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唐夜唱-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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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深夜静,曲终人散,大伙儿各自拥着美人如玉,离开厢房向着安排好的楼阁走去。
经过长廊,绕过旁边的几间雅房……
半张雪白的脸在陆康眼前停顿,他没有多看半眼,没有半分迟疑,继续走向庭院深深处。
秋风,吹开遮月的云彩,月华融融洒在庭院中,楼阁上,花树间。
委婉渺渺的琴韵歌声在广阔夜空回荡,把夜晚烘托得更加静谧。
浓洌的酒香、冰片、苏合的味道随着隔壁房门的打开,随着这群男女的脚步徐徐飘散……
宇文丛碧握紧筷子,就坐在靠窗的桌子边。
她今夜一身月牙白的男装袍子,头发用米色巾子包住,刻意画浓眉,粘上短短的胡须,乍眼看也就是个神气点的少年郎。
此刻,男人们的笑声,女人们的呖呖莺声,时高时低在她耳畔回旋。
瞪着陆康翩然的背影,她忘记了呼吸,久久僵坐在那里。
082章 幽影清辉
洛桑酒馆院墙后。
宇文丛碧独自走在长长的小巷里,初冬的冷月清辉,把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凹凸曲折的墙上,象个不离不弃的同行者,廖慰孤寂。
青石路尽头,是月光照不进的角落,那儿仿佛升起冉冉夜雾,让曲折的小巷更显幽深寂静……
小巷深处,传来悠扬靡丽的乐声、酒色男女的笑声,飘来阵阵酒肉的凡尘烟火味……
还是走吧,丛碧第九次对自己说。
既然这个曾如雪山般高洁的陆家子俊,和三叔那帮人出入烟花之地寻欢作乐,成了他们的同道中人,自己这样天天跟着他,还有什么意义?
想起那张正眼也不看自己的脸,她想不出自己徘徊在此处的理由。
这种痛心无法形容,远远超出了她所能承受的范围。
丛碧再一次问自己:阿碧,你是不是要证实他真是彻底改变,才肯罢休?……就算给你亲眼看到他欢颜背后的伤痛,你又能为他分担些什么?!
走出深巷,丛碧久久凝望着天上的皓月,蹙着秀眉,不知道如何排解万千愁绪。
以前少不更事,现在才晓得愁闷,原来真是有重量的,能压在你的胸口,让你觉得无法正常呼吸。
阿风,你在哪儿?
应该去到北疆了吧?你这么喜欢金戈铁马的场面,每次谈到古今战役便眉飞色舞,现在和令狐七郎等人驰骋草原大漠,一定如鱼得水,快乐非凡吧?
随风爽朗的笑声仿佛在夜空中回响……
丛碧无声对着明月说:阿风,你可要使劲把每一天都过得神采飞扬,把我不好的都双倍挣回来!
阿爹阿娘,这莫名其妙的谋反罪,一定不能牵连到你们身上,阿碧暂时不和家里通音讯,无非免得授人把柄……目前情况还没到不可控制的地步,你们最好置身事外,阿碧只要你们好好过日子,阿爹每日要操心的事还嫌少么?
子俊,他一定在尽全力化解危机……
本来在拼命想念亲友的阿碧,不知为何又把陆康勾了起来,刚有点平复的心情再次低落,她苦闷极了,大步往前走,心里告诉自己:人家都撵你走了,还在这里守着做什么?他这么有本事,就算喝醉了、失魂了,也不会被那帮人吃进肚里啦!
想起自出洛阳,她一路暗中跟随,无非怕陆康不小心被人坑了,总想着有个盟友守着,万一出事,也多个照应……可是,可是,怎么每次看到他……怎么心里这么难受!!!
离开了那艳名远播的常乐坊,丛碧快步往北走。
就算暂时不回家,也要离得远远的!
萧杀的秋风迎面吹来,她拉下头巾,顺手拔下头上的木簪,让长发散落在晚风中,甩甩头,似乎觉得轻松了点。
一阵木头的清香随风飘散,她低头看着手中的木簪,黯然停步。
这是根小叶紫檀木所做的簪子,顺着木纹雕磨而成,拙朴可爱,因为在插在头发里久了,头发和头巾都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在来洛阳的路上,她曾经和子俊说起有香气的木头。
她告诉子俊,阿风喜欢用金丝楠木作梁木和家具,因为即使不上漆,也会越用越亮,不腐不蛀。可她独喜有香气的木头,最好不要香味太浓郁,象沉香、香樟之类只适合拿去做药材,最好是小叶紫檀或者花梨檀木,木质坚密,除了可以做家具,她还用来做了一个二胡,感觉很不错。
陆康便笑,说紫檀木要是用来做琴,音色并不柔美,共鸣也不理想,要做顶级的好琴,要放了超过一百年的才勉强可用。
她还记得自己当时也笑着说:“二胡不是我所长,我不过做了挂在墙上,看着闻着舒服……谁真的用来拉奏呢?”
