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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凰图凤业-第1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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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温墨疏被抛到面前作为佐证,言离忧再一次哑口无言。

她相信温墨疏,从心底里信任他的每一句话,所以她无法坚持说青莲王就是恶人——她的确想起来了,温墨疏是第一个为青莲王感到惋惜,是第一个说青莲王不似传言形容那样该死的人。

矛盾时该以谁的话为准呢?众口一词?还是温墨疏一个人的徒劳辩解?

言离忧忽然发觉,太多太多的事她自以为很了解却根本不了解,从宫廷到江湖,从爱她的人到她爱的人,就连她如迷雾般无法揭开的身份一样,谁也说不清,谁也撇不明白。

楚辞没有再多说什么,默默起身继续穿行于没有现成道路的密林,直至细雨飘洒拉开灰暗夜幕时方才再度开口,两只颜色略淡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透着幽邃。

“前面应该就是妖山主峰,为了尽可能不触怒老怪,余下的路我便不再陪送言姑娘,言姑娘务必多加小心。至于白日里我说的那些事情,此时言姑娘不必太多纠结思虑,待顺利取药治愈殿下沉疴后,楚某自有将所知真相尽数相告的一日。”

天大的事也不如温墨疏性命重要,言离忧抬头看看不远处雕刻“妖山”二字的古旧石碑,深吸口气点点头:“多谢楚公子相助,我一定竭尽全力为殿下取回鬼蟒株。”

“嗯,我相信言姑娘。”楚辞笑笑,没有惯常的含而不露,眸色温和而真挚。

作为拥有异族血统的“访客”,妖山主峰是不可触及的危险领域,哪怕楚辞知道那石碑之后潜藏了更多危险与变数,能做的也只不过是目送言离忧身影消失,而后寻一处宽敞干燥之地安坐,横起长笛幽幽吹奏。

漫长而轻缓的笛声余音悠扬,尾调落地时,长眸蔚瞳陡然一抹冷光。

“去往妖山那位是君子楼贵客,破军少主就在后面不远处跟着,我想,铎国应该不愿与名震天下的君子楼为敌吧?”

※※※

妖山主峰高了些,山势却不险不陡,行走起来十分容易,在到达山腰之前,言离忧没有遇到任何困难阻碍,这多多少少让她感到有些意外。

决定到妖山求药后,言离忧分别向温墨情和楚辞打听许多关于妖山的信息,虽然其中没有太多值得注意的线索,但二人均提到,想要到达妖山顶峰见老怪,必须智勇双全且意志坚定才行。

智,跟温墨情和楚辞比,不多说,说多了心寒。

勇,离开谪仙山后从没与人动过手又被温墨情这等高手环绕下,言离忧也不知道自己的勇能到达什么地步。

似乎唯一有底气的,就只有意志坚定这点了。

只有三分之一把握就敢跑到人迹罕至的妖山,想一想的确鲁莽至极,可是脑海中浮现温墨疏苍白面色与羸弱身躯时,言离忧不由斩断杂念加快脚步。

无论如何,就算拼尽性命也要救温墨疏,这是她弥补愧疚的方式。

“嘿,那人,你干什么的?”

冷不防一声吆喝传来,言离忧急忙停住脚步,这才发现前面几十步远的树梢上坐着一个老人,满脸褶皱就快将眼睛遮挡。

言离忧深吸口气,客客气气行礼:“我是大渊子民,因亲近之人身染寒症沉疴命不久矣,特地来妖山求取鬼蟒株续命。”

“大渊子民?”那老者半信半疑嘟囔一句,而后嗤笑一声指着言离忧讽刺道,“大渊连续几个月遭灾,边陲百姓都饿得不成人形了,哪还有你这样肥粗二胖、衣衫奢华的?想蒙你爷爷,门都没有!”

“我只说自己是大渊子民,并没说是穷苦百姓,再说,求药救人与身份地位没有关系吧?”

老者的嘲讽被言离忧三言两语轻松反驳,顿时老脸一红,自觉说错了话又不愿承认,不由气急败坏起来:“顶什么嘴?你爹娘没教你不许和长辈顶嘴吗?没教养的野丫头!滚滚滚!赶紧滚回你娘怀里喝奶去!”

自己断章取义还要骂人,这算什么道理?言离忧啼笑皆非,才想说两句好话给老者台阶下,旁侧山林中又传来一阵人语,严肃沉稳,却是清亮透彻的年轻嗓音。

“丁三,我不是告诉过你去砍药吗?再敢偷懒,以后我就不认你这徒弟了。”

第228章 艰难试炼

那名叫丁三的老者听见话音,狼狈地从树梢跳下,落地时险些摔个跟头。言离忧本想去搀扶一把的,谁知丁三根本不给她机会,踉踉跄跄连滚带爬往声音传来处快赶几步。

“师父、师父,徒儿知错了!我这就去砍药!”

