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药香-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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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内一阵沉默,只有灵宝的哭声更大。
“都怪我都怪我……”她掩面痛哭,“哥哥说要学着做生意,我就当真,我怕小姐你知道了心寒,会恼了哥哥忘恩负义……他日日在外不回来,我只当他真的去做生意……谁知道……”
顾十八娘闭上眼。
她知道灵元这孩子一直很要强,先是一心要报恩,接着又想自立,是她疏忽了,没有早些明白他想要做一番事业的心思,早知如此,借他些钱去创业,也不至于让他妄想靠着赌博发家。
灵元已经没消息三天了,最后一个见到他的是春三,在一个赌场外。
“再去找些人,把整个建康的赌场都翻一遍,我就不信找不到他。”顾十八娘沉声说道。
话音才落,先前派出的家院以及雇的闲汉回来了几个,跑得气喘吁吁的。
“小姐,打听到了。”其中一个抹着汗说道。
“在哪?”顾十八娘和灵宝齐声问道。
位于东刘巷子里的流云堂是建康城最大的赌庄,此时天近正午,虽然里面没有夜晚那么喧哗,但也热闹得很,守门的打手们熬红这眼,打着哈欠说笑。
在门边的一个包厢里,却并没有外边一般闹哄哄地推牌掷色子。
一身褐色衣衫的顾十八娘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对面一个留着八字胡的男人说话,灵宝站在一旁,神情恍惚。
“……真不知道是顾娘子你的人……”八字胡面上带着几分歉意,“早知道那小兄弟是你的人,咱们必会出面打个圆场……”
赌场药行,都是生意人,对于自己这个同一个阶层的有名人物,大家都心里有数,所以顾十八娘的名字对他们来说不算陌生,也知道她在药行界有什么影响力,因此流云堂得堂主亲自接见,听闻她来找人,立刻吩咐手下人彻查,不到半日就问清了。
原来灵元的确来了这里,三天里,跟人豪赌,最后自然输光了。
“……不过小兄弟也是,任人打骂就是不说自己身家何处……”八字胡看了顾十八娘一眼,说不上是叹息还是佩服,“……其实也就区区千两银子,如果他说了,就是我们流云堂替他出了也是出得起……”
他说着话摇头,再一次表达歉意。
“您客气了。”顾十八娘勉强一笑,起身谢礼。
室内一阵沉默,灵宝连哭得力气都没了,只默默流泪。
别说流云堂出得起,她顾十八娘就出不起么?只不过他们谁都明白,灵元之所以咬紧牙关不说身家,就是不要人知道自己是顺和堂的,他宁愿被打死,也不会再去顾十八娘前面丢人。
有如此志气,何必走这一步?
顾十八娘叹了口气。
“后来呢?”她稳住心神,接着问道。
“是这样,咱们赌场规矩是不干涉赌客私事纠纷,那几人打骂一顿,见始终问不出小兄弟的身家,又怕打死了更是得不偿失,就……”他抬眼看了眼顾十八娘,停顿一下。
眼前这个小姑娘,清瘦纤弱,巴掌大的小脸上,却始终面无表情,看不出喜怒,再跟一旁那个形神俱散的小姑娘一对比,更觉得不是同一个年纪的。
是因为不是血亲关系才至与此,还是心思沉稳隐忍情绪至此?
