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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槐花静静地听着。自有一番思量。
这且不说,且说杜鹃姊妹,众人走后重又忙起来。
原来娘娘庙东厢有厨有灶,甚至碗筷都齐全,专为办香会的时候,大家凑份子做素斋准备的,倒省了杜鹃不少麻烦。
当下将锅碗等洗刷一遍,就开始煮饭。
因是庙里,不敢带荤腥进来,只拿了些笋、菌子、豆子、青菜等素菜来,做起来也简单。
杜鹃就劝黄雀儿,“大姐你们回去吧。这里不方便,我一个人还能少做个菜,弄简便些;你们要都在这吃,反要多做菜,这不找麻烦么?回去把这情况告诉娘,她也放心。”
黄雀儿想了想,道:“黄鹂你回去,我在这。”
黄鹂不答应,叫大姐回去,她留下。
杜鹃朝黄雀儿使眼色,黄雀儿无法,只好走了。
然后,杜鹃就和黄鹂炒了个小白菜,又用菌子烧了个汤,再煮了苞谷米饭,就吃起来。
姐俩默默地忙着,不像往常话多。
这也没法子,最近一连串的事出来,对她们冲击都大,因此竟然不知说什么了。不是她们不想推心置腹地交谈,只不知如何说,生恐不小心触及敏感话题,令姐妹情谊再受损。
比如黄鹂,她就很想问二姐姐,为何不肯嫁给哥哥?在她眼里,哥哥是最好的,二姐又那么喜欢他,他也很喜欢二姐,况且是昝姐姐为妾,又不是她为妾,为什么不答应呢?还有,不想嫁给哥哥就算了,那也不能走啊!要说爷爷奶奶说话不好听,以前也不是没骂过、没赶过,二姐不是都当耳旁风么!怎么这回就一怒离家了呢?还有和林春的事、盖房子的事,诸如此类,她都想问,又都不敢问,因为这都牵涉到之前的矛盾,小女娃真心伤感无措。
而杜鹃呢,觉得再难对小妹子悉心教导了。她如今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不说,且家中又多了黄元和昝水烟,观念和见解未必相同,他们的言行令她耳目一新,开启她新的视野,自己再如以往一般教导她,只会增加争执和烦恼。
因此,她们都缄口不言,就算说,也是烧菜煮饭的话题。
☆、第317章 黄元上门(二更)
好在吃完饭,先是黄小宝,挑了一大担东西来,有他娘为杜鹃准备的,有黄雀儿为杜鹃准备的;接着,林春也挑了一担东西来;再后来,冯明英也带着远清来了;再后来,杜鹃干娘带着桂香和青荷也来了;最后是槐花和二丫,也来了。
林春只打了个转,就往河那边去屋基地去了。
黄小宝卸下担子后,就拿出工具修补门窗等,敲敲钉钉地,忙个不停。
杜鹃见四处查看的大猛媳妇和冯明英一边看一边摇头,有些头疼,便道:“干娘,小姨,回去吧。这大忙的时候,小麦种了,不还要给萝卜地里薅草么?我这里没事。”
冯明英转头,用手指头戳了她额头一下,嗔道:“你还说!就算不是黄家亲生的,好歹也在黄家过了十几年,人家来了还不到十几天,就把你挤走了。你往常不是能耐的很么?”
大猛媳妇也很不赞成地看着杜鹃,但又想她搬出来才好呢,从此跟黄家不沾边更好,所以就闭着嘴没吭声。
杜鹃笑道:“出来单过自在嘛。从此后我就没人管了,想什么时候吃饭就什么时候吃饭,想睡觉就睡觉,想不干活就不干,想去哪就去哪,什么事都自己做主。这日子不赛神仙?”
众人听了一愣,忍不住就笑起来。
冯明英气道:“你就自在吧!从此你就是神仙了。”
大猛媳妇道:“已经搬出来了,别说那些了。”一面拉过杜鹃,低声嘱咐道:“既出来了,就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你是个聪明人,凡事看开些。有难处不好找黄家,干娘和小姨可都对你好的很,就来找我们……”
这边殷切嘱咐,那边黄小宝爬在窗台上忙碌。
他将半扇窗子给卸了下来,捯弄了一阵。又扛上去。
上去了,却发现铁锤忘在地下,于是四下乱看,想找个人帮自己递上来。他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槐花身上。可她离得有些远,他不好大呼小叫的,只好喊“黄鹂”。
二丫一直留心他,这时忙过来问:“小宝哥哥要什么?”
