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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9章

凰宫:滟歌行-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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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按了印泥,就着宫人手中,在明黄圣旨的右下角印上大印。

“寿命于天,即寿永昌。”八个大字跃然纸上,我将圣旨高高举起,“这下,还有人置疑君宝的身份吗?”

底下一片沉寂,众人四下看看,终是将头低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诚王爷的笑着看向我,一直不语的唇角牵起淡淡的微笑。

殇未朝庆延元年,天皇遗腹子顺利登基,改年号为盛天,国号天,大赦天下,免赋税三年,诚王爷理所当然的被众人推举为摄政王,而我,做了史上最年轻的太后,孝文太后,那个用亲孙女换回我儿子一条命的善良村妇,被我封为善太妃,在宫中颐养天年。

或许,这样并不能弥补她,可是……我希望尽全力去弥补。

君颜,我一直视为亲生女儿来养的孩子,直到今天,娘已经为了报了仇了,可是……突然发现复仇的意义已经没有了,因为我还是失去了她,失去了很多很多。

祭祖大典上,我第一次名正言顺的去宗祠看他,我抱着孩子,站在画像前,看着他温蓄笑脸,心中暖意渐渐浮上来,“君曜,你在天上幸福吗?”

“君暇,我们的孩子做了皇上。”

君宝只是一个咿咿学语的孩子,还不懂得皇上是什么意思,看着画像上的男子,他却有着旁人没有的激动反应,用小小的手指指着他,含糊不清的叫了一声,“爹……”

雪后月夜,留芳殿里厮吼声渐渐微弱,变得只剩一点尖细的鸣音,我踩着脚下厚雪,慢慢踏进宫门,左右宫人手里提着灯笼在前。

刚刚踏进宫门,我的身子却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寒战,像是由内而外生出的一种寒意,或许,真得是这里冤魂太多,所以阴寒摄人,我紧了紧身上温暖轻薄的貂绒披风。

里面迎出一个宫人,小跑着过来请安,“不知太后娘娘大架光临,奴婢有失远迎,还请娘娘恕罪。”

我淡淡的嗯一声,目光越过她,径直落到那边宫装散发的疯妇身上。

她痴痴得坐在一处残破的屏风后头,用发不出声音的嗓子喊着什么,我慢慢走过去,在她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殿里很冷,而她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宫装,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有很多红肿划痕。

留芳殿的宫人都是经验很足的老人,这种疯颠痴傻的人也侍侯了不少,平时不听话用鞭子教训一两下也是常有的事,看到她身上的伤,我并不意外。

“你还好吗?”我笑着问,用一个老朋友的口气。

她呆滞的脸上现出笑意,空洞的眸子在此时显得更加骇人,我刻意避开她的眸子,笑了笑,“你想死吗?”

……

“可是我不能让你死,因为我答应过十四皇叔,要让你好好活着,他用生命换回你们,可是你仍不放过他。”

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只有有一天被别人道破天机,才会知道从前的愚蠢,自私与疯狂,她静静听我说着,良久不说话,只是笑,似乎知道我是谁,又似乎不知道,留芳殿的宫人说,她有时侯是可以叫出我名字的。

然而,直呼太后娘娘名讳是为大不敬,我想,这就是她挨打的原因罢。

我就这么看着她,坐了很久很久,然后站起身,将身上的貂绒披风脱下来为她披上,“以后她若叫哀家名讳就让她叫好了,不要打她。”

“是是是。”留芳殿宫人连声应着,我转身向外走去。

婉儿将自己身上的被风解下来为我披上,“娘娘用奴婢这个,小心着凉。”

我转身对她笑笑,往外走去。

婉儿,易子昭身边唯一一个帖身侍候的宫人,我从留芳殿调回来却不重用的宫女。

那个太后娘娘暗起杀心之日,不顾一切跑出宫去帮我搬皇上回朝的婉儿,那个常常被我冷言嘲讽的叛徒婉儿……几个月前,我疯颠之时,特意送来凤印让我拿起来过目的婉儿,苦口婆心劝说皇上去贤妃娘娘宫中喝酒,宿醉不归的婉儿。

迎风走在回廊里,寒风刺骨的寒,丝丝灌进脖子里。

冻结成冰的莲池上面,落着一层薄薄的雪,整个世界都被银白色的大雪覆盖,就像我初进宫时的模样。

连绵宫阙,苍琼覆盖大雪,银妆素裹。

一阵阴风至身后吹来,我浑身一震,本能的停下脚步,往后看去,“是谁?”

