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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凤栖宸宫-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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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映夕没有接话,抿紧菱唇。这个女子,给人的感觉异常矛盾。似看透红尘,又似终究抛不开。她要报仇,却不彻底。她要认罪,却明知皇帝有心庇护她。
    沉默良久,想起师父并没有受到严重损伤,路映夕轻轻开口道:“姚贤妃想必熟读佛经,应知何谓得饶人处且饶人。往后若有机会,本宫会常来向姚贤妃请教佛禅。”
    她说得迂回,但姚贤妃的回应更加晦涩:“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路映夕只觉话不投机半句多,干脆告辞道:“本宫还要去看望小帝姬,姚贤妃且珍重。”
    姚贤妃亦不挽留,神色静默。
    旋身举步时,路映夕发上的那支木簪突然掉落在地。
    “簪……”姚贤妃蓦地出声,却又戛然而止。
    路映夕弯腰拾起,回头对她微笑道:“多谢姚贤妃提醒。”语毕,便不再赘言,径直离去。
    有时候,只需要窥见一角,便可拼凑出真相的全部。原来,这位姚贤妃,就是皇帝深埋心底的伤痛
    路映夕探望过小帝姬之后,返回凤栖宫,毫不意外地看见皇帝的身影。
    他站在寝居前的庭院里,长身玉立,背影寂寥。
    她低叹一声,开口唤道:“皇上。”
    他缓慢地转过身,幽暗眸子犹如寒潭,深不见底。
    她静静地凝望着他,半晌,忽然抬手摘下发上簪子,递到他面前,并不言语。
    他扬起薄唇,笑容很淡,低沉道:“这是朕亲手所刻,皇后嫌弃?”
    路映夕轻摇头,柔声回道:“君子不夺人所爱。”虽然她注定要与他相斗,但她要夺的,不是这些。
    “朕送出的东西,不会收回。”皇帝唇角的弧度渐渐扩大,可瞳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冰寂如冷冬。
    “从无例外吗?”路映夕温声问。包括付出的感情,也不会收回吗?可她总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仅会收回,还会从此收藏得十分严密,不让人看见丝毫痛楚哀伤。并且,再也不会轻易付出同样的东西。
    皇帝没有回答她的话,散淡道:“皇后如果不喜欢,扔了也无妨,朕不会责怪。”
    听闻此言,路映夕只好笑了笑,重新把木簪戴回发上。
    “皇后刚才去了斋宫?”皇帝的语气闲适随意,负手踱步,没有注视着她。
    “臣妾一时兴起,便就去拜会了姚贤妃。”路映夕如实答道。她自然知晓,皇帝对她的行踪了如指掌。
    “如何?”皇帝的目光眺远,越出宫墙,不知在遥望天边云朵,或是其他。
    路映夕无声地漾开浅笑,颇觉玩味。他问得没头没尾,是在问她见过人之后的感受,抑或是问那个“她”的现况?
    斟酌片刻,她简单地回了两个字:“很好。”
    “嗯。”皇帝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道,“朕明日要微服出宫,皇后可有兴趣陪朕一起?”
    路映夕一怔,讶异道:“臣妾也可出宫?”
    皇帝低低地笑起来,侧过脸看她,语带戏谑:“皇后不是一直向往外面的世界吗?”
    路映夕不语,只是微笑。她确实向往,但她不会饮鸩止渴。即便能出皇宫,对她来说也仅是透透气罢了。
    安静了会儿,她柔缓地反问:“皇上呢?”
    皇帝懒懒地挑眉:“难不成还能指望长居在外,闲云野鹤?每个人都有自己应站的位置,倘若心有旁骛,尽是羡慕别人所拥有,那无疑是自找罪受,自我煎熬。”
    她认同地颔首:“皇上见解独到。”
    皇帝稍敛了散漫神情,正色道:“近日有众多难民涌入京都,朕要亲自去看一看。”
    路映夕没有接话。其实她亦知道,皇朝和龙朝开战,国界边城的百姓深受战乱之苦,流离失所。但京都离边城甚远,百姓竟会一路逃难至此?其中必有蹊跷。也许,贫民中混杂着一些奸细。明日出宫之行,显而易见,定有凶险。皇帝特意带她一起,是想趁乱要她的命?还是想试试她有几分能耐?
