较两种报上的同
一记事而知道的。






  五,一种报上,已给我另定了一种头衔,曰:杂感家。

  〔8〕评论是“特长即在他的尖锐的笔调,此外别无可称。
”然而他希望我们和
《现代评论》合作。
为什么呢?他说:“因为我们细考两派文章思想,初无什么大
别。
”(此刻我才知道,这篇文章是转录上海的《学灯》〔9〕的。
原来如此,无怪
其然。
写完之后,追注。

  六,一个学者〔10〕,已经说是我的文字损害了他,要将我送官了,先给我一
个命令道:“暂勿离粤,以俟开审!”
  阿呀,仁兄,你看这怎么得了呀!逃掉了五色旗下的“铁窗斧钺风味”,而在
青天白日之下又有“缧绁之忧”〔11〕了。

  “孔子曰:‘非其罪也。
’以其子妻之。
”怕未必有这样侥幸的事罢,唉唉,
呜呼!
  但那是其实没有什么的,以上云云,真是“小病呻吟”。

  我之所以要声明,不过希望大家不要误解,以为我是坐在高台上指挥“思想革
命”而已。
尤其是有几位青年,纳罕我为什么近来不开口。
你看,再开口,岂不要
永“勿离粤,以俟开审”了么?语有之曰: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

  此之谓也。

  我所遇见的那些事,全是社会上的常情,我倒并不觉得怎样。
我所感到悲哀的,
是有几个同我来的学生,至今还找不到学校进,还在颠沛流离。
我还要补足一句,
是:他们都不是共产党,也不是亲共派。
其吃苦的原因,就在和我认得。

  所以有一个,曾得到他的同乡的忠告道:“你以后不要再说你是鲁迅的学生了
罢。
”在某大学里,听说尤其严厉,看看《语丝》,就要被称为“语丝派”;和我
认识,就要被叫为“鲁迅派”的。

  这样子,我想,已经够了,大足以平平正人君子之流的心了。
但还要声明一句,
这是一部分的人们对我的情形。
此外,肯忘掉我,或者至今还和我来往,或要我写
字或讲演的人,偶然也仍旧有的。

  《语丝》我仍旧爱看,还是他能够破破我的岑寂。
但据我看来,其中有些关于
南边的议论,未免有一点隔膜。
譬如,有一回,似乎颇以“正人君子”之南下为奇,
殊不知《现代》在这里,一向是销行很广的。
相距太远,也难怪。
我在厦门,还只
知道一个共产党的总名,到此以后,才知道其中有CP和CY〔12〕之分。
一直到近来,
才知道非共产党而称为什么Y什么Y〔13〕的,还不止一种。
我又仿佛感到有一个团
体,是自以为正统,而喜欢监督思想的。
〔14〕我似乎也就在被监督之列,有时遇
见盘问式的访问者,我往往疑心就是他们。
但是否的确如此,也到底摸不清,即使
真的,我也说不出名目,因为那些名目,多是我所没有听到过的。

  以上算是牢骚。
但我觉得正人君子这回是可以审问我了:
  “你知道苦了罢?你改悔不改悔?”大约也不但正人君子,凡对我有些好意的
人,也要问的。
我的仁兄,你也许即是其一。

  我可以即刻答复:“一点不苦,一点不悔。
而且倒很有趣的。

  土耳其鸡〔15〕的鸡冠似的彩色的变换,在“以俟开审”之暇,随便看看,实
在是有趣的。
你知道没有?一群正人君子,连拜服“孤桐先生”的陈源教授即西滢,
都舍弃了公理正义的栈房的东吉祥胡同,到青天白日旗下来“服务”了。
《民报》
的广告在我的名字上用了“权威”两个字,当时陈源教授多么挖苦呀〔16〕。
这回
我看见《闲话》〔17〕出版的广告,道:
  “想认识这位文艺批评界的权威的,——尤其不可不读《闲话》!”这真使我
觉得飘飘然,原来你不必“请君入瓮”,自己也会爬进来!
  但那广告上又举出一个曾经被称为“学棍”的鲁迅来,而这回偏尊之曰“先生”,
居然和这“文艺批评界的权威”并列,却确乎给了我一个不小的打击。
我立刻自觉:
阿呀,痛哉,又被钉在木板上替“文艺批评界的权威”做广告了。
两个“权威”,
一个假的和一个真的,一个被“权威”挖苦的“权威”和一个挖苦“权威”的“权
威”。
呵呵!
  祝你安好。
我是好的。