“您请说。”顾十八娘颔首说道。
“将小兄弟卖了……”八字胡说道。
“卖到哪里去了?”顾十八娘问道。
八字胡摇摇头,“这个,恕在下不知,不过顾娘子放心,我已经派人打听去了……也许尚未离开建康……”
灵宝闻言身形一晃,终于撑不住晕倒了。
顾十八娘闭了闭眼,似乎没有察觉灵宝的晕倒。
“那些人是哪里人?”她问道,声音有些沙哑。
八字胡有些为难,赌场规矩是不能干涉赌客私事,有仇也好有恩也好,决不能偏袒一方。
“我知道你们的规矩。”顾十八娘看出他的疑虑,说道:“放心,我不会打打杀杀让贵堂难做。”
见她如此说,虽然规矩归规矩,但关系还是归关系,还是要灵活变通的,八字胡一笑,便将那几人的来历详细讲了。
走出流云堂,春三等人都很是难过,只有顾十八娘似乎没什么变化。
“将灵宝送回去……”她吩咐道,又加一句,“送我家去,让夫人派人好好照看。”
家院应声。
“你们也再去打听打听……”顾十八娘回过头对垂头丧气的春三等人道。
“是。”几人忙点头应了,心里的很是难过,都暗自悔恨那次不该带灵元去赌钱,再不然不该合着帮他赢钱,如果不是那次赢钱,想必灵元也不会就此深陷。
“建康不大,找个人不难,小姐你也宽心……”春三几人又忙安慰她。
建康不大,找个人的确不难,但想流云堂那样四通八达关系的堂主都含蓄地说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那就真的怕是不知道卖到哪里去了……
顾十八娘只觉得一块巨石压在心口,堵得难受。
“嗯。”她点点头,没有多说话。
“小姐……”春三等人你看我我看你,又鼓起勇气低声道:“……灵元他这孩子就是倔了点……他还小……”
说这话看着眼前明显比灵元还小的姑娘,再想想人家说的话做的事,顿时觉得更为尴尬,磕磕巴巴地要求情的话便说得更费劲。
“……还望小姐给他个机会……”几人垂头低声道。
人家救了你的命,又给你们立足的机会,你却不懂珍惜,想要自己脱开人家去做生意,最后自己害了自己,还要人家来救……
换作是他们,只怕也再不会用灵元这样的人,更何况人家这个小姐又不是找不下伙计。
可怜灵宝……几个汉子眼泪都要下来了。
“嗯。”顾十八娘依旧低声短促道。
见她显然不愿多谈,春三等人便低着头忙告辞走了。
“小姐?”家仆在一旁请示。
顾十八娘回过神,“你们先带灵宝回去,顺便让彭大夫去给她看看……我自己随便走走……”
家仆忙应声是,并不敢多问,才被买来不久的他们也知道,虽然眼前这个人是家里的小姐,但在家里的地位绝对是说一不二,完全就是一家之主。
看着马车走远了,顾十八娘才慢慢迈动脚步,她也不知道到哪里去,就是想随便走走,以疏解心内的闷气。
她真的没想到灵元会如此,赌钱?十赌九输,这个道理就是她这个从来没下过赌场的女人都知道,他怎么就不知道了?
想要做生意挣钱?难道就不能跟她开口说?不就是本钱,难道她会舍不得给他?一直以来,她都说过不会把他们当仆从,他们是自由的,想走随时都能走……
再退一步说,就是输了,被逼得走投无路了,性命难道比脸面还要重要?竟然死不松口,不提顺和堂,不提她顾十八娘,不来找她……宁愿被人卖了,也不肯开口相求……
好吧,她不算他什么人,那他就不想想,灵宝怎么办?
午后的春日暖洋洋地照在街道上,行人熙熙攘攘言笑欢欢,顾十八娘却只觉得怀里如同捂着一块冰。
她心神恍惚没有看路,猛地被人撞了下,不由一个趔趄。
男子的怪叫响起。
“吆,走路没带眼睛啊……是不是故意沾我们风流倜傥的刘少爷便宜呢……”一个颇熟悉的声音阴阳怪气地笑道。
顾十八娘抬头看去,那声音忽的戛然而止。
“……顾……顾娘子啊……啊……你没事吧?有没有撞到哪里……”信朝凌调笑还挂在脸上,态度却是大转弯,恭敬的手忙脚乱,同时抬手打了那个捂着胳膊还要唉幺唉幺装腔作势的公子,“……眼长狗身上了,怎么走路了!快给顾娘子道歉……”
“不是吧,凌少,一句话对两个人说,哪有你这样的……”公子又忙捂住另一个胳膊,跳脚喊道。
顾十八娘忽地忍不住笑了。
“顾娘子,您没事吧?”信朝凌松了口气,忙又问道。
顾十八娘已经收了笑,没有说话,冲他点点头举步而行。
“你个重色轻友的……”身旁的公子抬手敲打信朝凌的头,“……待会别想哥哥帮你开配,让你输个屁滚尿流……回去被你爹打的屁股开花……”
“我会输?”信朝凌得意的声音在后响起,“难道我那建康城赌神的封号是大风刮来的吗?你这家伙以后少跟我飘红……”
他的话音才落,就见原本已经走过去的顾十八娘突然又转了回来,站在他面前。
“你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她问道,眼中闪闪发光。
信朝凌一时有些结巴,“什么……真的假的?我对顾娘子您的敬意是……”
“我是说赌钱!”顾十八娘不耐烦地打断他。
信朝凌眨着眼张着嘴,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西湖赌坊是建康城一间以高雅格调著称的赌坊,当然,一个赌坊实在没必要论什么高雅与否,此时一间可容纳数十人的豪华包间里,三个三十四五,银盘大脸,操着外地口音的男人正冒出一头密密麻麻的汗,身上穿着的上好长衫已经被揉搓得歪歪扭扭,就差脱了打赤膊,没有任何高雅的格调。
三人紧张地瞪圆双眼,已经不顾形象地操着外地口音大大大地喊成一片。
“开!”伴着庄家一声怪叫,骰盅揭开,三粒骰子滴溜溜地转了一通,最后在屋内所有人的注视下,停了下来。
四点,小!
