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诈骗生涯-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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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递出第三张信用卡时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收卡的是前两轮买单的同一个侍者。如果起先我谨慎些,这人或许不会注意到姓名的不同,但我刚才实在太放肆了。从镜子里能看见他走向刷卡机,然后半道停下来。他转身朝我走来,我则起身拼命冲向门口。酒吧里满是人,我连推带拉穿过一群群人,不远处大门已经在望。我闷头继续前冲,离门只有一两米处,还是让保安给逮住了。
那天晚上,躺在警署的拘押室里,我心想这回肯定要蹲监狱了。对我的控罪越来越多,而且多半我已经缺席了一次庭审。上次回家时,我看到床上有一沓像是官方的信件,直到离家也没打开。可吃完早饭,一切又和先前一样:提起控罪,在文件上签名,然后释放,重获自由身。连钱包里的钱都还给了我。我叫了辆出租车去皇后大街车站。司机把车开下马路牙子。
“去那儿干嘛了,”司机说,一边朝警署扬扬头。
“看一个客户,”我回答。“我是律师。”
“哦,是吗,嗯哪,”司机不咸不淡。
“他偷了好些信用卡。”
司机抬头看看我,“干嘛使?”
“喝酒,买衣服,下馆子,还买了台笔记本电脑,”我说,看着车窗外寒冷清晨阳光中上班去的正常人,“还住高级酒店。”
“高级酒店!”他很吃惊,提高了嗓门。他大笑一声,从镜子里看我一眼,然后又一声大笑。
“这杂种,还真有胆儿!”
8经过一连好几周的不懈努力,我积攒了近三千英镑现金,为迄今最大胆的出击做好了准备。头二十块钱花在了从优斯顿车站出来的出租车上,我对要去的地方摆出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奇^_^书…_…网|引得司机不时偷看我,搞不清这个毛头小伙子是何方神圣。地方到了,我起身下车,两个侍者上前帮我拿行李。其中一个推着行李车离开,另一个跳到我前面去开门。“欢迎来到里兹大酒店,先生,”他满脸放光,做出一个“请进”的漂亮的手势。
我做的准备可以说无懈可击。一切都是用现金预订的(650英镑,早餐和税费除外),用我自己的名字。入住手续毫无麻烦,我跟着门僮到了客房。房间装饰豪华,光鲜亮丽,氛围优美,比想象中还要好。我想白金汉宫应该正是如此,墙上是带花纹的壁纸,一屋子古董家具。我打发了门僮,然后走到俯瞰匹卡迪利广场的双开窗户前。地上,从出租车走下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门僮正引他进酒店。我回到床上躺下。里兹大酒店。没人能碰我。没有信用卡牵扯进来,没人需要突然在口袋里东找西找,寻思卡跑哪儿去了。乌云散去,一片清澄。这就是我日复一日、周复一周、月复一月忍受煎熬的原因。来到这种地方。在去智利的飞机上透过灰色帘子惊鸿一瞥的那个世界,之后一直忽隐忽现,引逗得我神魂不安的那个世界。它就在这里,在我手中。如果我能干得再好一点,再聪明一点,我就会无时无刻不拥有它。
9刚出曼彻斯特城,在前往格拉斯哥的火车头等厢里,售票员走到我跟前。我朝她笑笑,把信用卡递过去。我竭力全神贯注在报纸上,却很明白她在犹豫,翻来覆去地查看卡片。我能感觉到喉咙愈来愈痒,就在这时她把卡片还给了我。
“谢谢,旅途愉快,”她没多说什么,走了过去。
没过一会儿,扩音器响起来:
“哪位乘客有医护经验,请和乘务员联系。列车上有位乘客不舒服。”
我觉得挺很好笑,因为我口袋里那张信用卡正是一位医生的。倒霉的乘客,我心想,因为我只有最基本的急救常识。我埋头继续看报,但肚子有点饿,四周也见不着服务员,于是起身往餐车走去。我找了张桌子坐下,朝售票员笑笑,她正陪一个看起来很难受的女人坐在一张桌边。她眯起眼睛若有所思,突然,一连串让我心里发毛的念头冒了出来:信用卡,她看过那张卡,她仔细读过那张卡,旁边这位就是生病的乘客,艾略特你这个白痴,马上她就要……
“您是位医生,对吧?”
