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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沈家长女-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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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氏气的一甩袖子,道:“行行行,我说话难听,行了吧?我待在这更是碍眼,我走行不。”

自家地里还有许多活计呢。本来就做的慢,这回沈四海一耽搁,更是做不完了。这里有大孝子沈四海在这耗着吧,她可不能不管家。

回到家,青玉还没回来,石氏又是不放心,又是牵挂,难免又有点愤怨,叨唠了一回,只得准备做饭。

沈四海不回来,青玉也不在,石氏自己没精打彩的勉强吃了一碗面汤,就胡乱的洗锅涮碗,喂完鸡、猪,收拾了屋子,连坐下来的功夫都没有,又下了地。

天都快黑了,也没听见青玉过来找她,石氏心里七上八下的,只得收了工,回家去看看。家里空荡荡的,不只青玉不在,就是沈四海都没回来。

石氏气道:“都不回家,到底还把不把这当家啊?”

想着这以后的日子更是难熬,负担又重,还不知道要怎么捉襟见肘,石氏心里的火腾腾的往上拱。

青玉正在回来的路上。

却只有她一个人。这次去集上,朱燕是准备充分,带足了银钱,买了两匹颜色鲜亮的布,又买了针、线,显然是要为自己将来的嫁妆提前做准备了。

她虽无炫耀之意,可当着青玉的面,始终是有点得意的。青玉倒也不至于一点眼色都没有,便问朱燕:“燕儿姐,你这是,订了哪家了?”

朱燕微微红了脸,道:“还没订呢,我爹说,凡事提前打个富余量,免得到时候着急。”

话虽是这么说,可她这含羞带怯的模样,让人不猜疑也难,青玉便笑着追问道:“虽没订,也差不多了吧?到底是哪家?怎么燕姐连我都瞒着啊?”

朱燕也是有心,毕竟同龄之中,也就是和青玉走的近,闺阁密友,总是有许多小女儿家的话要说,便呵斥强子:“你先拿了东西在前边走,我们要说话呢,你一个半大小子,别在这碍事。”

强子翻了翻白眼,嘴里嘟嘟囔囔的道:“有什么话还要背人?要想背人趁早别说。”却还是往前走了,离的并不远。他对姐姐的这份维护,从来都是让青玉羡慕的。

朱燕这才半吞半吐的说了起来:“是同在一家做工的,他颇识得几个字,人也……还算过得去,他爹和我爹的朋友是最好的兄弟……”

朱燕倒不随她爹朱实宽,平时是不怎么爱说话的,就是自己有什么,也不会特意的去跟谁炫耀。她能说出来“人生得还算过得去”,那便是生的相当不错了。可见是两个小儿女先自有了情意,这才借由两家大人之口,达成了默契。

说不羡慕是假的,不过青玉并不仅仅限于对朱燕的羡慕,她是真心替朱燕高兴,便道:“那可太好了,你们在一处,自然是彼此了解的比较多,比那种盲婚哑嫁不知强了多少倍。我娘常说,媒人的嘴是最不可信的,坏的能说成好的,好的能说成跟天仙似的……媒婆就是两头瞒。”

朱燕红着脸道:“你这丫头真是口没遮拦,这才哪到哪,还是大街上呢,你就一口一个婚啊,嫁啊,连媒婆的是非都扯出来了……”

青玉只是一笑,也就收了话头,两个女孩子便手挽着手,在集市上逛,看到好看的珠花,青玉便热心的替朱燕挑选。

朱燕比青玉才大两岁,心机却要比她多。在说话的空,不住眼的打量青玉的神情,看她是真心还是假意。

就是在提起自己即将许给的那一位时,她也是含含糊糊,话只说了两分不到。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得防着青玉什么都知道的清楚了,回家一说,被有心的多事人坏了自己的好事。

青玉似乎真有些呆,年纪相差无几,自己都论上婚嫁了,她还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也没听谁提起过她的事,她竟一点都不着急着,也不过分热心的打听自己说的究竟是哪个村哪个镇的,竟像是真心在替自己高兴了。

朱燕不解之余,也深感庆幸,跟青玉这样的呆人打交道,她总能更放心些。

过午集市就散了,朱燕不肯在外面的小摊上吃饭,只说离家不远,走几步就到了,便要拉着强子和青玉回去。

青玉比朱燕娇气,道:“燕姐,我又热又累,实在走不动了,咱们在水摊上喝口水啊。”

朱燕道:“就是一碗清水,放那么一点子粗质茶叶,有什么好稀罕的,还不如回家喝凉白开呢。要不,你先在这歇歇,我和强子先回去?”