    正思量着,一名小太监神色惶恐地疾步走来,仓促地朝路映夕行了礼,然后立即到皇帝身边,附耳小声禀告。
    皇帝的脸色骤变,转眸对向她,凌厉瞪了一眼,而后宽袖一拂,大步离去。
    路映夕看着他极快速的步伐,眉心轻轻皱起。她今日第一次去斋宫,这才一转眼,那边就出事了?未免太凑巧。
    但她也不急着跟上去,她倒想等着看皇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如果他是那种会被感情蒙眼的昏庸男子,那么他不配当她的对手
第三十章:同床共枕

        斋宫失火,但,仅是那一间茶室。据说火势极旺,熊熊燃烧,整间厅室不多时就付之一炬,来不及挽救。
    路映夕听着晴沁的汇报,抿唇淡淡而笑。那位姚贤妃,看似超然出世,实则性情十分刚烈。
    “娘娘,是否要摆驾去斋宫看看?”晴沁恭声询问。
    “不了,你下去吧。”路映夕眸光清明,宛如初雪。她伫立在窗畔,眺望着远处半空中飘散残余的几缕黑烟。是否只因为她踏入过那间茶室,观赏过壁上诗画,姚贤妃便要彻底毁之?
    路映夕轻轻地摇头,关上窗户。有一种人,对于洁净有严苛要求,被别人碰过自己的物品,便就不再用。姚贤妃,也许正是这种人,而且心理症状偏于极端。若真是如此,恐怕连无边佛法都很难平静她的心。
    夜幕逐渐降临,凤栖宫静谧如常。路映夕沐浴过后,便就早早就寝,不理琐事。
    她睡得颇稳,酣梦中,隐约感觉身边有轻微异响。她没有睁眼,继续假寐。
    黑暗凝寂中,有人翻身上床,躺在一侧,呼吸沉缓,并未惊扰她。
    那人身上有一股浅淡的龙涎香,在这静夜里显得特别清晰。路映夕心中想,其实他比她更了解姚贤妃的个性吧?之前他瞪她的那一眼,是怪她破坏了姚贤妃修身养性?可是,如果一个人自己控制不了心魔,如何能归咎于旁人?
    大抵过了很久,皇帝低低的嗓音响起,难辨情绪:“有什么想说?”
    路映夕在漆黑中睁开眼眸,无声地弯了弯唇,轻轻开口道:“臣妾在想,皇上在想什么。”
    “皇后冰雪聪明,又怎会不知朕在想什么。”他的语气极淡,像在闲谈今晚的月色一般。
    她没有接他的话,柔缓道:“姚贤妃容貌出众,只可惜那一道伤疤……”
    皇帝轻嘲地笑起来,声音越发低沉:“皇后七窍玲珑心,该不会以为那是朕下的手?”
    路映夕安静了片刻,才温和清淡道:“臣妾从未如此想过。”
    “说说你是如何想的。”皇帝今夜似很有倾谈的兴致,口吻闲散而悠长。
    “每道伤口的背后,都有一个故事。”路映夕平淡地回道,不欲剖析。伤口若已结痂,又何必再残忍地撕开。她对于别人的感情事,并没有浓重的好奇心。
    但是皇帝却仿佛存心要揭开旧伤疤,只不知那是他自己的伤,还是那个“她”的伤。
    他的语速非常缓慢,似乎不带一丝温度,娓娓道:“为了报复,她亲手割损自己的脸。当她满面猩血来到朕面前,朕才发觉,什么叫做说不出话来。那口子划得很深,皮肉外翻,鲜血滴淌,令人惊悚骇然。她却笑得灿烂惬意,好像因此得到了什么。可是朕看着,只觉得她在哭。那眼泪是红色的。”
    路映夕默默听着,心里有些发凉。他描述得太细腻,她的眼前仿若幽幽浮现出那样一张脸,面色异常苍白,鲜血异常猩红,犹如怨厉鬼魅。大多女子最珍惜的,便是自己的容颜,可姚贤妃竟能狠心对自己这般残忍。这算是对谁的报复?值得吗?
    “朕不喜欢去斋宫,也许是不习惯那里弥漫的檀香味,又或许,是觉得再浓的檀香也覆盖不了记忆里的血腥味。”皇帝似有若无地笑了笑,自嘲道,“朕的记性太好,是否一件好事?”
    “有时候,记忆会骗人。美好的变得更加美好,不好的变得更加不好。”她平和接言,什么也不问。
    故事刚刚讲述了开头,皇帝没有再把它说下去。路映夕心忖,这桩多年前的深宫秘事,内情会是如何的错综复杂?除了血腥伤害之外,可也参杂了刻骨铭心的缠绵悱恻?
    两人皆无言,气氛静默。忽地,路映夕觉得锦被一紧,皇帝拉住被角,微微用力,连带将她扯近。
    “皇上?”她有点诧异。他们一贯隔着距离共眠,他现在想做什么?