黄小宝笑指地下,道:“把那铁锤递给我。”
二丫赶紧弯腰捡了,朝他递过去。
黄小宝两手托着窗扇,还要借力攀附窗栏,无法弯腰,二丫便踮起脚送到他面前。见他笑灿灿地来接,没来由地心一慌。手一抖,铁锤就掉了下来,差点砸了她的脚,吓得她跳脚让开。
青荷在旁见了,以为二丫身量不够。便走过来捡起铁锤递给黄小宝。
黄小宝小心腾出手来接,一面笑道:“多谢!”
青荷撇嘴道:“谢什么。你也真笨,丢三落四的。人家干这活,都是把铁锤插在腰里,不管爬多高,顺手拔出来就能用;你倒好,干点事儿倒要几个人给你帮手。”
黄小宝听得郁闷不已。道:“我也没叫你呀!我叫黄鹂,二丫好心过来帮一把,怎么就成了‘几个人’了?”
青荷把手往回一收,瞪眼道:“你说我多管闲事?”
黄小宝接了个空,单手托着窗子又觉得酸,况还攀着窗边呢。时间长了觉得攀不住了,摇摇晃晃的,吓得叫道:“我错了,我说错了还不成吗!妹子,青荷妹子。快给我吧!要掉下来了!”
青荷因他说“我错了”,忽想起小时候杜鹃和黄雀儿打着他要他求饶的事来,起了顽皮心,遂戏谑地问道:“你服不服?要是服了,就说‘我错了’‘再不敢了’。”
黄小宝暗道晦气,也不接铁锤了,回手攀住窗子。
等扶稳了,才回头笑道:“那年我还真不服。不过要是青荷妹妹这样的上场,我肯定服——谁敢惹你!”
心里又加上一句“你这样厉害谁敢娶?”
青荷也知他说自己泼辣,就不依,跟他对吵起来。
二丫见两人言笑无拘的模样,心里酸涩难当,又羡慕青荷大胆泼辣,恨自己不争气,好容易找个机会接近他,连递个锤子也递不好。
青荷跟黄小宝斗嘴一阵,才将铁锤递给他。
黄小宝接了过去,叮叮当当钉起来。
因见两女娃还没走,一边干活一边问道:“你们晚上方便么?要是方便,就来陪杜鹃吧。这河边田畔里,空荡荡的就一座庙,怪吓人的,我怕她一个人睡害怕。”
青荷仰头笑道:“你这么心疼杜鹃?”
黄小宝随口道:“我妹妹,当然心疼了。”
青荷忽道:“又不是亲妹妹。哎呀,莫不是你起了坏心思,想趁机插进来?肯定是这样,你想浑水摸鱼娶杜鹃,对不对?”
黄小宝听了差点失脚掉下窗台。
这辣妹子真是什么话都敢说!
他还真没想过这点,大概是当杜鹃堂妹久了,就算知道她是大伯娘捡来的,他心里也并未在意,依然跟以前一样。
可青荷问的这话不好回,他承认也不对,否认又不好,便笑道:“我哪有那个福气。杜鹃那是随便什么人都配得起的?我说青荷妹妹,还没叫你做一点事,你把我当犯人一样拷问。你这张嘴,比我家黄鹂还要厉害。”
青荷见他说话实在,兴头起来,又问道:“你说自己没福气。那你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媳妇?”
二丫又羞又羡慕,看着青荷简直佩服死了。
她怎么什么话都敢问呢?
黄小宝这样大的一个少年,她和他对一眼都要脸红,她却敢问他想娶什么样的媳妇,好像完全不害臊。
黄小宝也被青荷问得红了脸,不知如何回。
憋了一会,忽觉自己窝囊透顶:这么长一个男娃,被一个女娃给问得答不出话来,也太没出息了!
想毕,他转头朝下,嬉皮笑脸道:“就青荷妹妹这样的,最好、最爽快。”
“哎呀!”青荷没被他羞跑,反而冲上去扯他裤腿。“你敢说我?皮痒了你!看我不给你点颜色瞧瞧,叫你掉下来头砸一大包!”
黄小宝吓得大叫:“裤子!裤子扯掉了!”
那边,杜鹃等人听见声音一齐转头,见这情形惊愕不已。
大猛媳妇喝道:“青荷。你干什么?”
青荷这才意识不妥,松手后讪讪对大家解释,“他嘴欠,说我。”
桂香等人见黄小宝惊慌地捂住裤腰,都低头偷笑。
杜鹃笑道:“青荷,要是把小宝哥哥扯掉下来,摔坏了头,你可是要对他负责一辈子的。”
“哎呀杜鹃,你说什么呢!”
