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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飞花溅玉录-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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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常人,就是那些平凡到让人过目即忘的普通人,无能无才,不文不武。而无缺城最多的就是江湖人,从大侠到小贼,无一不全。

无缺城流传着这样一句传说:无缺凝晶燕踏雪,望舒在巅有山庄。

无缺城因为凝晶雪和望舒山庄而闻名江湖,凝晶雪不是真正的雪,而是一朵百年凝结百年绽放的绝品雪莲花。望舒山庄却是一座真正的山庄,被江湖人传为江湖第一庄,庄内高手如云,庄主神秘莫测。

无缺城近来很是热闹,街头巷尾都在沸沸扬扬说着一件事,苏府老宅子闹鬼了。

苏府后花园一溜水墨砖墙,雕枝花窗,层层叠叠的婆娑竹影。半夜经过的路人偶尔看到一抹红衣如烟霞晃过楼台亭角,那角红衫轻袅无依,再凝神看时,却又惟有风穿轩阁,直瞧得人悚然心惊。

如此一传十,十传百,于是人人都说苏府后宅不太平,闹了女鬼。

原本卖价高得吓人的苏府,一下子变得有价无市,再也无人敢问津这座精巧新雅的花园子。无缺城里虽然很多江湖人,江湖人却也害怕平日里刀口上舔血的日子过惯了,有那索命的冤鬼缠身。

直到数月前,一对新来的外乡人买走了这座闹鬼的宅子,卖家手里紧握着满口袋金片,生怕这对无知的外乡人后悔,乐得嘴也合不拢。

说也奇怪,自从外乡人住进苏府,那里再也没有闹过鬼。有好奇多事的江湖人夜探苏府,却也探不出个所以然,于是人们对于苏府的关注随着日子也渐渐淡了下去。

百年轮回,凝晶花开期将界,无缺城中涌来更多的江湖人,没几日光景,苏府摇身一变,成了无缺城中最大的客栈。

招徕送往,以苏府后院子为界点,前堂改建成'招徕客栈',外乡人打开天窗做生意,也不管旁人是否忌讳这里曾经闹鬼的传闻。

红梅映雪,被冬日寒风吹散了落英无数,纷纷洒了梅间那人一头一肩,他浓翠的衣袂被卷入风中,抬手拂去了肩头的落花。

啪一声将手中墨笔掷地,我揉烂了案上的画纸,扯开嗓子对着树下的身影吼道:“意境!我要的意境全没了,那些花儿惹到你了!?”

翠衣翩跹漫过眼帘,那人回过头,尖俏的下巴扬了起来。

“我讨厌弄一身花啊粉的,怎么,这也不许?”

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庞,纵横沟壑着深深浅浅的伤痕。曾经是凤眼含情的眉目,如今被一道极深的疤痕拉拽成诡异的斜度,歪歪地挂在脸上,惟独碧绿的眸子还灵动如昔,高挺的鼻梁完全塌了下去,因为伤及鼻窦,时不时挂下清水两行,被我嘲笑是个鼻涕虫。

无尘昂着脖子,一脸你奈我何的无赖样。我深呼吸几下,极力克制脾气避免与他破口对骂。

上个月因为一些琐事口角,他扬手砸碎了一只白玉镏金插瓶,心疼得我差点心衰而亡,他居然还敢端着无所谓的冷笑,说了句我砸自己东西关你什么事?

这个败家的玩意,我当初怎么就瞎了眼被他死缠烂打地纠缠了我整整两年?

真是……人生最大的失败啊!

心里默念三声,我在脸上硬挤出个'伪善'的笑容:“无尘,花这种东西呢,通常是用来陪衬美人的。你想想,风吹落花,美人如画,多么高雅的意境,多么完美的组合……”

我絮絮叨叨的还没说完,他嫌恶地一撇嘴角,挥手打断:“美人?你说的美人在哪里?”

喀吧一声,手里的另一支笔管被我不慎掰断了。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啊,我的……背影大美人~”他从鼻孔哼出声,顺道挂下两行清水,我不忍目睹地闭了闭眼,嘴角在风中抖动:“那个……注意下形象,即使只有背影的你,依旧是完美无瑕的!”为了充分调动他的积极性,我发挥三寸不烂之舌奋力煽鼓。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看我一脸真挚的表情很是动容,乖乖又转过身去一头扎进落梅阵中。

“你再忍会儿,待我完成了这幅落雪染梅图,那套奇情异志录全册就算大功告成了。”

我话音刚落,他又扭过头,冷冷瞪我一眼。

“你那个什么志,画了两年,一眼也不曾给我看过。时常夜半你躲去小书房一个人偷偷捣鼓,边画边笑边嘀咕些有的没的,你该不会是背着我在折腾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我招手让他站好,嘿嘿讪笑数声:“我是那么不正经的人嘛?我这个奇情异志录可是集合了天地灵秀于一身,采纳百川湖河成一魄,集日月精华于一体,呕心沥血艰苦创作了两年奇。сom书,是精华中的精华,是天上有地上无的绝品……”

无尘皱皱眉,完全没有被我忽悠住,继续追问:“我和姑娘两年相处,别的不敢说,对你那古怪性子算是摸了个透。说得这么热闹,你到底画了些什么?”