    皇帝没有出声,缓缓拥住了她,手势轻柔,不含侵略的**之意。
    她没有挣扎,任他抱着。他的手心贴着她的腰,凉寒失温。锦被甚厚,可他的身躯却僵冷如冰。
    她维持着原本的姿势未动,良久,低声启口道:“皇上,夜凉,不如臣妾让人再拿一褥被来?”
    他轻咳了一声,却道:“就这样。很好。”手掌稍使了点力,将她整个人完全揽进了怀里。
    男子独有的气息窜入鼻端,路映夕感到有些不自在,本能地挪了挪身子,他即刻再搂得用力一分。
    他的下巴轻抵着她的肩颈,她觉得痒,终于忍不住翻了个身,背对着他。
    但他仍没有松开手,从后面环抱着她,低低叹息:“映夕,你的身子很暖。”
    她心尖一颤,心跳隐隐急促起来。明知他可能是在使攻心术,可她还是不可以抗拒。如果她现在一脚踹他下床,会有什么后果?她暗自苦笑。这人太坏,刻意流露一丝脆弱给她看。演得那么真切,让人即便怀疑,也不忍戳破。
    他就这么抱着她,不说话,贴牢她的后背,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
    她僵直着背脊,感觉他的呼吸近在耳边,轻微掠动她的发丝。
    “睡吧。”他近乎呢喃地吐出一句话,就再无声响。
    她亦不作声,许久之后,他的身体渐渐温热,扣在她腰间的手也略松了,应已入眠。她这才长长吁出一口气,觉得这种情况犹如守城御敌,心身皆不敢松懈分毫。
    这一夜,他睡得很浅,时不时下意识地将她抱紧。害她彻夜无眠
第三十一章:微服出宫

        翌日一早,路映夕将修葺冷宫的事务交代给晴沁,然后换上荆钗布裙。一张清美容颜,不施脂粉,素净白皙。
    皇帝今日身着一袭浅紫色的锦袍,金冠束发,仿若富家公子,翩翩俊逸,但看似毫无一分杀伤力。
    路映夕站在他身旁,像是他的家仆丫鬟。而几名侍卫青衫便服,如同大户人家的护院,并不起眼。
    一行几人,就这样出了皇宫,驾着两辆马车来到南城门。
    城门口挤着众多难民,拖儿带女,排队入城。
    皇帝下了马车,走到一边静僻处旁观,随口问路映夕道:“可见过这等情景?”
    路映夕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从前在邬国,她时常随师父出宫,行医救人,或跋山涉水勘地采药。她并非不知人间疾苦的娇贵千金,也曾尝过辛劳饥冷。有时在荒山里,风餐露宿,只能挖草根野菜充饥,睡在阴寒山洞里。
    皇帝也不再作声,定睛扫视着鱼贯进入城门的百姓。这些人之中,或许有奸细。就算每日混入十人,十天便有百人。如此下去,京都必将大乱。龙朝人擅巫蛊之术,如果他们对驻京军队下蛊毒,后果不堪设想。
    路映夕转眸看向皇帝,见他神情凝重,便轻声开口道:“公子,户籍文书可以伪造,但人的本领难藏。倘若龙朝派探子潜入我城,定是会武之人。”
    皇帝闻言,赞赏地瞥她一眼,颔首道:“此言有理。”
    路映夕微微一笑。看他的反应,应该已经做了一些安排。其实只要暗中让武学高手佯装守城士兵,检查入城百姓时,一搭每人脉搏,就可分辨端倪。不过,纵使如此,仍难保万全。毕竟,如今是非常时刻。
    “还有什么建议?”皇帝注视着前方,淡淡问道。
    路映夕知他是在问她,思索片刻,才压低嗓音道:“对于巫蛊之术,预防重于事后医治。映夕曾经和师父研究过龙朝蛊毒,小有心得,但是有一味药引异常难寻,所以一直未研制出防备之药。”即使能配出药,可要在军民中普及,其量甚大,不仅需要人力,亦需要时间。
    皇帝的眸中闪过一丝亮光,侧过脸,灼灼地盯着她:“是何药引?”
    她踮起脚尖,凑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皇帝的脸色慢慢沉了下来,抿唇不语。
    路映夕清浅地笑了笑。在此时,她和他是盟友。邬国派兵助他攻打龙朝,那么她帮他,也就是帮自己。
    皇帝又静观了一会儿,才折身走回马车。踏上马车之前,他扭头平淡抛下一句话:“映夕,上车来。”
    马车嗒嗒慢行,途经市集。正值午时,街市繁华热闹,人流络绎,叫卖声不断。
    皇帝掀开帘布,颇有兴致地看着,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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