丁三诚惶诚恐一拜再拜,咚咚咚伏在地面磕了三个响头后抓过地上锄头镰刀钻进树林,片刻后便响起笃笃笃的砍斫之声。

言离忧彻底愣住,不知该追随丁三过去,还是该在原地等待那位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严厉的师父。

“你是何人?”半晌,一句话就让丁三唯唯诺诺的师父大人终于露面,竟是个面皮白净一身书卷气的弱冠少年。那少年打量言离忧一番,乌黑长眉轻皱:“又是求药的么?请回吧,妖山不是善堂,不送药。”

只这一句话便可判断,这少年绝对是熟悉妖山和老怪的人,言离忧自然不肯放过,快走几步拦在转身欲行的少年面前:“请留步。我的确是来求药的,人命关天耽误不得,如果妖山不是善堂,阁下可以随便开列条件,只要我办得到的一定去做!”

那少年被缠住,脸上露出不耐神色:“妖山什么都不缺,不需要开什么条件。我让你走你就走,这些年来多少侠士勇者都止步于此,你又能做些什么?我只是不想妖山再多一条枉死人命罢了。”

“倘若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我又何必来这里?”言离忧偏执发作,挡住少年去路就是不肯让开,“我一定要拿到鬼蟒株,不管付出什么代价!”

“你——真是的,怎么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人跑来?好心劝你你不领情,那我也没办法了,你可以跟我上山,但是想拿到药的话就得按规矩来,能不能见到老怪要看你的造化了。”

那少年无计可施,只得同意带言离忧上山,这一步骤远比言离忧预想中轻松许多,不过接下来的事情,言离忧就真的猜不到了。

和楚辞在主峰下分别时,天气已经闷热潮湿,一场大雨就在厚厚云层中酝酿着,等到言离忧紧随少年到达山腰之上一处浅沟,瓢泼大雨终于忍耐不住肆意洒落。

“这里,你不能跟我一起走。”少年从背后药篓中取出一把半旧油纸伞撑开,犹豫少顷尽数遮到自己头顶,抬手指了指旁侧横拦宽沟,“妖山的规矩之一,无论男女老幼必须走老怪指定的道路才算入山,不然就算见到他也不作数。喏,你要上山就得趟过这条沟,走其他地方不算。”

言离忧顺着少年指的方向望去,心头一瞬冰凉。

若是刀山火海,她拼得一颗死心闯过去绝不成问题,连眉头也不会眨一下,可这条沟……别说是她,就算七尺男儿走到旁处也不愿落脚啊!那分明就是一条稀泥烂粪填满的排污沟渠!

女人多数爱干净,最受不了赃物恶臭的东西,言离忧亦然,看着那条在雨幕中缓缓挪动的臭水沟,一阵恶心止不住涌上来。

“现在回头还来得及,前面的路更不好走。”少年好意提醒道。

言离忧越是在意,臭水沟的味道越是扑面刺鼻,还未及近前,手脚已经开始发凉无力。饶是如此,言离忧还是摇了摇头,使尽余力握紧拳头:“刀山火海我都肯走,何惧一条泥沟?你走你的,我很快就能追上。”

少年摇头叹了一声,撑着伞自干净道路先走一步,留下刚刚说下大话的言离忧独自面对臭水沟发愁。

那水沟说宽不宽,说长也不长,深度至多到膝盖,事实上只要走个五六十步就能趟到对岸,可是泥淖多了自然难行,加之天降大雨,在泥沟之中走一步远比平地走十步更艰难。言离忧也有想过绕路而行,毕竟前面只有那少年,而他又头也不回在往前走,然而言离忧总觉得,那样做是在拿温墨疏的性命做赌注。

人在做,天在看,谁知道其他地方是不是有别人在盯着?

