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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凰图凤业-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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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说话,什么都别说,我这就带你回营中!”夜凌郗手忙脚乱地把言离忧抬到马背上,用麻绳将两个人紧紧绑在一起,双脚一夹马腹,朝着军营方向没命飞驰。

“凌郗……有……埋伏……前面……”

言离忧断断续续的虚弱声音传到耳内,夜凌郗心头一紧,不由打起七分警惕。

就在夜凌郗屏气凝神观察四周情况的时候,一支长箭嗖地自草丛中激射而来,夜凌郗耳骨一动,也不扭头,循着声音扬手一道剑光划过,突袭而来的长箭便从中折断。或许是这般行为激怒了藏在暗处的偷袭者,紧接着,弓矢接二连三袭来,耳畔所听见的异样声响也越来越多,夜凌郗忍不住回头,一口气憋在胸腔险些提不上来。

在疾驰的马后,至少有十余人在纵马追赶她们!

刚才还见不到一丝人影,这些人从哪里跳出来的?

态势紧急来不及多想,夜凌郗载着言离忧在原野驰骋,几次试图甩掉身后的追踪者都未能如愿。那些人穷追不舍也就罢了,最让夜凌郗暗道不好的是,除了后面的一群“尾巴”外,在她们前面竟然也有一群陌生人拦截。

这些人,都是为了杀言离忧而来吗?夜凌郗这才意识到与自己绑在一起的人究竟有多么重要,重要到有人不惜追到遥远的北疆来伤害她。

夜凌郗不是个只会打架的鲁莽女子,她明白敌众我寡,硬闯绝对行不通,干脆调转马头朝无人的一面驭马飞奔,疾驰中仍不忘仔细观察周围情况。稍稍拉远距离后,夜凌郗猛地一扯缰绳拐进一处凹地,手起刀落割断捆住二人的绳子,言离忧从马背上滑下,噗通跌入凹地柔软的草丛中。

“我去把那些人引开。离忧,你一定要坚持住,等我回来找你,听见了吗?”夜凌郗放心不下频频回看,直至追击者的马蹄声渐近才一咬牙狠心离去。

越来越轻的马蹄声敲打着言离忧耳膜,昏昏沉沉的头脑时而回荡轰然铸炮巨响,时而回荡夜凌郗仿若虚空中传来的话音,然而她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幻觉,就连自己是不是真的逃离死境都无法确定。

浑浑噩噩间不知道过了多久,言离忧慢慢睁开眼,浑身剧痛犹在,脑子却清醒许多。

天色已经将近傍晚,赤色云霞如烈焰磅礴,挂在天边耀眼夺目。挣扎着从凹地中爬出,言离忧躲在草丛里瑟瑟发抖,失血过多带来的寒冷让她面如白纸,全身无力。

夜凌郗还没有回来,是出事了么?言离忧试着回想之前发生的一切,剧烈头痛却不停干扰着她,低头简单查看,身上除了大大小小被土石冲击的伤口外,还有不少处轻微骨伤,最严重的算是脑后一处磕伤,不过血已经自然止住,大概问题不严重,至于是否有内伤暂时不得而知。

这个样子返回军营合适么?也不知道路上会不会再次遇袭。

尽管对回到戍边军大营有些担忧,言离忧还是不愿在这里停留——她很担心夜凌郗,那样重情重义的人不会抛下她不管,既然没有回来,那么极有可能是遇到危险了。

耳畔传来细微流水声,言离忧摸索片刻,发现距离凹地不远处有一条河,河面也算得上宽广了,只因风平浪静不易被人发现。掬起一捧河水洗去脸上血污,放手时,言离忧猛然看见水面倒影中多出一道身影,眼角余光掠过,冷剑寒光,血色滴刃。

言离忧没有立刻躲避,而是不动声色假装没有发现,又捧起河水靠近面颊。

许是想要留个活口,站在言离忧身后的人并没有趁机动手,然而就是这一瞬息给了言离忧机会,手掌忽地高抬,一捧河水尽数泼到身后那人身上。言离忧动作不停,飞快拔出煌承剑转身,横向抡起朝那人刺去,谁知还没等靠近就被那人擒住手腕。

“找死么?”淡漠低语带着些许不耐。

言离忧僵住,眸子里映出不算熟悉亦不陌生的身影。

“温……墨情……?”