他莞尔:“这种香木挂在墙上,能闻到什么香味?你自己心里认着罢了。”
过了两天,他不知从哪儿拿出来这么一根木簪子,温和地笑:“这个,比那些什么猪苓桂花油好多了。”
从此,她就不再用猪苓洗发,而用没有掺进香料的皂角,这根木簪子,插在长发里,微暖的体温令其发出持久耐闻的木香,这股幽香总在不在意的时候、心神恍惚之际,弥漫在她身旁,丝丝渗透她的发梢灵魂……
怅惘间,前方雾霭深处,似乎出现陆康白衣胜雪,手握青锋剑的挺拔身姿。
不,这个风华气度出类拔萃的人,不会就这样颠覆了以往所坚持的一切!他如此甘心虚与蛇伪,必然有其不得不为之的道理……除了家族谋反的阴影,难道还有宋家姑娘的死因?毕竟,宋姑娘的手镯,出现在窦家侍婢手腕上,一直是子俊的心结……
阿碧,他必然是在孤军作战,他此刻最需要的绝对是盟友无条件的支持和理解!你既引他为知己,便不该动辄产生甩手不管的念头,哪怕是一次意外,也足够你终身遗憾。
阿碧,男人逢场作戏,他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你只是他的好友而已,没有资格、也不该用世俗的眼光去判断正邪!
阿碧,你只需守在这里,那些人便有顾忌;他一定会知道你的存在,清楚我们几个好友时刻与他并肩作战!
……
那几个熟悉的声音再次在脑海里响起,每次丛碧铁了心要离开,祖父、阿爹、甚至阿风的声音就会出现,站在不同的立场和角度去为他说话,说服她留下来……
宇文丛碧边往回走,边抬头遥望,她带来的几个随从在树影里或靠或坐,不时往这边张望。
他们都是陆康留给她的仆从,时时陪同着她午夜徘徊。
子俊,都来到长安了,那些策划已久的阴谋,还要等多久才铺开?……
你和他们混在一起,掌握了些什么情报?
你的目的,是否已经达到?
077章 萧萧晨雾无边寒
洛阳,福隆客店。
三更半夜,几乎所有的客人都进入梦乡,唯独陆家包下的几间客房和客店的厨房还灯火通明。
丛碧卷起衣袖,挽起长发正忙碌着。几个陆康的随从被她支得团团转。
原来她在张罗着做槐叶汤饼(汤饼,就是今天的面条)。
这是她的独创,用老母鸡加胡萝卜炖汤,炖出来的鸡汤又甜又清。然后把槐叶揉烂,挤出青青的汁液,和精细的面粉一起做出特别的面条。
面条必须做的够弹性,做好后还要放进冰凉的井水里泡过,泡得透心凉。
在大海碗里先铺上几块碧绿的莴苣,然后把面条搁进碗里,淋上鸡汤,葱花,炒香的芝麻,切成丝细的红椒……
还有,就是阿碧别出心裁把青葱的白色那段切丝,炸得又香又脆,最后把这炸葱丝作为这碗面的点睛。
这碗面可谓色香味俱全,面爽口,汤清甜,香味扑鼻!
葱白丝既要炸得呈金黄色而不糊,非常考功夫。陆家的随从炸了几次都不理想,阿碧不得不亲自动手,用文火小心翼翼费了很大功夫,总算把葱白丝炸得合她心意。
陆康一脚踏入客店的房门,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东西,什么麻油,醋,酱油,葱花等等,小碗小碗的,琳琅满目。
阿碧看到他进来,马上站起来,象调配颜色般自每个小碗精挑点配料,放到面条上,同时吩咐随从把在碳炉上热着的鸡汤拿过来,轻手轻脚注入大海碗里,顿时,一股香味弥漫开来……
“子俊,可饿了。”丛碧轻柔的声音象清泉,点点滴滴流过那颗冰冷的心。
陆康冷冷的目光掠过她,落在那两个随从身上,沉声道:“三更半夜,鸡犬不宁,还不都给我撤了!”