一起出来的,却不一起回去,显然是仗着她有兄弟。

但青玉根本想不到这层,她就和她爹沈四海一样,是从来不愿意把人心想的特别险恶的,她甚至替朱燕考虑:“好啊,你和强子哥先回去,横竖这离家也不远,一会儿我就回去了。强子哥抱着这么多东西,都走出汗来了。”

就这样,青玉和朱燕姐弟俩分开,她找了路边一个看上去 还算干净的水摊,坐下来招呼伙计:“来碗凉茶。”

伙计应一声,把桌面又擦了又擦,这才回去倒茶。

青玉一边等,一边看着街两边越渐稀零的人群。这会都散了集了,大家都在整理着准备回家,只有三五家还在支着摊子,想来是离家离的近,又或者是卖剩的还有,不舍得走。

伙计端了凉茶,放到青玉面前,哟喝道:“凉茶来喽——大姑娘您慢用。”

青玉抬眼,见这伙计还是刚才接待她的那个,年纪不大,也就十一、二岁,身上的衣服极为简单,胳膊上搭了条雪白的巾子,就是伸出来的手,也是指甲剪的极短,极为干净利落的。

这倒是难得了。她和石氏在这集上待过,炮土狼烟,哪个人不是身上、脸上、手上都是一层土的?倒是这小伙计,难得的手脚、衣服都是干净的。

青玉也就微微一笑,大大方方的道:“谢谢小哥了。”她对于爱干净的人,总是存着一分好感。她一直以为,女孩子也好,男孩子也罢,都要整洁干净为宜,并不仅仅是为了好看,不仅仅是为了取悦谁。

人活着,不管穷也罢,富也罢,总要活出个态度,活出个气势来。她最喜欢娘的一句话是“有钱的讲究,没钱的将离”。但她所揣摩出来的意思却与石氏的意思大相径庭。

沈家家境不富裕,但这并不妨碍青玉爱美,爱干净,简单的一朵廉价的珠花,也有许多可挑选之处,比如说花型啦、颜色啦等等,她总爱挑那种淡雅、大方,看起来不太落入俗套的在自己头上点缀一下。

青玉端起碗来喝着凉茶,只觉得这大半天的热汽嗖的一下就消退了,好比吹过了一阵凉风,说不出来的爽快。

刚放下茶碗,就听有个人问她:“你是沈四海的什么人?”

青玉一怔,抬头看向来人,是个三十五六岁的中年汉子,手里还拖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娃。青玉不认识,不过听他的口气,竟是认得自己的爹的,青玉也就站起来道:“我是他大闺女,这位大叔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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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肖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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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汉子高高大大,看上去有些凶,其实一笑满脸的皱纹,就像一朵黝黑的向日葵花。听青玉承认了与沈四海的关系,便咧着嘴道:“我一眼就认出来啦。”

听他这口气,与沈四海还极稔熟。青玉可就更纳闷了。自家的爹不爱走动,跟谁也不是特别交好,村子里的人尚且如此,外村的人,就更不用说了。

知道他的人多,就四个字:“孝顺、老实”。可要说他认识谁,一个手指都能数得过来。

朱实宽家经常有人来人往,他不无得意的向村子里的人炫耀:“是我的一个朋友……”

众人又羡又妒,又都充满不屑:显摆他朋友多,还不都是狐朋狗友,真正能帮上忙的有几个?但是能在外交际,能认识人多,这未尝不是一种本事。

但沈家,长年,很少,见过外人、陌生人往家里来。因此青玉便抱了怀疑的态度盯着这汉子。

这中年汉子是个好说爱说的,不等青玉问出口,就自问自答的解释:“打老远我就瞧见你了,便瞅着像,可不敢认,这到了跟前,越瞅越像,这不一问,你就说是了。你的一对大耳朵,跟爹真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

把青玉闹了个大红脸。

说青玉像沈四海,与其说是夸奖,不如说是讽刺。沈四海就是个普通的中年人,个子又不高,红红黑黑的脸,是长年在地里劳作,太阳晒的。又继承了沈家人的特点,脸特别窄,头特别偏,不像旁人,好歹方方正正的五官,圆润圆滑的头颅。