名字被分开来念总觉得有种暧昧感觉,温墨情微微皱眉,放开言离忧的手腕后退半步:“总算找到你了,还好有它指引。”

温墨情怎么会在这里呢?惑然目光顺着温墨情手臂移向手掌,言离忧忽而气息一滞,瞳孔紧缩。

在温墨情宽大手掌中,一条染血纱巾静静躺着,原本沉稳凝重的红色被惨烈血污浸染,已看不出原本颜色。那条纱巾言离忧并不陌生,从不涂脂抹粉、穿金戴银的夜凌郗只爱那条哥哥送的纱巾,或是系于颈间,或是掖在腰里,从不离身。

疑问、线索、头痛欲裂纷纷凑到一起,有什么想法在言离忧几欲炸裂的脑海里穿梭,似是清晰,又摸不清道理。

温墨情不该在这里,可他偏偏出现于眼前,拿着去求救的夜凌郗的信物;且看他手中长剑滴血,应是刚刚割断过谁人性命,又听他说什么“总算找到你”,于是最初那夜被渐渐遗忘的记忆又呼啸袭来,用惊恐将言离忧彻底湮没。

他是温墨情,是定远王妃之子,是那夜冷酷地说要杀她无数次的男人,如今,他终于要再次取走她性命吗?还有夜凌郗,夜凌郗呢?她刚刚结拜过,发誓永不离弃的姐妹呢?

那纱巾之上,可是夜凌郗悲哀的鲜血?

一声凄厉惨叫冲天缭绕,剑光迅疾扫过处,温墨情错愕后退。

就在温墨情躲避煌承剑突然袭击的刹那,言离忧毫不犹豫向后仰去,扑通一声,平静河面溅起苍白水花无数,等那片水花与哗啦啦声响散去,已不见言离忧半点身影。

第043章 世外桃源

言离忧的突然攻击没有伤到温墨情,因着躲闪及时,只有衣袖被割开一条口子,即便如此,温墨情还是十分惊讶,尤其在眼看着言离忧跳入河中消失之后。

“果然是疯了,作死的女人。”看着渐渐平息的河面,温墨情扶着额头一声苦笑,“我又不是修罗恶鬼,有那么可怕吗?明明是来帮忙的,反倒……”

想想再怎么抱怨跳进河里的人也听不到,温墨情索性闭嘴,沿着河岸搜索了一番,结果如他所料,根本找不到任何影踪。杂乱马蹄声由远及近,另一批人马也寻到河边,为首的马匹上跳下一人,直奔温墨情面前。

“言姑娘呢?”

“跳河了。”温墨情面不改色淡然答道,“夜将军,劳烦借我些人马沿河下游搜索搜索,这河并不急,找到的机会很大。”

温墨情的镇定从容夜皓川可做不到,望着温墨情坦然表情瞠目结舌:“跳、跳河了?!世子不是来救她的吗?怎么还……真的跳河了?!”

“难不成是我推下去的?”温墨情有些无奈,转身凝视平静河面,懒散神情忽而收敛,“找到她时感觉她神智似乎有些不清醒,可能又想起以前的事把我当成坏人了。别看那女人表面上多豁达,实则心思很深,肚里藏着的事情太多,大概到现在最提防的人仍然是我。”顿了顿,温墨情又转回身与夜皓川对视:“夜姑娘怎么样了?让碧箫知道她受伤的话,肯定要狠狠埋怨我出手不及时。”

夜皓川摇摇头:“凌郗只是皮外伤,不打紧。带着那么多人在旷地上兜圈子,她的体力难免耗竭,所以才会筋疲力尽昏倒。不过好在她比我聪明,要不是她把纱巾绑在草垛上指引方向,我们也没这么容易找到这里。”

“早知如此倒不如让夜将军先找来了,现在,反要多费一番费工夫寻找。”

身后河面风平浪静,温墨情的心却不能保持波澜不惊——来找言离忧这一程的厮杀让他发觉,也许他把事态预料得过于简单,想要言离忧性命或者其他东西的,远不止他猜想的那几方势力。

平静河水如白练铺在苍茫原野之上,暮色渐至,赤红与靓紫渲染白练,如若一副安谧画卷,美得令人心惊。

这条河叫巫岚河,源头在望岚山,广阔河面静美温柔,终年不冻,是附近数百村落赖以生存的水源。在这些村落中有一个深藏山坳深处的小村,村中住民仅百余口,统统都姓顾,这村子也毫不例外地就叫顾家村。

顾家村已经有数百年历史了,从来都是安宁平和、团结和睦,村子里的人平日上山打猎、下河摸鱼,没什么金银买卖,全凭以物换物,日子过得落后却清闲满足,与外界的接触也就不那么频繁,所以当一个异乡人出现在村里时,整个村子的村民几乎都跑来凑热闹。

“姑娘别怕,他们都是来送粮食的。你看,这是阿渡娘做的草饼子,这是瞒姑腌的咸肉,还有这个,是亮弟昨天从山上打来的鹿……他们都是好心,姑娘不要害怕。”

低矮土房里,和颜悦色的年轻男人把一大堆筐筐篮篮推到沉默的女子面前,憨厚笑容和其他人无异。

“阿仔不要光顾着说话咯,丫仔有伤,侬婆子有药,快给丫仔擦了去!”看似颇有威信的老婆婆推了那青年一下,随手递上一大罐青黄色药油,转身朝挤在门口的村民挥了挥手,“散咯、散咯,让丫仔歇息,东西放外门子喽!”