  鲁迅。
九,三。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十月一日《语丝》周刊第一五一期。

  〔2〕《鲁迅在广东》 钟敬文编辑,内收鲁迅到广州后别人所作关于鲁迅的文
字十二篇和鲁迅的讲演记录稿三篇、杂文一篇。
一九二七年七月上海北新书局出版。


  〔3〕“革命后方” 一九二六年七月国民革命军自广东出师北伐,因而当时广
东有“革命后方”之称。

  〔4〕指国民党政客朱家骅,他当时任中山大学委员会委员(实际主持校务)。

一九二七年一月二十五日在中大学生欢迎鲁迅的大会上,他也借机发表演说。

  〔5〕秋瑾(1879?—1907) 字璇卿,号竞雄,别署鉴湖女侠,浙江绍兴人。

一九○四年留学日本,积极参加留日学生的革命活动,先后加入光复会、同盟会。

一九○六年春回国。
一九○七年在绍兴主持大通师范学堂,组织光复军,准备与徐
锡麟在浙、皖同时起义。
徐锡麟起事失败后,她于七月十三日被清政府逮捕,十五
日遇害。

  〔6〕郭沫若(1892—1978) 四川乐山人,创造社的主要成员,文学家、历史
学家和社会活动家。
《橄榄》是他的小说散文集,一九二六年九月创造社出版。

  〔7〕“纸糊的假冠” 这是高长虹嘲骂作者的话。

  〔8〕指香港《循环日报》。
引文见一九二七年六月十日、十一日该报副刊《循
环世界》所载徐丹甫《北京文艺界之分门别户》一文。

  〔9〕《学灯》 上海《时事新报》的副刊。
一九一八年二月四日创刊,一九四
七年二月二十四日停刊。
《时事新报》当时是研究系的报纸。

  〔10〕指顾颉刚。
一九二七年七月,顾颉刚从汉口《中央日报》副刊看到作者
致孙伏园信,其中有“在厦门那么反对民党……的顾颉刚”等语,他即致函作者,
说“诚恐此中是非,非笔墨口舌所可明了,拟于九月中旬回粤后,提起诉讼,听候
法律解决”,并要作者“暂勿离粤,以俟开审”。
参看《三闲集·辞顾颉刚教授令
“候审”》。

  〔11〕“缧绁之忧” 《论语·公冶长》:“子谓‘公冶长,可妻也;虽在缧
絏之中,非其罪也。
’以其子妻之。
”公冶长,孔丘弟子。
缧絏,亦作缧绁,古时
系罪人的黑色绳索。

  〔12〕CP 英文munist Party的缩写,即共产党;CY,英文munist Y
outh的缩写,即共产主义青年团。

  〔13〕指国民党御用的反动青年组织。
如L.Y.,即所谓“左派青年团”;T.
Y.,即“三民主义同志社”。

  〔14〕指所谓“士的派”(又称“树的党”),国民党右派“孙文主义学会”
所操纵的广州学生界的一个反动团体。
按“士的”是英语Stick(手杖、棍子)的音
译。

  〔15〕土耳其鸡 即吐绶鸡,俗称火鸡。
头部有红色肉冠,喉下垂红色肉瓣;
公鸡常扩翼展尾如扇状,同时肉冠及肉瓣便由红色变为蓝白色。

  〔16〕《民报》 一九二五年七月创刊于北京,不久即被奉系军阀张作霖查封。

关于《民报》的广告,。
陈西滢于一九二六年一月三十日《晨报副刊》发表的《致
志摩》中挖苦作者说:“不是有一次一个报馆访员称我们为‘文士’吗?鲁迅先生
为了那名字几乎笑掉了牙。
可是后来某报天天鼓吹他是‘思想界的权威者’,他倒
又不笑了。

  〔17〕《闲话》 陈西滢发表在《现代评论》“闲话”专栏文章的结集,名为
《西滢闲话》,一九二八年三月上海新月书店出版。



                            文学和出汗〔1〕

  上海的教授对人讲文学,以为文学当描写永远不变的人性,否则便不久长〔2〕。
例如英国,莎士比亚和别的一两个人所写的是永久不变的人性,所以至今流传,其
余的不这样,就都消灭了云。
  这真是所谓“你不说我倒还明白,你越说我越胡涂”了。
  英国有许多先前的文章不流传,我想,这是总会有的,但竟没有想到它们的消
灭,乃因为不写永久不变的人性。现在既然知道了这一层,却更不解它们既已消灭,
现在的教授何从看见,却居然断定它们所写的都不是永久不变的人性了。
  只要流传的便是好文学,只要消灭的便是坏文学;抢得天下的便是王,抢不到
天下的便是贼。莫非中国式的历史论,也将沟通了中国人的文学论欤?
  而且,人性是永久不变的么?
  类人猿,类猿人,原人,古人,今人,未来的人,……
  如果生物真会进化,人性就不能永久不变。不说类猿人,就是原人的脾气,我
们大约就很难猜得着的,则我们的脾气,恐怕未来的人也未必会明白。要写永久不
变的人性,实在难哪。
  譬如出汗罢,我想,似乎于古有之,于今也有,将来一定暂时也还有,该可以
算得较为“永久不变的人性”了。然而“弱不禁风”的小姐出的是香汗,“蠢笨如
牛”的工人出的是臭汗。不知道倘要做长留世上的文字,要充长留世上的文学家,
是描写香汗好呢,还是描写臭汗好?这问题倘不先行解决,则在将来文学史上的位
置,委实是“岌岌乎殆哉”〔3〕。
  听说,例如英国,那小说,先前是大抵写给太太小姐们看的,其中自然是香汗
多;到十九世纪后半,受了俄国文学的影响,就很有些臭汗气了。那一种的命长,
现在似乎还在不可知之数。
  在中国,从道士听论道,从批评家听谈文,都令人毛孔痉挛,汗不敢出〔4〕。
然而这也许倒是中国的“永久不变的人性”罢。
  二七,一二,二三。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八年一月十四日《语丝》周刊第四卷第五期。
  〔2〕指梁实秋。他在一九二六年十月二十七、二十八日《晨报副刊》发表的
《文学批评辩》一文中说:“物质的状态是变动的,人生的态度是歧异的;但人性
的质素是普遍的,文学的品味是固定的。所以伟大的文学作品能禁得起时代和地域
的试验。《依里亚德》在今天尚有人读,莎士比亚的戏剧,到现在还有人演,因为
普遍的人性是一切伟大的作品之基础。”这种超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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