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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吹面不寒杨柳风-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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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妍贵妃沉沉一笑,声音越发柔缓:“虽则如此,但病体初愈妹妹更该勤加休养才是,此地凉风透骨,妹妹若是再受了寒气岂非辜负了姐姐一片苦心。”

颖淑妃淡淡笑道:“姐姐所言不无道理,只是姐姐慈心垂顾情意拳拳,妹妹又怎能不知感恩罔顾礼数?是以今晨一早就前往姐姐宫中问安言谢,情切之下竟忘了今日乃是太子登基大典,不过也亏得妹妹这一次冒昧前往,才遇到了另一个同样拜姐姐恩赐的人。”

娥眉一蹙,妍贵妃冷声道:“胤福宫里除了内监就是宫女,不知妹妹遇到的是哪一个?”

颖淑妃浅笑不答,身后却已有一个异族打扮的女子冲上前来,一把拽住妍贵妃的衣袖,嘶声道:“娘娘好狠的手段,竟然下药灭口,若非我们苗人从小遍尝百毒,阿尼此刻早已命归黄泉。”

妍贵妃夺袖皱眉道:“你是什么人,竟然在此大呼小叫放肆至极!”

阿尼怔了怔,旋即冷笑道:“我是谁?娘娘夜夜命阿尼催蛊折磨皇帝,此刻竟然想不起我是谁了?”

“住口!”话音未落妍贵妃已是厉喝一声:“你这外夷女子好大的胆,竟敢诬陷本宫,本宫侍候先帝二十余年,深居宫闱,岂会结识蛮夷妖女?”箭步上前眸色狠戾语声咄咄:“是何人指使你诬陷本宫,若不从实招来定教你身首异处!”

虽然气势懔人但阿尼却也不惧,反倒上前半步:“我们苗人素来最讲信义,若非娘娘你一碗毒汤,阿尼今日就是千刀万剐也决不招认,只可惜你不仁在前,休怪阿尼不义于后。”抬手一指妍贵妃道:“就是你!指使我下蛊谋害皇帝。”

这一声,如水滴油锅,顿令下站百官议论纷腾。

妍贵妃却反而好整以暇地缓缓一笑:“你说本宫指使于你,可有凭据?”

“凭据倒是没有。”阿尼语音平静。

娥眉倒竖,声色俱厉:“无凭无据竟敢污指本宫实数可恶,来人,拉下去杖毙!”

阿尼粲然道:“只是不知深宫之中,每天祭咒用的那一大碗鲜血娘娘从何而来?还有,阿尼的这个阴蛇蛊厉害无比,娘娘为了不让皇帝死得太快,每天都要给皇帝喂食的十几个生鸡蛋又从何而来?”

妍贵妃脸色微变,颖淑妃却已温声道:“姐姐的饮食起居都是由宫女芬瑜侍候,兹事体大,姐姐若不当众辩明,恐怕将来难塞悠悠众口,妹妹这就差人去带芬瑜过来。”

阂眸半晌,妍贵妃颓然一笑,倦声道:“不必了,没错,是我指使她做的。”

“母妃!”刘卓惶然出声。

刘羽冷笑:“如此说来,妍母妃所说的‘冤屈’竟是子虚乌有。”

妍贵妃笑容安稳地道:“弑君之罪乃是本宫一己所为,与旁人无关。”

“弑君谋逆如何说与旁人无关?”

妍贵妃转身烁烁地盯视刘羽,沉沉地道:“弑君未必谋逆,还请皇上斟酌慎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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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努力想要把妍贵妃写得气场强大一点,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可怕可畏,所以无论羽如何成长依然会被她一招制住,无聊的时候想想如果是珩面对她,或者会更顺利一些呢?

第五十四章 血殷殷(下)

“不为谋逆却是为何?”刘羽毫不放松。

长叹一声,扫了一眼侧畔恬婉微笑的颖淑妃,缓声道:“先帝误信妖妃谄媚,致使本宫禁足累月,本宫记恨他不顾多年侍驾恩情,寡薄相待,因此才收买苗夷施蛊,以泄心头之忿。”怠然垂眸语声沉沉:“本宫妒恨无行,有悖妇德,乃是本宫一人之错,大皇子安分克己谨孝恭顺,并无半分过失,还请皇上明鉴。”

“母妃……”刘卓颤声开口,却被妍贵妃一个凌厉的眼神制止住。

刘羽冷笑道:“弑君之罪当诸九族。”

“若论九族,皇上也在其列。”妍贵妃语音平稳仿佛在说着一件无关于己的事情:“本朝典制,凡株连之罪及皇嗣者,只要本人未亲身参与,即获赦免,任何人等不得追究,本宫失德获罪,吴氏满门抄斩,死无怨言,但大皇子身为龙裔却是清白无辜,还请皇上看在骨血之亲的分上,万勿迁怒相残。”言罢缓缓跪落在地。

好一记丢车保帅!

