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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凰图凤业-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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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吟半晌,温墨疏低道:“眼下战事吃紧,这些兵器粮草于戍边军而言万分重要,既然君老板慷慨解囊我就不客气了。至于君老板所说想谋一席之地的事……”

“君子楼十三少主性格各异,俱有所长,可是真正能让我佩服的只有两人。”楚辞突然开口打断温墨疏,笑吟吟表情藏在折扇之后,“除了那位脾气臭却精明能干的破军少主外,仅剩的便是多谋善断、思虑周全天机少主了。若是能与天机少主共事,楚某实在是三生有幸,想来殿下也会颇感自豪。”

天机少主。

从那日自逐出师门起,君无念便舍弃了这个象征着荣耀骄傲的称呼,而今听来感慨万千。

昔年他为辅佐志趣相投的四皇子温墨峥背弃师门,而现在他却要放弃温墨峥投入其他皇子麾下,这半生的坎坷奋斗,到头来究竟为的什么?难道真是他选择错了,早就注定此生一败涂地?然而他无从退缩,要救温墨峥性命,他只能通过温墨疏来解开深宫密网,致死阴谋。

君无念心里五味杂陈时,一旁的温墨疏也在不停思量。方才楚辞的话明着是赞扬君无念,实则是在暗示温墨疏自己并不介意与君无念共事一主,这样的话,温墨疏的担忧便可放下。

长出口气,温墨疏郑重拱手:“墨疏愚笨,内外之事全靠楚辞多年照应,若有君老板相助必定更上层楼。日后还请君老板多多指教了。”

“在下定当尽力。”

客套话听着有些虚,不过君无念加入温墨疏麾下的确是天大的喜事,至少这百余辆马车带来的粮草辎重可以让戍边军实力大大提升,也能让忍饥挨饿的将士们过上一段富足日子。

“君老板是从帝都来的?”

“确切些说,是从帝都一路逃过来的。”君无念笑容有些苦涩,“也不知什么时候我背上了自己都不知道的人命官司,现在帝都大街小巷到处都是悬赏通缉我的告示,要不是几位老朋友帮忙,可以说我是囚笼困兽,插翅难飞,根本走不到北陲。”

连嵩若是以温墨峥为傀儡把持朝政,最先要除掉的人自然是君无念,找人胡乱编个借口栽赃嫁祸再简单不过。只是一直在北陲戍边军营里的众人都没想到,帝都的形势居然已经严酷到这种地步,渊国内忧外患重重,真的是危如累卵了。

楚辞想了想,笑容和煦如初:“又得麻烦夜将军多收拾出一间营帐了。一路奔波辛苦,本该让君老板先休息休息才对,不过眼下形势危急,君老板年轻力壮就不要计较这片刻休息,先泡几杯好茶给我们说说帝都的状况吧。”

“即便成了同一阵营,楚公子还是穷尽搜刮之能啊!”

君无念开着玩笑并未拒绝,随楚辞一前一后钻进主将营帐,之后夜皓川也跟了进去,外面站着夜凌郗、言离忧和温墨疏,三个人都沉默着,似乎各有心事。

交谈过程中君无念的目光始终徘徊在楚辞和温墨疏之间,根本没有理会夜凌郗的空闲,夜凌郗有些失望却也明白不该过多苛求,毕竟现在的她与君无念没有什么特殊关系。长吸口气给自己鼓劲儿,夜凌郗又恢复爽朗笑容,藏着满腹心事跑去清点辎重,原地只剩温墨疏和言离忧时,难免又是一番安静无声。

“离忧。”沉默到山水黯淡时,温墨疏一声短叹,“想问就去问,或许君老板知晓什么也说不定——我知道你担心世子,这些日子,你越来越没有精神。”

她要怎么做才能像夜凌郗那样鼓舞自己打起精神?言离忧想笑,却连苦笑都挤不出。

整整两个多月没有温墨情的消息,而霍斯都帝国在预料之内开战,关于温墨情的去向下落,她越来越不敢去想。

第248章 生死未卜

“墨情的确有托人给我送过信,日期是两个半月前,那时他人尚在安州,信上只说他准备去霍斯都帝国一趟,其他并未多说。”

残留着茶香的营帐里,君无念带着复杂表情避开言离忧目光,恍惚间,杯中茶水溢到手上。

言离忧沉默半晌,开口时平静如常:“君老板是个不会说谎的人,关于墨情的去向也没必要向我隐瞒,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能接受,所以还请君老板据实相告。”

君无念苦笑一声,背上负着无形压力,犹豫许久才发出一声低叹。

“言姑娘的眼力越来越好,什么都瞒不住你——我的确隐瞒了一些事。”捏着茶杯的手指有些发青,君无念看着杯中自己倒影,一字一句,尽力保持平静,“事实上我来北陲前也收到过墨情的信,确切来说那并不算是信,不过是一张书卷残页上草草几笔交待。来送信的人是个霍斯都商人,他说那张残页是在霍斯都一处闹市捡到的,因为纸上写着送信给我的人可得千金酬谢便顺路送到大渊。”

言离忧两手交叠,紧紧攥住衣角,声音忽而沙哑许多:“墨情……他写了什么?”

