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图凤业-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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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墨疏仍是摇头:“妖山不是传言,它确实存在,当年邪医舟不渡归隐是震惊江湖的大事,多少江湖史籍都有记载,也没人会怀疑妖山奇药仙草遍地的说法。你一心想要得到鬼蟒株,怎么就不去想想,倘若那妖山谁都能去得,何至于到今天都是个神秘之地?”
“神秘不神秘我不知道,这世间太多东西是我毫无认知的,我唯一知道的是,想要救墨疏就得去妖山,就得得到鬼蟒株。”言离忧的偏执上泛,面对温墨情亦是丝毫不让,眸中神采坚定顽固,“无论如何我都要去漠南一趟,就算自己一个人也要去。”
女人固执起来是很难说服的,温墨情不愿与言离忧争执,默默倒了杯酒饮下,落杯时,一声疲惫叹息。
“我没办法陪你同行,无念、碧箫也不可能,所以,我会去请楚辞和你一起去漠南——别说不可以,没有这个前提,我不会放你离开。”
温墨情的坚持让言离忧意外又不解,枯坐想了半晌,心底的问题还是憋不住提出。
“你说过想要助墨疏上位,那为什么你不去妖山取药?以你的功夫和君子楼的名望实力,天下没有你得不到的东西、去不了的地方吧?”
似是早就料到言离忧会提出这问题,温墨情薄唇轻抿,一丝无可奈何的苦笑似有似无:“君子楼不是掌控人生死的神殿,我也不是无所不能的仙人,有人怕我惧我,亦会有人厌我烦我,就如妖山那些神秘的隐者一般。你切记,到了妖山千万不要提起你与君子楼任何人有关系,否则非但得不到鬼蟒株,就连自己性命也会葬送。”
“妖山上的人与君子楼有仇?”言离忧颇感诧异,却也明白了温墨情不肯帮她的原因——这件事他再想帮忙也没有办法,因为他本身就是会招来失败的因素,离她越近,失败的可能就越大。
许多极其重要的事情往往在不经意的时间、地点定下,当漠南之行敲定后,言离忧已然恢复冷静常态,更有种隐隐的冲动期望在体内作祟,恨不得立刻就启程赶往漠南,寻找那种生长在传说之中,能够带给温墨疏生之希望的神秘药草。
为了这目标,她必须积攒充沛体力,拥有足够坚定的心和无比勇气才行。
在杜家老店饱食后,言离忧在温墨情的陪伴下再一次进入皇宫来到天阙殿。是时夜色初起,仆从较少的天阙殿已经进入一天安静时刻的开始,下人房间三三两两亮着灯,温墨疏的书房、卧房全都是漆黑一片,待小太监引二人走进正殿明间时,楚辞正坐于方桌边独自品茶。
“言姑娘和世子都下定决心了吗?妖山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不等二人开口,楚辞似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一般,简单直白地表明早知二人来意。
“若是不了解离忧的性格,你也不会故意让她知道二皇子病情。”温墨情不冷不热答道。
楚辞优雅浅笑:“这怪不得我,世子做不到的事,我同样做不到,只有言姑娘才拥有去妖山求药的资格和决心,那我也只能把希望都寄托在言姑娘身上了。”
“她若有任何闪失——”
“楚某愿以项上人头赔罪。”与以往不同,此时的楚辞神情认真,毫无玩笑之意。
一场看起来十分荒唐的约定在天阙殿定下,缠病熟睡中的温墨疏并不知道,他最爱的人将在他噩梦未完时踏上艰苦之旅,而生的希望有几分,就连鬼谋神算的楚辞也无法料定。
事情决定得匆忙突然,楚辞要连夜做好去往漠南的置备,为了能在第二天一早尽快启程,言离忧和温墨情就在天阙殿留宿。
楚辞很善解人意,当小宫女红着脸说楚辞特地为他们两个准备了一间房时,温墨情这么觉得。
“我们的事,你都说了?”温墨情毫不客气坐到床榻上,打了个响指,示意言离忧坐到他身边。
言离忧娥眉斜飞狠狠剜了一眼,固执地坐在桌边不肯挪动:“说不说你管得着?现在有要事急着办,哪里有时间解决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你最好祈祷这一路我和楚公子都平平安安,不然就真没机会说了。”
“你若是回不来我就住到妖山上去,一天一块石头一捧土往下搬,直到把妖山铲平为止。”
温墨情有没有这个实力言离忧无法确定,但在说这话时,温墨情的语气面色都不像是在开玩笑,令得言离忧莫名一阵窝心。
要得到鬼蟒株,也要活着回来,一定。
为了温墨疏,也为了温墨情,更是为了她颠沛流离的宿命终有安然落定时。
“过来。”温墨情伸长手臂,言离忧迟疑少顷没再拒绝,伸手勾住带着硬茧的手指,轻轻坐到温墨情身边。温墨情揽着言离忧半个身子,手中长剑随意地丢到一旁:“反正你今晚睡不着,说说你们的事如何?譬如,你对二皇子的执着,究竟源自何处?”