刘羽静静垂眸看着眼前端跪的华贵女人:当此危难依旧纹丝不乱,审时度势冷静取舍,甚至不惜将自身及全族的性命作为弃子来保全刘卓这一线契机,虽不甘心,但妍贵妃所言句句合理无可挑剔,不论是现在还是将来,有了她方才的一番话,自己若对刘卓有所不利,必然会被揣测为迁怒记恨——以一言之辞就令他今后处处掣肘,这样的人若非身为女子必为一代枭雄。

苦思未果,踌躇抬眸,却见颖淑妃浅笑着微微摇首,再看公孙正,亦是垂眸无语。

沉默间,太傅焦睦珍又已高声叩首:“是非已辨,请皇上秉公明断,万勿迁怒无辜萁豆相煎!”

太师欧阳华亦跪叩道:“手足血脉当以和为贵,皇上初登大宝,万事应秉持公允方不负先帝重托百姓翘盼,老臣斗胆,请皇上三思而决。”

下列诸臣见两位宰辅皆已表态,遂纷纷跪落异口同声:“请皇上三思而决。”

再次看向静跪于地的妍贵妃,她亦悠悠抬首相望,眸色宁静坦然,丝毫没有惶恐悲伤——必败之局,此刻却胜负难论,其智谋手段不可不谓老辣。

终于,刘羽沉沉开口:“遗妃吴氏,弑君大逆十恶不赦罪不容诛,即刻攫夺位分,送交刑部,抄灭九族,身后不得入葬皇陵。”眸色阴狠地看向刘卓,一字一字地道:“更不得举丧祭奠,私设灵柩,违令者罪同吴氏,株连无赦!”

“你!”刘卓悲愤交集,怒声梗塞。

妍贵妃却是平静依旧,俯身叩首道:“罪妃谢主隆恩。”

刘羽恨然挥手:“拉下去!”

“是!”左右高应,就要上前拉扯,妍贵妃却已霍然起身,厉喝道:“住手!我虽被夺去位分,但毕竟是先帝宠幸过的人,岂容尔等放肆。”目光咄咄逼视道:“让开!我自会行走。”

为她凌厉的气焰所慑,两侧兵士竟然怯怯地让了开去。

“母妃!”正欲提步,听见刘卓颤声呼唤,缓缓回身,目触一身冕服却已泪盈双眸的儿子,慢慢绽出一个和暖的微笑,趋步上前,万分不舍地打量着比自己高出一头有余的至亲骨肉,抬袖怜爱地为他拭去滑落的泪水:“卓儿,为娘好胜要强事事不肯甘于人后,乃至妒恨失德,令我儿蒙羞,又兼祸族人,如今新主登基为娘伏法,天意使之,卓儿蒙先帝恩顾受封为王,此去封地千里迢迢,为娘不得陪伴身侧,有几句话为娘要叮嘱于前。”

“母妃……”刘卓拼命摇头,却是哽咽无声。

妍贵妃只娓娓接道:“从今往后,卓儿孤苦一人,凡事须要自瞻自顾自爱自怜,君臣有别尊卑有命,以后谨小慎微安命守分,不可僭越失仪更不可擅动妄念,今日之事乃因为娘一时糊涂忤逆无行,卓儿万不可迁怒旁人心存怨怼,更不可违背天命私相祭奠,他日若得有余力,更该竭尽所能为君分忧,则为娘九泉含笑心无憾矣。”爱怜地替刘卓正了正衣冠,眸光深邃,轻拍了他手臂两下,转身,翩然而去。

刘羽看着她母子惜别,忽然想起那一个夏夜,母后静静地躺在自己的臂弯,孤凉地离开人世,心头一阵酸楚,深痛地阂上双眸。

耳畔,似有颖淑妃的一声轻浅叹息。

“母妃!”忽闻刘卓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呼,启眸,已见他发疯似的冲向前去。

玉阶前,石狮下,殷红斑斑,鲜血正汩汩自妍贵妃的额角涌出。

“母妃!母妃!”刘卓扑跌上前,紧搂住了无生意的身躯,嘶声狂呼。

可怜一带枭妃,血染鬓前,已是香消玉殒。

奇!~刘羽在袖中狠狠握住双拳:这一幕如此熟稔,活脱脱两年前的自己,这一年来,多少次,梦魇里,悲苦中,一遍遍发誓要将所经受的苦痛千万倍地回敬于他,然而此刻,心愿得偿,他却丝毫没有复仇的快感,看着这一幕天人永诀,胸前只有涛如洪水的炽痛。

书!~“吉时将过,还请皇上尽速入庙祭祖。”公孙正小声提醒道。

网!~艰难地深吸一口气,调匀呼吸,用尽量平静的声音道:“传朕口谕:闵王刘卓换下冕服即刻启程赶往封地,无诏不得擅离。”

“是。”公孙正恭谨回应。

最后,再看一眼那悲凉凄苦的母子,殷红的血色深刺双眸,终于,转身缓步踏上玉阶,向巍峨庄严的太庙走去。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群臣在身后高声跪叩。

或者,对于大多数臣子来说,并不在乎那高高在上的君主是谁。

刘卓还是刘羽?