我故作深沉一笑,低头挥豪创作。他看我不说话,索性也就不再发问,伸手拂在一株梅枝上,略偏过头望着远天。

一袭绝美的背影飘逸在满院梅树间,我用极快的速度勾勒出轮廓,尽力在墨画中渲染出含而不露,临风舞落梅的意境。

片片落花被风卷入轩廊,落在画纸上,我偶尔抬眼盯着他的背影,心里暗自庆幸,幸好他不知道我躲在小书房里,是为了把白天画好的画近一步深加工成艳情图。

两年下来,我手里积攒的图册不下十数本,等今天这幅再完成了,凑成整套册子,找个机会挑几张好的散去无缺城的大街小巷……

以他如此绝美的身影,再与我费尽心血添入其中的'艳情'相结合,我几乎可以预见那效果绝对不足以用震撼二字来形容。

杀手锏一出,谁与争锋,只怕到时候万人空巷只为了抢购奇情春宫图,我这财源那可真是滚滚而来,金子银子大大的赚,还怕某人再敢整日碎碎念我白吃白喝了他七百多天吗?

想起来我就忍不住要发出志得意满的笑声,无尘这家伙总会在我沾沾自喜时颤抖几下,说什么看我笑他发寒,浑身犯冷。

无尘啊无尘,有你在身边,我倍感幸福……

正在胡思乱想间,前廊下闪出个人影,招徕客栈的掌堂管事华叔一路小跑了过来,脸上那神情透着说不出的古怪。华叔年纪虽大了些,腿脚倒还不错,看他跑得利索,鞋底连点尘星都没溅起来。

我放下手里的笔,迎上他的视线:“慌什么,大白天的后面有鬼追你?”

“我找公子说点事……前面的事。”华叔对我点头哈腰地笑了下,将目光转到梅林里的无尘身上。我努努嘴,示意华叔过去找他。

自从入住无缺城的那天起,我和无尘之间立下了规矩,无关人不管无关事。这座招徕客栈既然是他花钱翻修开张的买卖,自然凡事由他做主,包括前面的伙计到一应大小事物,一概与我无干。

苏府花园子被我正式改名叫做'花园',说给他时,他嘴角抽了抽,却没敢多言。我满意地点点头,找人去换了副匾额挂在月门上。

前堂归他后园归我,泾渭分明,我和他井水不犯河水,平日里虽然吵吵闹闹的,总归不伤和气。偶尔他气极摔了砸了东西,也只捡自己的下手。

华叔在梅林里转了几个弯,走到无尘跟前,拽住他的袖子嘀咕了半天。无尘回头看看我,一脸为难的样子,估计是前面出现华叔应付不了的状况。

这一来,倒把我的好奇心给勾了出来,华叔这人平日里好口儿小酒,贪杯但从不误事,人精乖得很,一般待人接物的事难不了他。今儿个摆出这么一副哀怨的晚娘脸,恐怕招徕客栈这次招来了太岁爷,不好下铲子动土呢。

残冬时节的无缺城,像是一座冰封住的孤城,这里从来没有官家,城里的人们只认得望舒山庄。曾经冷寂无言的冰城,现如今挤满了神神秘秘的江湖人,没有人告诉别人自己来这里的目的,同时却也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秘密。

传说中百年凝结的凝晶雪再过一阵子就要绽放,无缺城白天夜里的越发不太平起来,总听人说荒郊野地里有死尸,从来没人敢去认领,最后都是望舒山庄派下人来清理了,怕尸体曝露太久引来疫症肆虐。

我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笔管。

无尘前脚随着华叔走了,我立刻把摊在案上的画纸小心卷了起来,捧起砚台走回外廊下的书房。还没等我把手里的砚台放下,无尘一阵风似的刮了进来,拽住我的手腕就往外跑。

“诶诶诶!你这是带我去哪儿啊?”被他拖着一路直奔前堂,我在临迈进门槛时死活不肯再多走一步,“说好了前面归你后面归我,拖我过来干吗?”