言离忧微微仰头,盯着温墨情侧脸看了半天,一声揶揄轻笑:“现在还会吃醋么?”
“老实回答,不然明天别想走。”
温墨情的威胁并没什么力度,不过就算没有佯装严肃的逼问,言离忧还是会选择一五一十说出,这将是她彻底断绝与温墨疏不成熟的爱恋,把一生都托付给温墨情这巨大转折最远一步。
挪了挪身子靠得更近一些,言离忧把头贴到温墨情肩上,仍有些凉意的手掌落在温热掌心里。
“我曾以为,墨疏是我的责任。在所有人都苛待我,连你都想要杀我的那段时间里,只有墨疏肯温柔待我。他给了我第一个真心实意的拥抱,让我觉得自己可以活下去,还有人在乎我、牵挂我,那时我想,这样的人值得我用一生时间去回报。我早就知道他有寒症,但是我不在乎,天冷了我愿为他暖手,他病了累了我愿不离不弃一直搀扶,在我看来这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对救命恩人怎么就没这么多感激之情?”温墨情微微侧头,下颌轻轻剐蹭言离忧额角。
言离忧向后一躲,抬头翻了个白眼:“第一次见你就凶神恶煞的,哪里值得感激?那时你帮我救我都是有目的的,别以为我看不出来,能试着相信你就不错了,怎么可能有别的想法?”
“薄情寡义。”温墨情叹道。
那只是句玩笑话,言离忧却忽然低落:“我做的最薄情寡义的事,就是背弃墨疏和你在一起。”
温墨情少顷沉默。
“所以我才会同意你为他去冒险。”衣袖一挥,烛灯噗地熄灭,一片漆黑中的温墨情有种说不清的平静,“换做是别人生病,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妖山,但是他不同,对你来说他实在太重要——白天你失魂落魄的模样,这辈子我再不想看到。”
两个人的幸福建立在另一个人的痛苦失望之上,这种幸福能够坦然接受吗?
言离忧一直在愧疚自己对温墨疏的绝情,不停想着该用何种方式弥补所造成伤害,并且以为这是由她独自承担的负债;而今才明白,原来温墨情也在分担着她的重任,她的愧疚自责,她的弥补回报,都有他在身后默默支持。
这就是她所爱的,知她心意,默默担当的男人。
“说着说着就有些倦了,不管睡不睡得着都歇息一会儿吧,明天一早就要赶路呢。”言离忧离开结实肩头,摸黑铺好枕头展开被子侧身躺好,有意无意留了一半地方空着。
这等机会,温墨情哪会放过?就算被踢几脚也好过去睡冷板凳。
从容不迫霸占住仅剩空间,温墨情也侧着身,长而有力的手臂从背后将言离忧环绕,闭上眼,唇边一抹寂寥。
“不管发生什么事,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第223章 艰难之旅
黎明对很多人来说是非常短暂的,于温墨疏而言却并非如此。
很多很多年他都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哪怕心里没有任何牵挂也做不到,五脏六腑的疼痛与遍身寒冷总让他睡不长久,往往天还没亮,他就已经睁开眼苦熬时辰。
连鸟雀蝼蚁都未醒来的黎明万籁俱寂,温墨疏神色黯淡的眼眸盯着虚空某处,神思却异常清晰,可那些思虑中,几乎没有一件事是好的。
这样活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争权夺势,与最心疼的弟弟明争暗斗,有什么意义?
纵是他君临天下,给百姓一个安宁幸福的家园,等他死后这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唯一让他觉得活着如此快乐的事,如今已然消弭;唯一让他感受到活着意义的人,即将不复存在。
房门轻响,狭窄缝隙钻进几缕新鲜空气,沁入肺中令浑身无力的温墨疏舒服许多。天阙殿的下人都十分守规矩,敢不敲门就进入温墨疏房间的只有一人,是而温墨疏不用去看也知道来人是谁。
“楚辞,离忧呢?走了吗?”
