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缘-第3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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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嘴里哭,脸上还在笑,因为她记得任三禾说她笑起来像她娘,所以她就笑,期望皇帝看见这张笑脸心会软,然后饶过黄元。
炎威帝果然受不了了,眼中涌出泪水,颤声道:“皇儿!”
就在杜鹃以为自己成功了的时候,他却抱住她,对秦一低声喝道:“秦一,还不动手!”
“是,陛下!”
秦一走上前来,“唰”抖开一张白绢,两个暗卫牵起,将黄元给遮住了,跟着另外两个暗卫走到白绢后……
黄元最后看了杜鹃一眼,又看向林春。
那目光仿佛在说,好好照顾她。
林春望着他神情恍惚,不敢相信这一切。
今日是他大婚的日子,黄元要是死了,他还怎么大婚?
这时他才明白,他娶的是什么人的女儿,有怎样的岳父!
杜鹃意识到不妙,挣扎起来:“父皇……”
炎威帝死命抱住她,秦一也上来帮忙。
林春和黄鹂被邱公公拦着,眼睁睁地望着那张白幔。
就算他们能推开邱公公,又有什么用呢?
等杜鹃看见那两个暗卫抬着白绢裹住的一个物事离开时,当地已经没有黄元的影子了,她再也承受不住,“啊——”一声凄厉哭叫,划破黄昏的天际,仿若流星坠落。
黄鹂也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远处的龙禁卫和太监们都看着这边,窃窃私议。
很快,他们便听说黄翰林在乱军中中了箭,不治身亡的消息。
“怪不得公主哭成那样!”
“唉,可怜,三元及第的状元郎,还不满二十!”
“千年一遇的人才呀!”
……
远处,乾阳殿门口,朝臣们都涌了出来,静静地站着。
林春呆呆地看着巍峨的乾阳殿映在天际,像一只噬人的猛兽。
☆、第525章 洞房花烛夜
炎威帝抱着杜鹃来到龙辇前,将她放到座上。
杜鹃已经醒来,怔怔地看着他。
目光中没有怨恨,也没有悲伤,很陌生。
这目光让炎威帝有些心慌,又心疼。
他扶着她双臂,有些无措、又艰难地低声哄道:“鹃儿,别这样!不是还有林春吗,有他陪你,很快就好了。乖,这事很快就过去了。”
杜鹃不语,却将目光投向他身后。
那里,黄鹂一边痛哭,一边跟着秦一走了。
她想问炎威帝,是不是连黄鹂也要杀了。
可是她终究没问,不是不关心黄鹂,而是不想再同他说话;还有她以为他未必会杀黄鹂,不然刚才黄鹂自杀秦一也不会阻拦了;再就是通过此事她也认清了一个现实:他若一定要杀黄鹂,她也是阻拦不住的,就好比黄元。
所以,她什么也没说,也不想说。
她心中被浓浓的悲凉灌满,压得透不过气来。
她便垂下眼睑,疲惫地靠在座上。
炎威帝见状难受,静静站在龙辇前,蹙眉看她。
林春和众太监都在一旁恭候,不敢打扰他们父女。
好一会,炎威帝才转过身来,又恢复了帝王的威严,沉声吩咐林春:“好生送公主回东宫。你亲自迎亲去公主府。”
林春躬身应道:“微臣遵命!”
这时灵隐和灵烟也来到近前,和一群龙禁卫簇拥着龙辇离去。
炎威帝看着龙辇远去,又默立了一会,才转身走向乾阳殿。
杜鹃返回东宫。于酉初(下午五点)时分上了花轿,离开皇宫,开始了她新的人生。
送亲的兄弟只有秦讳和秦语两名皇子,以及勇亲王世子秦诤,黄元自然不在。连小顺也不在。
公主出嫁的仪仗队伍煊赫又奢华,在此之外,更增添了两千龙禁卫护送,在喜庆欢乐之外多了些威严和萧杀。
为了不让顺亲王谋反影响到公主出嫁的喜庆,京城并未戒严,也不禁止沿途百姓观看迎亲队伍。为防止叛党余孽借机兴风作浪。皇帝派重兵将公主花轿层层围护,更有无数虎禁卫乔装改扮,散布在人群中护卫。
外面种种喧嚣,坐在花轿中的杜鹃仿若未闻。
她直到现在还不敢相信黄元被杀。
她没想到,是她的亲生父亲让她最先看清皇权的残酷。以前她的种种遭遇。因为无所顾忌,放手反抗,又屡次逃脱,反而没觉得太残酷。
出了皇城,来到长安大街上,听着街道上人声笑语,她暗自发誓:今生今世,她再也不会踏进这个皇城一步了!