刚开始一切还好。我用了真名,心想几分钟就可以完事。我坐在生病乘客的对面,她说她难受,呼吸吃力。我说她的病看来是惊恐所致。一会儿,两个真的医生过来了,一个是位上了年纪的中国男人,一个是年轻的亚裔女子。很幸运,他们同意我的诊断,中国男人还建议女乘客去医院检查一下。售票员拿起手机,告诉我们将在下一站安排救护车来接。
听到这些话,乘客看上去大有起色,她微笑着谢谢几位医生,特别是我。那两个医生随后离开了,她于是给我讲了更多她的情况。她去英格兰看家人,但是由于说不清楚的原因,想起要见到男朋友就很紧张。
“有人能陪我一起去医院么?”
她看了看我,售票员也看了看我,我别无选择……
“好吧,我去,”我勉强挤出笑容。
于是我们几人上了救护车,那位乘客、一个有点起疑的护理人员、一个满心疑虑的卡斯特罗医生,所有人里最恐慌的大概就是他了。
“你多大?”
“27岁。”
“行医多久了?”
“两年。”
“什么领域?”
“神经外科。”
这下那个王八蛋才闭嘴。汽车行驶在坎布里亚乡下,谁都一言不发,看雪花纷扬,飘落在路上。到了卡莱尔医院,护理人员把病人推上担架车,我紧张兮兮尾随其后。病人和我被扔在一个小间没人管,直到一位上气不接下气的护士从拐角蹦出来。
“卡莱尔城外发生了一起大车祸,”她激动万分,“您能不能自个儿检查一下这位女士?我们的医生都没空。”
我跟她说我其实是神经外科医生,为了让我自己安心起见,能让一位普通医生来做检查吗?护士走开了,半天不见踪影。我们俩又聊了一会儿,但局面变得越来越尴尬。可以百分之百地说,此刻她肯定一点事儿也没有,我呢,就等着什么人随时上来查问我的来路。这时护士又出现了,医生还是没有。我拿了个听诊器,让那位乘客向前倾,把听诊器塞进她后背。这招是我从《伤亡》中学到的,护士一看挺放心。我让乘客做了几个深呼吸,自己使劲皱了一会儿眉头,然后把听诊器还给护士。
“她没事了,能帮我们叫辆出租车去火车站吗?”
她们俩听了之后都大大松了口气,没多久我和病人就到了卡莱尔车站,不过等着我们的还有更糟的消息。大雪阻路,火车无法北上,铁路公司将派出租车送每位乘客去格拉斯哥。如果车票的目的地更靠北,公司将安排在格拉斯哥住宿一晚。凭着一向的机警,我溜到售票机前买了两张去阿伯丁的票。
我们和另外两人同乘一辆出租车,我和病人坐在后排。她很累了,如此折腾一晚上,她肯定感到颇为窘迫。我偷偷塞给她一张去阿伯丁的车票,告诉她可以凭这个在格拉斯哥的酒店免费住一晚。她看上去有些困惑,于是我补充说这样可以让她再晚一天见到男友。汽车冒雪开往格拉斯哥,我听到她呼吸变得急促,便握住她的手揉搓,让她放松,很快就要到家了。最怕的就是她再度发作,又要拿我的医疗天才派用场。她安静下来,不过神情有点古怪,车到格拉斯哥,在一个红绿灯口她突然要求下车,分手前停了一两秒钟再次向我道谢。
“别客气,谢天谢地你没事。”我说。我真的谢天谢地。
从铁路公司安排的便宜酒店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把我的医生角色换成了一个乐善好施的人。我们没谈多久,她很高兴听到我的声音,但显然她并没有听进去我的话。能听出来她似乎要告诉我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奇*书*网^_^整*理*提*供)终于她插了进来:
“他们在找你,艾略特,警察。”
“我知道,没事的,都摆平了,”我撒谎说。
10从大学宿舍和最初用信用卡取现的日子到现在,差不多有18个月了。如今,每当身处格拉斯哥市中心,我可以停下脚步,在脑中调出一幅清晰的地图。它会告诉我附近有哪些酒吧,每个酒吧用什么机器,跟哪些银行结算。我还知道不同银行的不同取现政策。比如:汇丰银行的机器不需要银行授权就可以取现最高30英镑,巴克雷银行和其他几个银行则每便士都要查对。同样,我也熟悉各种机器,知道每一个停顿和每一声提示音代表什么。我知道什么时候该把卡拿得稳稳当当,什么时候该把它一扔发疯般夺门而逃。我知道什么时候该走到街对面,好躲开某些酒吧和商店,因为我在那些地方是个熟面孔,而且不能说是个让人喜欢的熟面孔。