平素温润沉默的人,忽然发起火来自有一种威严,那两个随从吓了一跳,情知少爷心情太过糟糕,忙低着头把碳炉等物事搬走。
丛碧辨言察色,料到他在宋家受了什么刺激,便默默走到一旁。
气氛相当尴尬。
陆康眉宇间一片不耐烦,下逐客令:“更深了,请宇文姑娘回房间歇息。”
丛碧看他一眼,低声道:“很抱歉,打扰了。”说完就要离开。
当她走到门槛前,陆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子俊粗鄙,不值得宇文姑娘费心!敬请姑娘只管照顾好自己。”
丛碧僵在原地,在门外走动的几个随从忙低下头,扮作听不见。丛碧苦笑一下:“知道了!”
本拟说完这话就迈出去,不想这三个字竟*了对方,陆康冷笑着说:“知道了!哼!你知道什么?早说了不要跟着来,偏不听!七郎家的印章与你何干?以为跟着我们游山玩水?幼稚!”
丛碧转过身,静静打量着他。
只见沉静文雅的江南才子今夜变了个人,他拧着黑眉,额上青筋突显,面色潮红,挥动衣袖大声说:“姑娘本就该好生呆在家里,这样出来乱跑算什么?……这教唆的罪名我可担当不起!劳驾了,请您天亮就启程回去!我们的事您就别瞎搅和了!”
丛碧挑起眉尖,轻轻道:“子俊,别的都好说,唯独……”
“你知不知道你很烦!”陆康大声打断她的话:“明儿我就让人去买一队仆妇佣人给你,送你回苏州!行了吧?您爱逛哪儿逛哪儿去,别来烦我!”
丛碧意识到不妙,越发命令自己沉住气,也不分辨,忍住将要模糊视线的泪水,只强调:“七郎也是我的朋友……”
陆康瞪着她,似乎难忍怒火:“你算哪门子的朋友?我们男人的事,没有你们女人说话的份儿!去!去!没见过这么讨厌的女人!”
丛碧咬着牙,转身离去。
洛阳,福隆客店。
三更半夜,几乎所有的客人都进入梦乡,唯独陆家包下的几间客房和客店的厨房还灯火通明。
丛碧卷起衣袖,挽起长发正忙碌着。几个陆康的随从被她支得团团转。
原来她在张罗着做槐叶汤饼(汤饼,就是今天的面条)。
这是她的独创,用老母鸡加胡萝卜炖汤,炖出来的鸡汤又甜又清。然后把槐叶揉烂,挤出青青的汁液,和精细的面粉一起做出特别的面条。
面条必须做的够弹性,做好后还要放进冰凉的井水里泡过,泡得透心凉。
在大海碗里先铺上几块碧绿的莴苣,然后把面条搁进碗里,淋上鸡汤,葱花,炒香的芝麻,切成丝细的红椒……
还有,就是阿碧别出心裁把青葱的白色那段切丝,炸得又香又脆,最后把这炸葱丝作为这碗面的点睛。
这碗面可谓色香味俱全,面爽口,汤清甜,香味扑鼻!
葱白丝既要炸得呈金黄色而不糊,非常考功夫。陆家的随从炸了几次都不理想,阿碧不得不亲自动手,用文火小心翼翼费了很大功夫,总算把葱白丝炸得合她心意。
陆康一脚踏入客店的房门,就看到桌子上摆满东西,什么麻油,醋,酱油,葱花等等,小碗小碗的,琳琅满目。
阿碧看到他进来,马上站起来,象调配颜色般自每个小碗精挑点配料,放到面条上,同时吩咐随从把在碳炉上热着的鸡汤拿过来,轻手轻脚注入大海碗里,顿时,一股香味弥漫开来……
“子俊,可饿了。”丛碧轻柔的声音象清泉,点点滴滴流过那颗冰冷的心。
陆康冷冷的目光掠过她,落在那两个随从身上,沉声道:“三更半夜,鸡犬不宁,还不都给我撤了!”
平素温润沉默的人,忽然发起火来自有一种威严,那两个随从吓了一跳,情知少爷心情太过糟糕,忙低着头把碳炉等物事搬走。
丛碧辨言察色,料到他在宋家受了什么刺激,便默默走到一旁。
气氛相当尴尬。
陆康眉宇间一片不耐烦,下逐客令:“更深了,请宇文姑娘回房间歇息。”
丛碧看他一眼,低声道:“很抱歉,打扰了。”说完就要离开。
当她走到门槛前,陆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子俊粗鄙,不值得宇文姑娘费心!敬请姑娘只管照顾好自己。”
丛碧僵在原地,在门外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