沈四海唯一出彩的,值得人称道的就是一对扇风耳。说是扇风耳有些夸张,但他的耳朵的确很大,又向外乍乍着,幸亏是长在他的脸上,不然可就实在是有碍观瞻了。

青玉若是像沈四海,那还有法儿瞧吗?她其实更像石氏。

石氏虽然现在看上去就是个面黄肌瘦的妇人,但年轻时却也是水灵灵的一束鲜花。真正是不高不矮,不胖不瘦,粉红四白,浓眉大眼,俏鼻梁、红樱口,是几个村子里都有名的漂亮姑娘。

青玉只有耳朵像沈四海,大是大,却没有那么招风,像一对元宝,服帖顺从,一看就是个有福气的。

总算听这汉子夸不是夸的解释完了,青玉也不计较,也不辩驳,只是一笑而罢。

中年汉子这才自我介绍:“我叫李忠,就是你们沈村前头黄坡村的,早年跟你爹在一起下过地……你爹娘都好?”

黄坡村和沈村紧挨着,要说起来,沈村的一部分沈家人,还是当年从黄坡村搬出来的呢。因此 两个村子都有姓沈的人家,要是真论起来,上溯回去,只怕还是一个老祖宗的。只是年代久远,又无宗谱可考,也就不得而知。

但两村互有往来,在一起下地并不是什么稀奇事。青玉虽没听沈四海提起过——或者是提过,但她从不上心——想来这中年汉子也不会撒谎。

青玉就叫了一声:“李叔,我爹娘都好着呢。”寒暄过后,李忠这才略带为难的道:“大侄女,叔有件事。”

“什么事?李叔只管说。”青玉接腔,没有一丝作伪。李忠笑道:“你真跟你爹一样,又热心又实诚。”也不问对方是什么事,就直接的答应了。

青玉只当这话是夸奖。她虽然觉得自己的爹这辈子竟吃亏了,但她觉得做人最要紧的就是多助人为乐,至于自己的小利益,小算盘,还是少打的好。

李忠把手里的小女孩子往前一领,道:“这是我三闺女,叫秋兰,今天跟着我一块赶集来了。但是我那车子树苗卖给了后十里铺的一家,我得给人送过去。我想找个熟人帮我看一下这孩子……”

这还真不是什么难事,青玉痛快的一口就应下来了。李忠都不怕她把孩子弄丢了拐骗走了,她还怕什么?

再说,哄小孩子对青玉来说一向是很简单的事。

李忠再三道谢,这才走了,青玉便哄着秋兰玩。起初秋兰还怯性生的,后来见青玉神情温和,语气轻柔,也渐渐的放下戒心,有问必答。

李忠是伺弄树苗的,他年轻时曾经出去学过一段时间,惯会打理果树,因此平时就弄块地,培育小树苗,春夏之交,推出来卖钱。

秋兰上面还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不读书了,在家帮着李忠的妻子下地、顾家。

青玉倒并非存心打听什么,只不过是随口唠家常,权当打发时间了。聊来聊去,天都要黑了,李忠还没回来。

青玉没出过远门,对后十里铺没什么概念,只是念着字面上的意思,以为来回也就十多里地,就算再慢,这会儿李忠也该回来了。

她虽着急,好歹心里还有谱,可秋兰就急的要哭了。茶水摊早就收了,集上的人也都散尽了,青玉便拉着秋兰在路边等。见她要哭,便拣了个树枝,在地上划了个棋盘,道:“秋兰,我教你下链棋吧。”

秋兰也是个伶俐的,见青玉画出了几个方格,听她解释了几遍,也就大概明白了这链棋的规则。两人各拣了石子、树枝,一人九个数,便一先一后,在地上下起了棋。

秋兰不怎么会,青玉就让着她,等到她渐渐熟悉了,又下了几盘,天色更淡了。

李忠还没回来,秋兰忍不住泪眼汪汪的问青玉:“姐姐,我爹怎么还不回来啊?我,我想我娘了,我怕,我要回家。”

青玉劝道:“李叔一定是路上有事耽搁了,你先别急,再等等。不是有姐姐陪着你呢吗?你要是下棋下腻了,我教你点别的,你会写字吗?”

秋兰摇头:“不会,爹说家里穷,不叫我认字了。”

青玉只想着再多哄秋兰一会儿。一来她不知道李忠的家在哪,二来,她既然已经答应了要在这里等,就必须在这里一直等到李忠回来,否则两下里走岔了路,李忠不知道得多着急呢。

因此青玉重新拣了个树枝,在地上划着,写了“秋兰”两个字,对秋兰道:“你的名字很好听,秋兰,秋天的兰花。兰是花中君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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