也许,他们更多的只是需要那张龙椅所象征的意义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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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风寄语:

妍贵妃临终前的那段话,有几分真心几分深意,我想,各人有各人的理解吧。

好象胜利并不都是快乐的。

第五十五章 线缠缠(上)

御书房,空阔寂寥。

宽大的御案之前堆满了高高低低的奏折。

熟悉,又陌生。

多少次,站在这御案的对面,看着父皇埋首政务,眉头深锁,不怒自威的样子心生艳羡,悄悄想象着自己有朝一日也坐在这御案之后该是何等的威风得意。

这一刻,真的如愿以偿,却只有无限的孤独凄冷。

缓缓自怀中取出小小的纸包,轻轻握在掌心,努力地感受那一缕微淡若无的柔韧。

这样的时候,只有那一点点隐约的温度,才能给予他不会落荒而逃的勇气。

“启奏皇上,刑部尚书方瑾前来复旨。”内监躬身禀告。

目光片刻不舍离开小小的纸包,只是沉声道:“宣。”

少顷,已有脚步声传来:“臣,刑部尚书方瑾叩见吾皇万岁万万岁。”

“平身。”并不抬首,依旧痴望手中的纸包。

“谢万岁。”整衣起身恭声道:“臣启万岁,经刑部、大理寺和御史台三司会审,罪妃吴氏已对弑君恶行供认不讳,臣等也已将吴氏满门直系五百三十二人,旁系两千七百四十一人,尽数编撰成册,与吴氏画押供状具呈万岁过目。”说着将手中奏章、名册和供状高呈过顶。

“知道了。”刘羽心不在焉地道,仍然专注于手中包着青丝的纸包。

身旁的内监接过折子呈上前来,刘羽目不斜视地淡淡道:“下去吧。”

半晌,竟未听他有所动作,略略不悦地抬首,却见那含笑躬身的人正是秦州贡送军马的书生方瑾,这才恍惚反应过来方才内监通报的正是“刑部尚书方瑾”,不觉微微诧异地道:“原来是你。”

方瑾含笑躬身施礼:“皇上仁心慧质不忘故人,臣下受宠若惊。”

刘羽一勾唇角:“你既驻留不走,难道还有事要奏?”

方瑾缓缓直身:“皇上历经艰难初登大宝,理应春风得意才对,然微臣所见圣颜沉郁,似是不胜悲苦,斗胆揣测圣意,难道是尚有踌躇不决于心?”

一语中的,刘羽眸色一黯,轻轻握起掌心的纸包,苦笑道:“还能有什么踌躇不决?鱼翅熊掌本不可得兼,既已决定取舍,今日种种不过自寻烦恼而已。”

“皇上身为一国君主,坐拥天下富有四海,还有什么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呢?”

“你不明白的。”颓然摇首,如梦呓般低喃:“人活于世,每个人都会有很多的不得已,寻常百姓也好,达官贵族也罢,即便是九五至尊,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的……”

方瑾躬身道:“恕微臣斗胆直言:皇上此言差矣。”不待他问随即侃侃而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以微臣愚见,岂止鱼翅熊掌,便是江山美人又如何不可兼得?”

蓦然抬首,刘羽寒声道:“此话怎讲。”

方瑾倒似从容无畏,含笑道:“如今羌夷平定四海和宁,忠靖宁王功不可没,臣斗胆敢问:皇上有何犒赏?”

怔然无语——这一节他从未想过。

踏前一步接着道:“若论金帛,他富有江南,若论位分,他仅在一人之下,若论恩义,他扶助圣上于蒙难之际,如今又是攘夷奇功,除非是座下龙位,否则,只怕无论皇上赏赐什么都难入他眼。”

刘羽清冷一笑:“以你之见,该当如何?”

方瑾淡淡地道:“赏无可赏便无须再赏,当初先帝在世之时,与宁王同时属意颖淑妃公孙氏,结果宁王获罪远戍北疆,公孙氏入宫侍驾承欢君前,皇上何不踵武前贤效法为之?到时候,江山美人尽收股掌,岂不快哉?”

“住口!”话音未落,刘羽已是勃然作色:“朕与皇叔同甘共苦出生入死,蒙难之初,皇叔更有救佑之恩,如今社稷初宁便要谋害至亲骨肉患难良臣,教朕情何以堪?更如何面对天下悠悠众口?”

毫无惧色,方瑾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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