这下青荷害羞了,跺脚跑了。
二丫呆呆地看着黄小宝。脑子木然转不动了。
说笑间,大猛媳妇和冯明英嘱咐完了杜鹃,见没什么事了,就告辞出去。杜鹃趁机赶桂香等人走,“都走吧。我想清静两天。你们都哄在这,我还清静什么?你们一个个的,胆子比我还小,说是陪我,晚上说不定还要靠我照应你们呢。”
又说自己忙,要去河那边看工程,好说歹说的。才将众人都弄走了。只有黄小宝和黄鹂,一个还在修修补补,一个说在这照应着,晚上帮忙煮饭。
杜鹃也由得他们去了,自己紧赶着去了河那边。
南山脚下,已经有十几个汉子挥着钉耙在挖土。林春在现场指挥安排。
林春见杜鹃来了,忙迎上去。
两人略一商议,喊人在坡下搭建了一座草棚子,并在棚子里垒砌了土灶,搭了案板。只等明天将村里的大锅等家伙借来,就负责煮工地的饭食。
一直忙到夕阳西下,杜鹃才回去娘娘庙。
林春照例陪她走这一趟,一路说着下一步规划。
刚跨入庙宇院门,杜鹃一眼看见正殿鱼娘娘塑像前的蒲团上静静端坐着一个人,正是黄元。
林春见她顿住,顺着她的视线一看,也看见了黄元。
他便对杜鹃道:“我先回去了。等晚上把图样送来你看。”
杜鹃点点头道:“好的。”
林春又瞥了黄元一眼,才转身走了。
杜鹃便走进来,听见厨房响动,也不过去,径直往正殿去了。她在黄元身边站住,静静望着美人鱼像不语。
黄元头也不回,轻声问道:“回来了?”
杜鹃“嗯”了一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黄元答道:“下学就过来了。你不在。本想过去河那边看看的,想着你即刻就要回来,就等在这了。”
他声音很平静,没有早上的激动和悲伤。
杜鹃没答话,在另一张蒲团上盘腿坐下来。
两人静静坐着,都不说话。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黄元道:“我找了些人去给你帮忙,林家说所有用料都有了,我也插不上手。你要有什么难处,就来跟家里人说。一个人在外面住,诸事都要当心。上山要邀几个人一道,万不可单独去……”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温润、淡然,还有平静。
杜鹃心里一紧,眼窝酸涩——
他,放手了!
这神态,这话语,跟前世的李墩多么像!
不同的是,那时候他是放飞她;而这一次,他是放手。
杜鹃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执着,不像自己了:其实没什么不同,结果都一样。若一定说有,就是中间横了个昝水烟,感觉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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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8章 守护
小肥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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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琴音响起,伴着外面哗哗的河水,和殿中香炉里的袅袅青烟旋转,忧伤、无奈,又理所当然地归于平静,仿佛所有的人世纷争,最后都归于尘土。
他们侧耳细听,什么也没有。
这琴音,是响在他们心里的。
一如之前每晚,他温柔地弹给她听。
那时候,他们觉得已经在长相守。
在外面,在这田野里,远离黄家,远离昝水烟,他们又恢复了从前的相知,似乎这一刻他们中间没有隔阂了,任何言语都不用了。
最后他起身,轻轻地走了出去。
杜鹃也跟着走出去,送他。
他边走边说:“有空回去看看娘。她……很伤心。”
他的声音有些苦涩,因为他听见了娘对水烟的怨怼。
杜鹃点头道:“嗳。”
到外面,她对厨房的黄鹂道:“黄鹂,你跟哥哥一块回去吧,晚上我不用陪。”
黄鹂听了惊慌,想要说什么,被黄元用眼神制止。
他牵起小妹子的手,柔声道:“走吧,别烦你二姐。”
黄鹂收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杜鹃,“二姐姐,那我走了!”
杜鹃微笑,道:“走吧。”
跟在他们身后相送。
在门口,黄元回头,认真对她道:“这不是我选的。”
杜鹃一愣,轻轻笑道:“是。这是我选的。”
跟着又加上一句,“所以,我没怪你。”
她笑得淡淡的,若无其事,仿佛一切随风化去,未在她心上留任何痕迹。
黄元定定地凝视着她,好一会,忽然转身就走。
这次。他很决然,没再回头。
杜鹃望着两人走入薄暮深处,仿佛琴曲的尾音,袅袅散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