空寂的回廊里没有回应,碧珠与婉儿将手里灯笼提高了点,顺着我的视线看了看,什么都没有。

“娘娘看到什么了?”碧珠问,有些紧张得看着我。

我缓慢的摇头,目光仍在空荡荡的寒风中搜寻,我敢肯定我感觉到了什么,却又在下意识里排斥着某种可能。

直到确定身后什么都没有时,我才转过身。

“婉儿……”我轻唤一声,看到她跟我一样的表情后,突然间明白,原来不止我一个人有那样的感觉。

她怯懦的看着我,“娘娘,你感觉到了什么吗?”

我怔怔得看着她,良久才道:“不,我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逃避也好,不愿意面对也好,我否认了那种感觉,我怕一旦承认,就会再次陷入万劫不复里。

我不再理她,漠然往前走去。

幽黑的空冥里,因为冰雪的耀眼而显得明亮了些,层层宫网里,阴霾渐渐散开,前世的恩怨情仇,都会在下一个太平盛世中,渐渐被人们遗忘,遗忘……

———————全书完

全书完,当我打完这三个字的时候,天哪,真轻松,像是心里的石头落地上,很多亲让我写君死前的事,所以我安排了一章后记,还有荣妃的那段,我想应该很多人看着迷茫,所以也要加点后记,两个浓缩成一章,或是两章,都是后记,不放在正文写,嗯……完结了。

后记1:夏侯君曜篇

寂静殿里,弥散着浓重的药味,躺在床上的那人轻轻闭着眸,像是睡着了,嘴角却慢慢牵出一抹笑来,他英俊的脸庞因为憔悴而显得有些弱不禁风。

“皇上,该吃药了。”藻色宫服的内侍端了药碗进来,轻轻俯在床边唤道。

夏侯君曜睁开眸,“福公公,你说,她会怪朕吗?”

听到这声问话,年老的内侍再次红了眼眶,这句话,皇上已不知问了多少遍,他每次都说,皇后娘娘为人亲善,又绝顶聪明,一定会体谅皇上的苦衷的。然而他还是要问,一遍一遍,在他有知觉,清醒的时候。

长年服用丹石,已经让他的身子疲惫不堪,终于到了绝地。看着他日渐憔悴的脸,他的心揪痛不已。

“皇上,皇后娘娘不会怪皇上的,皇上吃了药快点好起来,等可以接娘娘回来的那天,亲自对她解释可好?

夏侯君曜不语,苦笑着摇头。

他知道这辈子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是……却还坚持着不肯早点闭眼,只希望有一天,奇迹发生,让她再次从天而降,照亮他暗淡无光的生活。

二十多年来,从太子到皇上,从来都是孤独的,没人敢靠近他,因为他是皇上,更没人敢在他面前表现出真诚的情感,也因为他是皇上。

而她是不同的,她骄傲,自负,坚强,又有点……任性。

她似乎极怕他,又似乎完全不怕他。

每一次都可明巴他全部的兴趣与好奇心都勾起,然后再冷笑着,仰着高傲的头颅离去,她有着不同于旁人的优越感,因为她是皇后。

她似乎喜欢这个身份。

想到这里,他虚弱的脸上不禁露出笑容,原来苍白的气色稍稍好转了些。她喜欢做皇后,而他是皇上,恰恰能满足她的虚荣。

看到他笑了,福寿松了口气,躬身上前道:“皇上,我们先喝药罢!”

“不,”他拒绝得果断,“药会让人片刻精神,可是却死得更快。”

他的话如此现实,让听的人找不出合适的话来安慰,福寿再次红了眼眶,低下头来,他不忍心看他强撑的样子。

床病上的夏侯君曜无声的叹息,虽然他知道现在得要振作起来抵御那些意图谋反的外敌,可是……他宁愿放弃挣扎,多活两天。

口口声声提到生死,还是从病人口中,听起来,仿佛比平常的更加残酷,福寿轻轻叹了口气,无可耐何的看着他,“皇上,皇后娘娘在宫中峰茫橘園黃橘子大露,出宫后也未必就一定安全,诚王爷能保得了她一时,可是将来万一皇上有个三长短……皇后娘娘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夏侯君曜苦笑,这个残忍的问题,他曾在心中想过无数次,每一次都能让他的心痛得流血,然而……别无他法。