他回头扫我一眼,只那一眼就够我闭上嘴,乖乖跟着他走了进去。两年相处,从来没见他露出过那么惊慌失措的表情,这招徕客栈究竟招来了什么活祖宗啊?

香墨落朱颜

第五十二章 

满眼云山画图开,

清风明月相伴来。

无尘拽着我走到大堂的柜案旁,华叔凑过来,小声说道:“雅间里的那位小爷,住了两天上房,今儿个说是饭后就走,伙计去会帐,他却想赖。”

“哦?”我挑眉,斜了华叔一眼,“不过是个想要白吃白住的货色,你也打发不了?”

华叔嘿嘿笑着,露出两排黄金灿烂的大牙:“如果是一般货色,断不会请姑娘出面了。实和姑娘说吧,伙计刚才过去时还好好的,不知怎么的,一回来脸色变了不说,话也不会说了,竟然成个哑子。”

“变哑巴了?”怔了下,我转头看向无尘,他默然点头,“过去照个面的工夫就让人做了手脚,那位果然不简单。”

凝神想了想,心里已有计较,恶人还需恶人磨,对付这等泼皮无赖还用得着客气甚么?

一把掀开雅间的纱帐,窗阁下坐着个麻衫少年,窗外的日光隔纸倾洒了满室,将他的身影笼在淡薄日曦下。

少年身型略显消瘦,一头长发高高纶在脑后,见我走进房里,他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转过头迎面对我展出一抹浅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我也露出笑容,缓步走到他的桌前。

“这位公子可是最近才来无缺城吗?”

他没有招呼我的意思,我老着脸皮自动捡了对面的椅子坐下。目光在桌面上一遛而过,几盘时鲜菜色,清酒一壶,分明只他一个人,桌上却摆着两只碗两双筷子。

我与他互相打量了片刻,真真是没想到,这么个清俊的少年郎会是想要白吃白住的无赖,看他举手投足间的气度,分明透着大家风范,绝不是一般市井流氓的流里流气。

“公子不愿意说,我也不多问,只是听说公子要离开,能否先把欠下的帐会了呢?”

少年一双星眸瞬息闪过我的眉眼间,突然扯出个极是轻浮的笑容:“这位姐姐想必是老板娘了?”

我摇头:“不是,我只是招徕客栈里的一介闲人。”

“哦?闲人也敢来管本少爷的事。”他哧了声,抄起筷子伸到鱼碟里,“本少爷想住就住,爱走就走,你奈我何?”

一席话说得我牙根痒痒,这欠□的小屁孩居然在我面前充起大爷来了,我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脸上的笑容越发和蔼可亲。

“公子是江湖上的人,自然来去自如无人敢管,但这欠债还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公子不会连区区几两银钱都要赖了小店的吧?”

最后一个赖字,我刻意咬得很重,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鱼肉,再细细地将鱼骨头吐在小碟子里,又舀起一勺汤喝了,才从麻布内襟中抽出条上好的丝绢手帕擦去嘴角的油渍,张口说道:“这点子钱放在两天前根本入不了本少爷的眼,只是今非昔比,我如今身上半分铜子儿也无,哪里给你钱会帐?”

能把吃霸王饭住霸王店说得这么理直气壮,这小子实在是个人才。

“身上无钱事小,出手伤人就是公子的不该。既然公子实在拿不出钱会帐,我替公子做个东道,这店钱就免了。”

少年单薄的双唇动了动,眼眸半眯着,纤长眼睫在脸上投下淡影。偏过头看了我几眼,最终一个字也没有说。

“不过……还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伙计一马,收了那些作弄人的手段,否则……”

他的修眉一轩,笑问:“否则如何?”

我从袖中取出一只小小瓷瓶,瓶身莹泽,高不足数寸,胭脂色的瓷面上几许血红缠丝贯穿,托在掌心里呈在他的面前。

“公子行走江湖,可曾听说过'毒圣'的名头?”

“毒……圣?”他蓦地收了脸上的惫懒神色,警觉起来,“江湖上人人闻之色变的玄黄上人,你提那人名头作甚?”

我也不答言,旋开瓷瓶的塞子,一股幽香刹时间萦绕满室,气息几乎为之与夺。少年晃着脑袋,满头青丝在背后飘曳,一点星眸含醉,仿佛是被这满宇暗香醉去了心神。

“这瓶里装得乃是天下第一奇香,闻之能够令人头昏脑涨,如饮酒数斗。公子现在是否觉得浑身乏力,神志也不清醒了?”唇边盈上漫不经心地笑意,我端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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