“昨天见殿下昏睡,我便劝言姑娘先回去了。”听得温墨疏嗓音沙哑,楚辞倒了杯水递过,对温墨疏麻木表情选择视而不见。过了半晌,楚辞将一本薄册放到床头:“这是殿中下人名单,朱砂标红的是可信之人,有什么事殿下尽可吩咐;旁侧做了标记的人殿下尽量不要接触,身份或多或少都有可疑之处。”
不知是不满还是身体不舒服,温墨疏淡淡皱眉:“怎么?你要外出?”
“嗯,去取药,大概要月余才能归来。”
“平时只要去十几天就能回来,这次怎么如此之久?而且上个月你刚刚去取过……”
微薄晨光里,楚辞宁静浅笑:“换了一位大夫,药也有些不同,所以要多花些时间处理。我会把春秋留在宫中,他脑子笨些,殿下莫见怪,不需动脑的体力活尽管指使他去做就好。”
楚辞平时也会笑,那种带点儿狡黠、高深莫测的微笑,像这般表情却是温墨疏从未见过的,若不是身子难受得紧又没什么心情,他真想问问楚辞今天是不是吃错了药。
又或者,这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
温墨疏很累,身心俱疲,说了几句话又觉得头脑昏沉,在楚辞注视目光中慢慢睡去。
退出卧房,楚辞正遇到春秋闷闷不乐走来:“爷,我跟您一起去不行吗?你们都说那地方很危险,让我留在这……”
“不过是送言姑娘去那边罢了,我这身份根本上不得妖山,不会有危险。”楚辞拍了拍春秋肩膀,一支精致的铁皮短笛丢到春秋怀里,“保护好殿下比任何事情都重要,所以我才交给你去办,只有你在宫中才能让我放心。此去路途遥远、耗时许久,有什么情况你就让雪花儿传信,记得要喂它吃肉干和泡开的黄豆,绝对不能喂宫中的粮食,会吃坏肚子。”
春秋虽然不情愿还是用力点头应着,耐心地等楚辞交代完才困惑问道:“爷,大公子那边怎么办?南爷爷不让我跟着,最近也没收到什么消息,会不会出来什么事啊?”
“南凛为人谨慎,阅历又丰富,寻常人奈何不了他,大哥有他保护很安全。”即便如此安慰着春秋,一丝担忧仍不着痕迹划过楚辞眼底。
燕北玄和南凛应该早已离开大渊,但狐丘传来的消息却说二人没有归国,不仅狐丘国那边着急,楚辞亦是大感意外。
“爷……”春秋欲言又止,笨拙地挠了挠头,一抹憨厚傻笑,“嘿嘿,大公子说的一点都没错,兄弟情深,爷您其实还是挂念着他的。”
楚辞眉梢高挑,玉指微动,长笛凌空转了个圈。
“雪花儿的粮食,就从你饭里省出来好了。”
※※※
言离忧和温墨情到皇宫门口时,楚辞已经备好马车安坐等候,见他们二人精神十足、面色红润,反而有些失望。
“世子大人,楚某只能帮你到这里,自己把握不住就莫怪我了。”
“正事要紧,总不能耽搁今日行程。”温墨情回答得语焉不详,有意无意瞥了言离忧一眼,后者装作没看见,径自登上马车。
这么明显的意图言离忧怎会不懂?不管楚辞是为了促成她和温墨情以断绝温墨疏的希望也好,还是说楚辞是真心想要助温墨情一臂之力,总之安排无婚姻关系的男女同宿一屋这种事绝对不是正经人能干出的。好在温墨情一直以来都表现得十分自重,昨夜也不例外。
分别之时罗里啰嗦不是温墨情性格,简单与言离忧交谈几句后便淡然作别,倒是春秋瘪着脸老大不舍似的,被楚辞好一顿嘲笑。
马车辘辘驶离皇宫,视线内温墨情颀长身影渐渐变小直至彻底不见,言离忧这才放下帘帐,老老实实坐回椅上。
“世子如此干脆同意言姑娘去妖山,这点让楚某很是意外,也十分佩服。”楚辞懒散靠坐,狐狸似的狭长眼眸微微眯起。
“他明白什么是大局,对殿下的病也很在意,如果不是身份受限大概早就去漠南为殿下取药了。”
言离忧的情绪似是有些低落,楚辞沉吟少顷,长笛抵在唇边轻奏几声,而后垂下眼眸:“如今妖山之上承继邪医舟不渡衣钵的人自称妖山老怪,从没有人见过其真容,江湖中对漠南妖山的了解也仅限于此。数年前我曾带春秋前往漠南求药,却被老怪告知,异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