“如果可以的话,朕希望可以亲自保护她。”黯淡语声自唇边溢出,他的眸光也黯淡下来,整个人失去光彩。

福寿不语,开始替他感到婉惜,从小带到大,他了解他甚过于自己,他爱上了皇后娘娘,却没有办法保护她,既便是在此刻特殊的情况下,仍然改变不了男人霸道占有的天性。

他语声里有着浓浓的醋意。

福寿长长叹了一口气。

私心里,他又怎么会不懂皇上的心思,可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已。

夏侯君暇重新闭上眸睡去,断断续续,每隔片刻就会醒来一次。

因为他怕睡着了,就再也醒不来了。

爱情,爱情原来是这么奇妙不可言喻的事情,有时痛苦,有时喜悦,幸福时可以上天堂,痛苦时,简直比死还难受。

她带给他爱情,却又给予他无可耐何的痛苦,不得不……狠心抛下她,将孤身一人的她赶出宫去。

他心里的话,诚挚,真切,可是她再也听不到。

有一种痛,叫身不由已。

看他心意已绝,福寿只好不再说话,帮他放下床幔,无声的退下。

寂静的殿里,唯有两盏宫灯照明,远远的,云母屏风上人影晃动,巨大的黑影快速划过灯下,来到床边。

帘幔无声自动。

床上的人因为病重,早已失去了先前的警觉,直到来人用短箫挑起床帐,他才惊醒,透过薄帐昏明的光影看清来人模样,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笑容,“这么晚来,有事吗?”

“有,告诉你个好消息。”易子昭微笑,弯身坐到床边,目光在他的脸上游移,“末将来告诉皇上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夏侯君曜发问,语声尽管微弱,却有着与生俱来的王者气势,另人不敢放肆,他强撑着坐起身。

他动作艰难,易子昭却并不打算伸手帮他,好整以暇坐在那里,等他自己挣扎着坐好。

往日的君臣,今日的敌人,在他面前显出如狼狈之态,他却丝毫都不感觉惬意,反而觉得压抑。

“说罢。”夏侯君曜冷声道,声音里有明显的喘息。

易子昭没有急着说话,而是转过目光,看着角落里妆镜上的明珠,盈绿的光映入他瞳孔,现出诡异的颜色。

殿里空前的寂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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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不是翻外,写的是从前没有说明的,比如君曜死前的事,比如荣妃怎么变成了清尘。

后记2:夏侯君曜篇

“那个女人怀孕了。”良久,他才开了口。

话落,便又是一片死样的沉寂,今日盈月,冷辉月光洒入房内,透出薄凉意味,一如他们散发的气息。

夏侯君暇紧紧握住双拳,“你想怎么样?”

易子昭轻笑,眸子从明珠上移开,而那抹诡异的颜色并未因他移开目光就消散,那是他与生俱来的妖邪,就好比他的王者气息。

他们之间有着本质的区别,谁都无法代替谁。

“你知道的。”易子昭笑着说,缓缓将视线移到他脸上,“我要什么你是知道的,皇上。”

此刻从他口里听到皇上,竟是那样讽刺。

夏侯君暇冷笑出声,脸上有着明显的愤怒,语声却仍平静,“朕不知道,你不是已经势在必得了吗?”

易子昭冷笑,“皇上三十万大军层层包围帝京方圆百里,迟迟不动,不就是因为皇上您还在宫里吗?”

他没赢,他只是控制住了夏侯君曜,可是却永远无法下手,如果皇上死了,封锁城外的三十万大军就会很快攻入城来,到时,谁胜谁败还很难说。

可是这一次,他不想输。

“大将军的人马远远不止三十万,你又何必怕?”他笑着道,笑意却不能到底眼底,苍白的面孔在黯夜里失去一切光彩。

易子昭从他脸上抽回目光,笑一声道:“是啊,现在我不怕了,与皇上交战那天,如果我死了,那么那个女人连同她肚子里的孩子,将一并消失。”

他转头看他,“你懂我的意思吗?皇上。”

夏侯君曜不语,脸上的笑容正一点点消失,表情变得紧崩,从来都知道他是个威胁,也同样知道他保不全她,可是……这一刻,他开始觉得万分无力。

身为君王,他懂得江山与爱得重量,也衡量过,然而真正到了决择的时候,还是会让他痛得想落泪。

男人流泪,是懦弱的表现,可是他这一次真的想。

为天朝数万万百姓,为向他委以重任的父皇,也为他唯一深爱的女子,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易子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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