林春骑着马。走在轿前,脸上带着微笑。
“果然世上没有完美。”他心里想道。
今日他受万众瞩目,心中却没有预期的高兴。而是在想着,洞房花烛夜,他要如何安慰他的新婚妻子,为的却是她过去的爱人。
还有比这更让人颓丧的吗?
公主府早派了重兵,因此丝毫没有受外面叛乱影响,花轿一进入府门。那欢快的鼓乐和烟花炮仗声便此起彼伏,一片欢腾景象。
林春射了轿门后。引着杜鹃往正殿走去。
主持拜堂的是勇亲王和皇族宗令。
拜父母的时候不是对着林家长辈,而是朝皇城方向拜。
不但如此。拜堂完毕后,林老太爷率领林家上下给公主磕头。
杜鹃这时再难受,也要打起精神,搀扶林老太爷起身。
接着,便是新人入洞房了。
自上轿后,杜鹃一直精神恍惚,不知一路是怎么过来的,也不知都经过了什么,也没注意周围的喧闹,连拜堂也在宫嬷指点下进行,把之前学的仪式全忘了,浑浑噩噩被林春牵入洞房。
在满耳恭贺声中,林春挑开了红盖头。
掀开的一刹那,杜鹃还记着自己是新娘,因此对他一笑。
从小看她笑容长大的林春鼻子一酸,不顾旁边有许多人,一把握住她的手,重重地捏了捏。
杜鹃顿时眼睛红了。
孔夫人急忙请他们喝交杯酒、吃子孙饽饽。
等一切就绪,就率诸人出了公主寝殿。
寒霜带领宫女上前帮杜鹃卸下凤冠,除了礼服,换上常服,然后和崔嬷嬷带走了所有宫人,单留驸马和公主。
她们都知道黄元混乱中丧身的事。
当房里静下来,杜鹃终于忍不住了,对林春流泪道:“对不起!这个日子,我不该伤心难过。可是林春,我……我实在忍不住!呜呜……”
林春一把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这还用你解释吗?连我也不能像没事人一样,别说你了。不说别的,单他是黄家儿子这一点,你怎么能置若罔闻呢。他跟我不仅是同乡,还是邻居,更是二哥的小舅子,我也不能置若罔闻。”
杜鹃听了失声痛哭,又恐外面人听见,因此使劲压抑。
林春正要她好好哭一场,也不劝阻,只是不停帮她擦泪。
杜鹃痛哭了小半个时辰后,声音才低了下来,只默默流泪。
林春静静地抱着她,望着喜床左前方紫檀条桌上摆放的一对紫檀雕富贵牡丹双喜字的桌灯出神。桌灯内镶玻璃,映着明晃晃的烛火,看去精美喜气。
同样精美的灯还有许多,有的悬挂在梁上,有些直立在地上,有的摆在桌上,视灯座形状不同安放的位置也不同,将整座寝殿装点得富贵豪华、朦胧梦幻、喜气盈盈!
可今夜,它们却白效力了。
林春知杜鹃难以丢开此事,回避是没用的,等她安静些,索性跟她讨论起来。“顺亲王谋反就不说了,真没想到黄鹂会这么做。”
他觉得,黄元完全是受黄鹂连累。
杜鹃却摇头,吞泪饮泣道:“不怪她!”
林春将她搂紧些,低声责道:“你还护她?要不是她。黄元怎会落得如此下场!”
杜鹃依然摇头道:“不怪她。当年换子,这是不共戴天的大仇!要是一般人家,黄元也不会放过对方的。只不过,我在黄家好歹攒了些情分,如今身份又是天地间一等一的高贵,还有……李墩。所以他才没有仇恨之心。但是黄鹂……”
林春皱眉道:“世间本就如此,没有平等。历史上不是还有忠臣用自己的儿子换下皇室血脉吗?何况黄元有惊无险地长大了,又被找回了黄家,纠缠此事才是糊涂呢。皇上很感激黄家救了你,将来黄家的富贵肯定不可估量。黄鹂这么做实在不智。”
杜鹃哭道:“你怎么还没明白,不是黄家放不下,是皇家放不下!有了这件事,就像父皇之前亲口说的,他只能信黄元一次,绝不会信他第二次,因为他是皇帝。顺亲王就是利用这点,才说动黄鹂的。就算黄鹂不出头。顺亲王也会散布换子内幕,寻机会诬陷黄元有异心,离间他们君臣。黄元下场还是难说。顺亲王找的真好啊,恰恰是黄鹂!换了别人,不够聪明还悟不出这其中的险恶,他的计划就落空了。”
林春摇头道:“我指的不是这个。就算有这样的困境,黄鹂也不该妄自行动,应该将这事告诉黄元。和他商量。”
杜鹃哭道:“她才多大,你指望她跟黄元一样?要是孩子都这么懂事。天下的父母也不用操心儿女了。”
林春不停地替她擦拭,湿了一条又一条帕子。
等略平静了些,杜鹃幽幽道:“林春,你别怪我,今晚的洞房花烛,我是无法成全你了。我有负黄家,就让我为他守一夜吧,算是送他。”
林春轻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了?我要是不能体会你的心思,也不会急忙忙地去找你救他了,就是怕这个结果。不怕告诉你,我宁愿他活得好好的,升官发财,事事顺心如意,这样你才能彻底放下他。其他冠冕堂皇的话我也不说了。”
杜鹃听得又是一阵伤心,将头埋在他胸前,“你都能想到这点,父皇为何想不到?难道当了皇帝,就真的一点情义都不能有吗?”