三个外地人面如土丧,咬牙切齿地捶在桌子上。
“给钱给钱,来来,愿赌服输。”信朝凌脸上笑开了花,伸出保养极好的少爷手在三人面前晃。
三人对视一眼,再看看眼前空空的桌面,方才这里还堆放着每个人将近万两的银子,怎么就输得身无分文了?
明明是他们赢的啊?
“你小子耍诈!”其中一个胖男人蹭地跳起来说道。
信朝凌翻了个白眼,跟着周围听差的打杂的茶水的小厮们一起发出嘘的声音。
“你当这西湖赌坊是你们山西土旮旯里的散场子啊?耍诈?”信朝凌阴阳怪气地说道,一面扬声对外喊,“庞三爷,了不得了,有人要砸你的场子喽。”
看到屋内众人一脸鄙视,三个男人顿时没了底气,一起抹了把滴答滴答下来的汗。
他们兄弟三人一路而来,还从没输的这样惨,确切说,还没人跟他们赌的这样野过,那刚开始的劲头,简直是拿着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玩,连眼都不待眨一下的,像他们这样久经赌场的人都忍不住心动,才节节拔高了赌注,以至于不过连输了三局就将赢的钱外带本钱全赔了进去。
这次是载了。
“公子,我们认输了。”三人忙换了脸色,低声下气地说道。
在赌场上可不能赌气,什么时候该横什么时候该软,可都要掌握好了。
“这才对嘛,来来,拿钱吧。”信朝凌笑眯眯地说道,手在三人面前晃了晃,只晃得三人眼晕。
他们现在真是一分钱都没有了。
“那个公子宽限几天,我们这就回去跟你拿去……”其中一个赔笑说道。
“回去?回哪去?你们撒脚往山西去了,难不成要小爷我到山西追债去?”信朝凌一收嬉皮笑脸,瞪眼道:“不行,赌场规矩债不过夜,现在就拿来!”
“小爷,我们真没有啊,”三人哭丧着脸,恨不得叩头作揖,“宽限几天,不过几天,就能送钱来,我们三人不都走,留下一个给小爷你当质……”
他们的话没说完,就被信朝凌啐了一头。
“好哇,输了钱不想给,还要小爷我白养你们!孙子,没拿着便宜的事!没钱,没钱你跟老子下什么注!喊得跟大爷似的!”他大呼小叫道,一面挥手,“去,去,找人贩子来,没钱,就同你们抵!”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都笑了,更与人乱哄哄地应着是,三人只当他开玩笑,于是又把钱多加了一成,只求宽限三天。
没想到真的有人贩子进来了,三人顿时傻了眼,这小爷来真的啊?
“不是,我说小子,我们三人就是加起来也不值百两银子,只要是三天,我们就能给你三万两银子啊,你你……”三人都急了,看着信朝凌像傻子,这小子脑袋不会被驴踢了吧?
“还别,小爷我就看重现在这一百两银子,还真不想那三天后的万两银子……”信朝凌一副欠揍模样,瞧着腿摇头晃脑地说道,说罢还笑嘻嘻地补充一句,“小爷我就是赌的这口气,让你这穷小子耍我玩!”
三人一愣,觉得这话有点耳熟,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几个粗壮的护院七手八脚地架起来。
“我有钱我们有钱……”三人大惊失色,张嘴乱嚷,被各自塞了一团破布。
“有钱,有钱还欠我赌债!”信朝凌拍拍手站起来,“去,没钱还进什么赌场!去,给我卖到运河堤上去拉纤,告诉周老四,我只要本钱,给个七八十两银子就成了。”
众人齐声应着,扯着乱扑腾呜呜嚷着的三人走了。
室内一瞬间恢复了安静,这时有隐隐的琴声传来,倒有几分高雅的格调。
“顾娘子,你看这可满意?”信朝凌揉了揉脸,将神情调整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