“原句记不清了,那张残页在躲避连嵩手下追捕时被我不小心弄丢,我只记得大致内容。”微微抬头看了言离忧一眼,君无念喝了一大口茶后才压低声音继续道,“墨情说,他在霍斯都遇到一些麻烦,可能短时间回不来,让我好好照顾你;如果他一直没有回来,就让我照顾你一辈子。”

营帐内鸦雀无声,所有人视线都悄悄投向言离忧,而那道略显清瘦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被石化一般。

言离忧不敢动,哪怕一个细微动作都有可能让她无法支撑身躯狼狈倒下,她所有力气都在君无念的话中被疼痛一丝丝抽去,就只剩下那颗不知道是否还在跳动的心。

假如永远回不来……温墨情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吗?总是自信满满的他,信誓旦旦离去的他,这是准备把约定丢给她一个人独守?

空旷脑海想不到此时该作何反应,言离忧就那样呆呆地坐着,也不知什么时候其他人悄无声息离去,只剩下温墨疏坐在身边,而她冰凉僵硬的手就在他掌中,汲取他的温暖,然后在自己掌心消散。

“也许如世子所说,他只是遇上一些麻烦耽搁了而已,未必是什么大灾大难。他的能耐你最清楚不是吗?那么多风雨他都坚持过来了,又怎会在这种时候丢下你?他最不舍得离开的就是你吧?”

温墨疏徒劳地劝着,然而他明白,再多安慰的话也无法修补言离忧几欲破碎的心。如今她需要的是一个确切消息,是温墨情安然无恙的现实,而这些,他给不了,能做的就只是陪着她,暖着她,尽管那点微不足道的热量传递过去后马上就会消失。

“离忧,你说句话,在没有可靠消息前你不能先把自己吓死!”无能为力的自责感不断侵蚀温墨疏每一寸身体,说得口干舌燥,心力交瘁,换来的就只有言离忧麻木神情。

心口的痛不知比起言离忧是轻是重,温墨疏只知道自己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当一切安慰言辞都苍白无力宣告失败后,他终于恼火放弃,猛地把言离忧揉进怀里。

“睁开眼睛看看,我还在,离忧,你还有我,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胸口的温度太过滚烫,热得言离忧不得不从冰冷绝望中脱身而出。失神双瞳轻震,言离忧总算有所反应,惊惶地发现自己刚经历了怎样一场折磨与痛苦,而当她在温墨疏怀中重获神智后,说的第一句话不是感谢亦不是倾诉,而是一句斩钉截铁,让营帐外焦急偷听的几人齐齐倒吸凉气的话。

“我要去霍斯都。”

无声吐出胸腔里憋的凉气,营帐外的君无念哑然苦笑:“痴情人太多,倒是显得我薄情了。”

“君老板不是薄情,而是残忍,嘴上说着不会隐瞒,实际上仍然有事情没有对言姑娘讲明吧?”楚辞耸耸肩,退后几步远离营帐,眯起的眼狭长雪亮,“君老板这么谨慎细致的人绝对不会把重要的东西弄丢,我也不相信一些乌合之众能追得君老板用狼狈二字形容,所以,君老板是不是该老老实实交代一下,世子的那封信究竟有什么不能让言姑娘看见的理由?”

君无念愣了一下,苦笑中又多上几分无可奈何:“日后要与楚公子共事,我还真得多加小心才行,说不定那个小动作就被看出破绽,想想实在是太可怕了。”

君无念的回答相当于肯定了楚辞的猜测,听得夜皓川也夜凌郗一阵惊讶:“信没有丢?那为什么不给离忧看?”