心内踌躇半天,终是救温墨疏的急迫占据上风,言离忧咬咬牙,高高抬足,一脚踩进臭气熏天的泥沟之中。

粘稠稀泥束缚着灵便腿脚,湿漉粘连之感仿佛无数令人作呕的手在拉扯,还有那刺鼻的腐臭气味,带着万物死亡后最丑陋的气息,前后左右无处不在,彻底将言离忧包裹。

言离忧艰难地迈开腿脚拼命向前挪动,两只手半举着,尽可能提高衣角不让其沾染腐臭污泥——这衣衫是温墨情特地为她买的,他爱干净,所以她总是很小心很小心地保持整洁,从不去又脏又臭的地方,那样做的话,温墨情会皱眉不满。

这辈子,她从没有在如此肮脏的地方行走过,那感觉就好像堕入了无望的深渊,一身脏臭连自己都觉得嫌弃。

委屈,憋闷,连什么时候走出泥沟的都没了印象。

“姑娘?”听到身后一阵干呕之声,少年止步回头,惊讶地看着从沟渠里爬出来的女子,“你……前面有山泉,你可以去那里歇歇。”

言离忧好不容易趟出泥沟,才一踏足净路便弯下腰扶着树干不停干呕,恨不得把心肝肺都吐个干干净净,连少年好心递来的一竹筒清水也是入口就吐。

少年收回竹筒,语气迷茫不尽:“生死有命,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何必付出许多去救旁人呢?这些年我见得最多的求药者都是为了自己,真正替别人求药又能坚持到最后的寥寥可数,也只有那些生死相依的人才会为彼此不计一切去付出……你是哪种?一时兴起,还是为了救挚爱的人?”

“都不是。”言离忧粗重喘息着慢慢直起身板,衣角在碧草上留下一趟脏污痕迹,“我是为了报恩,也是为了弥补,对这世上待我最温柔却被我伤得最深的人。”

少年愣怔半晌,艰难摇头:“我听不懂你说的,还是不问了。这只是试炼之一,之后你还要走过死藤坡和瘴林,那两处比这里更凶险百倍,而且我不能保证你可以说服老怪顺利带药草回去。算是为刚才丁三无理冒犯的赔罪吧,我带你从近路上山,这样一来,就算你没能拿到药草也能早些返回,不至于被这山中的毒气损害太深。”

“毒气?山中怎么会有毒气?”言离忧惊诧。

“自是为了防止外人随便进来才弄的。”少年有些无奈,稍稍靠近言离忧,撑起的伞遮在二人头顶,“老怪不愿意有外人进山,所以一年四季不间断焚着混有苏合草的香料,那香料无色无味,凡是嗅多了的人都会浑身发软四肢无力,自然生不起事端。其实我并不觉得这样做有什么意义,妖山漫山遍野的珍奇药草任其生长早晚会枯萎,留着毫无用处,何必要去为难那些辛苦来求药的人呢?可是老怪定的规矩,我们这些下人根本没资格过问。”

听闻是苏合香,言离忧安心许多,至少不用担心有性命危险了,只是那阵恶心感仍旧为过,听着少年絮絮叨叨说话却没心思回应。

走过污泥沟后,少年对言离忧亲近许多,话也多了起来,言语间仍苦口婆心想要劝言离忧放弃,言离忧对此一笑置之,时不时摸摸胸口红绳缀着的碎银球,面庞淡笑温柔。

暮至,言离忧在少年引路下行至近山顶处,因着雨水太大山路湿滑,文弱少年再往上走有些吃力,二人索性窝在泉眼边突出的山岩下躲雨。至将夜时,雨水渐小,丁三背着药篓一路呼喊寻来,少年便与年岁远大于自己的老徒弟共撑一把油纸伞,另一把借给言离忧单独使用,在仅剩的微弱光线下继续往山顶走。

“师父怎么又带人上山?上次就被老怪给骂了一顿,这次还要去啊?”丁三对少年的举动十分不满却又不敢横加指责,嘟嘟囔囔唠叨一路。行至一处较缓的山坡时,丁三忽然双手叉腰得意洋洋,滑稽模样活像个老顽童:“这是死藤坡,想上山就得走过去,没能耐过不去就别怪我师父不帮你了!”

君子楼中秋逝水也有一群年纪更长的徒弟,但绝对没有丁三这般在师父面前跳来蹦去说个不停的,要不是第二个试炼之地摆在眼前,言离忧很有可能笑出声来。

“这些藤蔓上生有锐刺,每根锐刺都有一个毒囊,若是不小心刺入皮肉之中便会染毒,轻者浑身麻痹,重者可能丧失性命。去年已经有位眉清目秀的年轻侠士命丧于此,还请姑娘三思。”少年望着言离忧,试图进行最后的劝阻。

言离忧仔细观察遍地密密麻麻的藤蔓半天,明明是攸关生死的紧要关头,面上表情反而比之前趟行泥沟轻松九分:“只要走过这片藤蔓就可以了是吗?不管使用什么办法都行?”

“是的,不过这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办法可想。”少年见言离忧面无惧色不禁好奇,再看她并不像带了什么保命之物的样子,愈发困惑不解。

言离忧定了定心神,出人意料地抽出煌承剑握在手中,动作利落割下十余片藤蔓上的巨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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