怪腔怪调的土话听起来有些可笑,却让土榻上的女子表情变得柔和。

这些人,都是带着善意来的。

人群散去后,青年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姑娘能自己擦药吗?能的话我到外面守着,有事你叫我就好。哦,对了,我叫顾连山,姑娘叫我小山吧。”

“多谢——我叫言离忧。”

说完,言离忧悄悄打量着顾连山表情,想知道他对言离忧这三个字是否有什么感触,好在顾连山没有任何异常表现,似乎对他而言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名字。想想也是,这是近乎与世隔绝的落后村落,又是远离帝都的偏僻北疆,有几个人会在意什么女王爷、红颜祸水呢?对这些淳朴的村民来说,每天能吃饱穿暖才是最重要的。

跳河后的言离忧对发生过什么并不是很清楚,只知道自己顺着河流漂泊很远,直到被岸边捕鱼的顾连山发现带回顾家村。

顾家村的村民很善良也很热情,对“不速之客”以极大善意相待,从祖传的创伤灵药到各种山禽野味,每家每户都拿出最好的东西来招待言离忧,顾连山更是把家中唯一床铺让出,让言离忧睡了几个久违的好觉。

“言姑娘是哪里的人?等伤养好后还好回去吗?”给言离忧送药时,顾连山呆呆地问。

“我是从帝都来的,算是流浪吧。”言离忧捧着残破的碗浅笑,“反正家里也没有其他亲人,回不回去没什么意义,若是可以,我倒宁愿留在这里。”

“咦?!真的吗?言姑娘愿意留下来再好不过,村子里没有郎中,平时大家有个头疼脑热就只能忍着,最缺言姑娘这种懂医术的人了。如果言姑娘喜欢,我就去和大家说说,大家凑凑给言姑娘盖间小屋,以后言姑娘替村里人看病,我们就负责给你打野味、送柴米,好不好?”

看着顾连山欣喜表情,言离忧不由自主微微点头。

事实上她刚醒来时本想赶回戍边军大营,一来是担心夜凌郗情况,二来也怕夜凌郗等人为她着急,待满身伤势渐渐痊愈、头脑也愈发清楚时,言离忧才有了不同打算。

回想跳河前情景,言离忧明白自己错怪了温墨情,如果他想杀她,又何必站在她身后等待许久又诸多废话呢?再说温墨情是碧箫的师兄,碧箫与夜凌郗又是结拜姐妹,于情于理,温墨情都没必要伤害夜凌郗,至于他手中染血纱巾,也许是夜凌郗交给他的也说不定。倘若如此,那么夜凌郗应该没有事才对,温墨情也不是来杀她而是来救她的,怪只怪她当时头痛欲裂无法思考,全凭心底冲动做事,竟然拒绝了救援一跃入河。

大概这就叫做阴差阳错、天意弄人吧。

顾家村的平静生活渐渐让言离忧打消回去的念头,这里宁和安静,与世无争,没有厌恶青莲王的人,也没有对朝政风云感兴趣的人,每天打扫打扫屋子、为村里人看看病开些简单土药方,生活虽清苦了些,却是前所未有地心安满足。

同时,也有些理所当然的事找上门来。

为盖房子忙碌一整天的顾连山晚上回到家,乐呵呵地把几块冒着热气的烤红薯塞给言离忧,又神神秘秘地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包裹:“前天亮弟出山去卖皮毛,我让他顺路带些东西回来,言姑娘看看,可还喜欢?”

“是什么?”言离忧好奇地接过包裹打开,一片艳丽展现眼前。

崭新的衣裙,喷香的胭脂,还有一支廉价粗糙的发簪,每一样都是艳俗到夸张的颜色,可看在喜欢素淡的言离忧眼里,每一样都是精美无比的。

“花了不少银子吧?”

“也没太多,上月猎了一窝羊羔,光是皮毛就卖了不少钱。想着言姑娘这么……这么好看又温和的人,肯定出身大户人家,总让你穿着和我们一样的粗布衣裳实在委屈,所以就叫亮弟琢磨着买些胭脂水粉回来,也不知道言姑娘看不看得上眼。”顾连山低头傻笑,语气里一丝歉意赫然,仿佛言离忧过着粗茶淡饭的日子是他的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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