“单是信上内容就已经让她丢了魂儿似的,倘若把这样的一封信直接交给她,谁知道言姑娘要伤心到什么地步?”一边说着,君无念一边自袖中小心翼翼掏出一张叠好的书卷残页。

那残页上密密麻麻写了许多额外的字迹,无一不是令人触目惊心的暗红,显然是以血代墨;更叫人揪心不已的是几大块黑红血迹,怎么看都觉得写信的人凶多吉少。

夜凌郗头皮发麻,发呆呢喃:“温墨情到底出了什么事……”

“还不清楚。”君无念摇头,“收到信后我立刻联系乱雪阁帮忙找人,现在连君子楼也惊动了,几乎所有身手不错的子弟都在往霍斯都帝国那边赶,至于结果如何,还得等那边传来消息才知道。墨情的功夫头脑在君子楼内皆是数一数二的,如果信上血迹是他留下的,我实在不敢想象他到底遇到了多大麻烦,所以才没敢让言姑娘看这封信。”

“看不看一样结果。温墨情下落不明、生死未卜,离忧绝不可能坐等,谁也别想拦住她往霍斯都国跑。”到底是金兰姐妹,夜凌郗比其他人更了解言离忧,也因此更明白言离忧的执着。

霍斯都是中州之外的强国,史书也好近代也好,几乎没有什么书籍对霍斯都帝国进行详细记述,那些带着异心来到中州的异域商人们也从不透露有关霍斯都的情报,于渊国朝廷和江湖而言,霍斯都就是个神秘而陌生的国度。在这样一个突然向渊国开战的国度里,赫赫有名的定远王世子,君子楼破军少主突然失踪,亲者悲痛焦急的同时也不免蒙上一层阴影——

霍斯都帝国,那里到底有着怎样的高人猛兽,连温墨情都难逃毒手?

“凌郗,那我们到底要不要拦着言姑娘?世子都不是对手的话,言姑娘去了不是更危险吗?”夜皓川拿不定主意,茫然发问。

“哥,我不是说了吗,谁都拦不住离忧的,温墨情出事她怎么可能乖乖坐等消息?”夜凌郗皱着眉头几声嗔怪,而后咬咬牙狠狠一跺脚,“实在不行的话我陪她一起去,离忧身手好,我阅历足,两个人照应着应该不会有事。”

温墨情失踪的消息如一颗巨石砸入水中,登时在风雨前难得平静的戍边军大营掀起波涛,只是在即将蔓延至整个中州的连天战火前,这点波涛却又显得如此微不足道。温墨疏是挂帅主将,夜皓川是指挥戍边军的灵魂,楚辞和君无念又要围拢在温墨疏身边防止意外,最终定下来陪言离忧前往霍斯都帝国的就只有夜凌郗一人。

去往霍斯都不比在国内行走,需要准备的东西相当繁多复杂,是而行程一催再催还是定在了三天后,而这三天里言离忧茶饭不思,话也少得可怜,让一向豪放的夜皓川也跟着愁眉苦脸起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世子真有个三长两短的话,言姑娘岂不是要伤心死?”

“伤心也只是一时。言姑娘是个坚强的人,就算世子遭遇不测,言姑娘伤心过后必然要继续生活,绝不会做出寻短见那般糊涂事。天下绝色女子多得是,为什么我们殿下和世子都不约而同看中言姑娘呢?夜将军多于言姑娘接触就会知道,正是她的坚强勇敢以及许多独特品质,才让她在人海中显得尤为特别,明亮得刺眼。”楚辞毫不担心言离忧的情绪,说出的话听着有些冷硬无情,却句句属实。

容颜再美,青莲王也是万夫所指的红颜祸水,言离忧背负青莲王的影子却能令温墨疏和温墨情先后倾心眷恋,并非因为美貌或者可怜,而是她独一无二的姿彩风华。

有她在,绝望无处丛生。

不管怎样,追寻温墨情脚步前往霍斯都帝国的计划不会改变,夜皓川满腹担忧也只能通过闷头干活排解。在言离忧和夜凌郗即将踏上路程的前一晚,夜皓川顶着通透月色在营帐外闷声擦剑,被两只柔软手臂从背后抱住时也没能露出爽朗笑容。

偌大的戍边军营内只有两个女子,言离忧正为温墨情的事伤心,自然不会是她跑来做这种调皮动作,那么仅剩的可能就是自家不拘小节的妹妹了,是而夜皓川并未回头。

“凌郗,别闹,我心里正乱着呢。”闷闷道了一声,夜皓川撇开那两只手继续擦剑。

少顷无声,而后那两只手臂又软软缠来,交错在夜皓川胸口紧紧拥住;另有一抹柔软温热轻轻抵在夜皓川背上,带着一抹淡淡馨香,以及一声清脆却暗含哀伤的低语。

“皓川哥,我想你了。”

夜皓川猛地僵住,手中铁剑嘡啷坠地,半晌后飞速回身,脸上半是惊诧半是狂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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