但这天我不在格拉斯哥,而是身穿阿玛尼西装走在阿伯丁市中心,衣服口袋里揣着全城最好一家酒店房间的钥匙。路过宏大的法院大楼时,我决定进去看一眼。我对法院和法律系统向来就有兴趣,考虑到我所从事的行当,有这方面的兴趣应该是种好事吧。法院前庭里,身穿袍子的律师熙来攘往好不热闹,身后跟着各色人等,一脸负罪感,衣衫不整,闷声不响。我满心崇敬看着这些律师,对他们的袍子、他们深知自己拥有什么样的权利的态度心向往之。
离开法院大楼,我来到一家当地酒吧,点了顿丰盛的午餐外加一瓶昂贵的红酒。小酒吧生意不错,两三个年轻侍者挺卖力地忙乎着。用餐完毕,我叫了杯啤酒,用信用卡付账时让侍者替我取现一些钱。我口袋里有两张信用卡,都在一天天老去,我得抓紧时间用它们弄点现钱。
十分钟后,等起先招呼我那个侍者收拾杯子时,我把他同事叫过来,依样画葫芦再点了一份。他灌满一扎啤酒,然后把卡插进机器,电话响了,他过去接电话。机器正打收据,起先那个服务生回到了吧台后面。
我坐在吧凳上呆若木鸡,眼睁睁看着事态发展而无能为力。他取下打出的收据,拿起卡仔细查看,然后朝我走来。到我跟前,他停下步子,手掌撑在吧台上,身体前倾把卡递给我。在他身后,机器开始“哔哔”作响。
“伙计,你如果还想离开这里,最好赶快……”他越过我的肩头看着什么,声音逐渐低下去。我转过身,看见一个胖男人正拎着一大箱土豆条和软饮料进来。这人嘴里叼着一支烟,腰带上挂着一串钥匙。打开的门外,能看见一辆客货两用车,行李箱开着,里面放着很多纸箱。
“怎么回事?”他看看我们,又看看响个不停的机器。
“我还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呢,”我不假思索地回答,听起来完全不像我自己。我滔滔不绝,告诉他们我是从曼彻斯特来的律师,信用卡是我客户的,他授予我全权合法使用他的卡。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胖男人不知所措,这时门外有什么东西吸引了他的目光。
“嘿,小伙子,能过来帮我看看是怎么回事吗?”他朝路过的两个警察喊,我的心“扑通”沉了下去。
这只是数百件事例中的一些。发生的情况可能并不完全像上面所说,毕竟过去好几年了。有些故事可能是好几个事件的组合,也可能不是,这些事情很容易混在一起。有些案例则分毫不差,因为我做过总结,文字材料就在我牢房里。实话告诉您,确实还有些事我记得一清二楚,却不想提起,虽说我挺后悔干了那些事。不过,从上面的故事,您可以看得很清楚,在我偷遍全英国那几个年头(1999年过去,2000年到来;2000年过去,2001年到来),我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蹲监狱是迟早的事,唯一令人惊讶的是最后是以什么罪名把我送进去的。想想满天飞的一张张逮捕证——因为抓到我现行,因为我制造的麻烦,或因为我屁股后面的一连串犯罪事实,而签发的那些逮捕証。想想英伦三岛各个城市的地方检察官如何逐渐把种种蛛丝马迹汇聚到一个人头上。想想到目前为止已经有大约30多个警察在笔记本上用粗体字记下了我的名字和有关描述。想想所有那些酒吧和酒店的员工,他们一看到我的影子就会立刻报警。想想几十个深受我祸害的人,每天一边忙生意,一边还对我的恶行耿耿于怀。想想所有这一切吧,他们会以什么罪名收拾我?
假冒他妈的什么医生。
您能相信吗?
监狱俚语“怪胎”原先是个官方缩写,表示“非普通犯罪分子”。后来不知怎地,囚犯们把它拿过来,当成性变态、强奸犯、性攻击者、侵犯儿童者的标签,谁要是一身而兼多任,那就十恶不赦。哪个倒霉狱友戴上这类标签,立刻名誉扫地。在牢里走动时,这等人总得时时回头探望,不定哪个角落就可能有人跳出来把他们痛揍一顿,甚至戳上一两刀
有幸还是不幸,“怪胎”的名头现在搁在了我身上,直接带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