林春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令人敬畏的皇帝,他是无法体会他的心思的。
杜鹃忽又问:“你是怎么知道父皇要杀黄元的?”
林春道:“假皇上被杀死,顺亲王得了消息发动叛乱,我奉皇上命令去接应你,却听他下令给九儿……格杀勿论。当时皇上的眼神很奇怪,我也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惊胆战,就想到黄元,我就急忙去找你了。”
杜鹃道:“还是白跑了一趟。”
说完再次泪如雨下。
林春也满心难受。
两人便这样对着满室灯火,静静坐着,为黄元守夜。
黄元,能感受到吗?
天黑的时候,黄鹂和小顺在龙禁卫护送下,带黄元棺木回家。
那时,黄雀儿和夏生也已经来了。
陈青黛和方火凤不敢相信此事,且不哭,一定要开棺验看。
屋里都是亲人,自然是要见死者最后一面的,所以棺盖被打开了。
看见黄元面容那一刻,几个女子都一口气上不来,晕了过去。
黄鹂一言不发,跪在棺前烧纸,也不管她们。
“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方火凤看着棺内人喃喃道,“你为她连命都不要了,那我呢?就这样被你丢弃了!”
哪怕是死,也是不一样的!
黄元若是因为反叛当今皇帝而死,那她固然也伤心,却可以一心无挂碍地随他去了。可他竟然在临举事前告之皇帝,哪怕为此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她才不信什么乱军中误伤而亡的说法呢!
他这样维护杜鹃,完全不管他死后她方火凤怎么办,她还有什么指望?便是随他一道去的念头都兴不起来了。
不论死活,她,都被他抛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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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更晚了。
☆、第526章 死后名分(求粉红)
躺在棺中的少年就像睡着一般,面容平静安详。
那安详刺疼了方火凤的双眼。
她盯着他在心里质问:“你怎么可以走得这样安宁?你死的心甘情愿、死得其所,那我呢,我跟了你四年,又算什么?”
心里质问,面上泪珠滚滚。
在她身边,陈青黛和黄雀儿撕心裂肺地哭着,不住拍打棺木。
黄家在京中只跟任三禾、靖安公主和林家这几个亲友故交走得近。任三禾身为公主府侍卫头领,在公主大婚、顺亲王谋反的日子里,自然是无暇抽身过来;靖安公主也不可能过来;剩下林家,也为公主大婚忙碌,不能都过来,只有夏生和黄雀儿来了。
黄雀儿扶棺痛哭,夏生只得带着下人们里外操持打点、安置丧仪。除他外,一屋子人都嚎哭不止,彼此不能相顾。
二更时分,陈青黛木然起身,去了后院。
不多时候,刘妈去后院拿东西,忽然发出一声尖叫。
陈青黛上吊自杀了!
夏生、小顺、黄雀儿等人一齐涌去后面。
方火凤没动,跪坐在黑色棺木一侧发怔。
她心里自嘲,陈青黛竟然走在她前面,比她还痴情。
不,她昝水烟的痴情已经成了一桩笑话!
黄鹂也没动,跪在棺材前面烧纸钱。
方火凤忽然扭头看向她,问“公子真是在乱军中被杀的吗?”
黄鹂很干脆回道:“不是,是皇上下令处死的。”
方火凤身子摇了摇,伸手扶住棺木。
黄鹂抬头看向她。冷冷道:“哥哥死了,你好像不大伤心,还很愤恨不甘?”
方火凤轻声道:“你倒很坦然。”
黄鹂低下头继续烧纸钱,一面道:“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