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鼓-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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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鉴见他停下,抬眸一看,心下大惊,更是迈不开步子。
“给邢侯、邢大人请安。”
乐歌走上前来,认认真真的给他二人施礼。她不敢抬头,只怕抬头就会控制不住自己,做下御前失疯的傻事,对她复仇之事不仅没有助益,还会害了申儿。
邢鉴一言不发,薄唇紧抿,只盯着她看。邢度舟倒是对她很是客气:“姑娘,我们欲求见皇上。”
乐歌不由地挺了挺背,微笑道:“侯爷稍等,我去通传。”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某人在文下问的为啥我们亲爱的皇帝连个贾宝玉都不如的事情我解释下:
我先前说了尚隐登基,沿袭旧制,身边有宫婢12人,内人12人,都归王舟管,于是有人问我为啥没有看见别的宫女只见乐歌一个人面对他。
解释如下:因为乐歌是守殿宫婢,所谓守殿宫婢就是专门管广弘殿内阁的具体事务。所谓广弘殿内阁就是指皇帝工作和娱乐的地方(不包括吃饭和睡觉),乐歌的上班时间根据皇帝的需要定。也就是说皇帝今天工作繁忙任务多,到半夜三更宫婢也要陪着。皇帝如果去内廷临幸嫔妃,或者出去出差,那女主就可以半怠工状态。
我和K君说,说白了乐歌就是一个办公室小秘,皇帝的穿衣吃饭都是别的宫婢在管。因为那次和小白韦璧吃饭是因为在办公时间吃的,譬如老板加班你给去买个盒饭。那次睡觉是皇帝临时休息一下,等你老板累了,办公室休息下,你给盖个毯子。加上守殿宫婢也是轮班制,每三天一轮。
大家看了几天,看了几千字,就以为女主在皇帝身边呆了很久,其实不然。算来算去也就两天而已,所以这两天女主都在值班。鉴于女主现在还不陪皇帝睡觉或者陪他吃饭,别的宫婢我就暂时不写出来了,因为写出来也没有人要看。等到某一天,或许女主能陪皇帝睡觉吃饭了,我再写出来吧!
不过说不定女主去陪小白童鞋睡觉吃饭也未可知。
清楚了吧?明白了吧?亲爱的K君,多谢提出!
38
38、真情假意 。。。
“臣欲回乡祭祖,特来向皇上告假。”
邢度舟入阁来,虽被尊崇以赐高座,饮御茶的待遇,可见皇帝只顾提笔写字,并不睬他,这番冷遇让他有些吃不消,便忍不住先开口说话。
须臾,皇帝终于从浩繁的书册中抬起头来,笑着问他:“不知邢侯祖籍何处?”
“臣是江陵县人。”
“江陵好啊……依长江之险,连贯南北东西,福地美乡!”皇帝赞道。
“家中祠堂多年失修,臣又是家中长子,系族长之责,无奈之下,特来向皇上告假。”邢度舟又将告假之事重新提了一遍。
皇帝看着邢度舟这张老脸近在眼前,看似谦卑儒雅,实则咄咄逼人,心中很是反感。他暗想:皇陵案余波未息,世子被杀案又还没给滇南王一个说法,这老贼倒好,竟敢告假来了。这假自己是答应还是不答应?若答应了,谁来制约滇南王葛洪?若不答应,齐国号称以孝治天下,这理由又是那么冠冕堂皇,自己也难以拒绝。
皇帝一时想不好,便拿起先前搁在一旁,乐歌泡的那杯热茶来喝。茶已搁凉,入口微甘,蜜枣和枸杞的清甜不与茶香冲撞,融合得恰到好处。他心下突然有了计较,便顺着邢度舟的话往下说:“邢侯忠勇诚孝,实乃群臣表率。朕自然该放你回乡祭祖。只不过……眼下有一桩要紧的国事,非要邢侯主持大局不可。”
邢度舟告假祭祖本就是个托词,他的本意是要让皇帝知道,齐国没有皇帝可以,没他英勇侯却不行。他深知滇南王世子之死,已让朝中众人人心惶惶,而他是惟一可以制约滇南的重要人物。这时候若不待价而沽,他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更好的时机给皇帝一个下马威。
他等着皇帝说出留下他解决滇南一事的话,可皇帝话锋一转,竟提起了自己的婚事。
“朕让太史令夜观星相,掌算大历,得了一个吉日。今秋白露,是一年中最宜婚嫁的好日子。朕的大婚,邢侯责无旁贷……只是耽误邢侯尽孝,朕对你有愧啊!”皇帝说罢,面上竟真的流露出几分愧色来。
“这……皇上大婚,国之大事,臣收回告假。”
邢度舟被皇帝反将一军,心中极恼。自乐亭松死后,他在朝堂上虽没任太傅一职,却掌着尚书大事,实际上就是三公之首。皇帝大婚典仪,说起来他的确是责无旁贷。他若还想要手握实权,号令百官,别说是回乡祭祖,就算是病的快要死了,抬都要被抬出来操办各项事宜。此等大事,谁敢说不?
“朕大婚之前,各地藩王如何入朝?如何纳礼?还有宗庙礼仪、御贡之事,烦请邢侯费心。”
“……臣遵旨。”
皇帝见邢鉴入殿以后一直目光游离,心神不定,便突然扬声唤乐歌进来。
他举起手中茶盏,看着邢家父子说:“有人讲,这热茶反而好消暑,朕先前还不信……来,给两位邢大人换茶,你们也品品这热茶的滋味。”
乐歌目不斜视,上前一一为他们换了热茶后,拿着茶盘退到一边。她见邢鉴总是有意无意的盯着自己,只能转身去看茶案上的小炉,依旧在“扑扑”的煮水。(文-人-书-屋-W-R-S-H-U)
“卫尉卿……噢,不,应该是驸马才对。”
乐歌身子一颤,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去,见邢鉴正毕恭毕敬地朝皇帝拱手,口称:“多谢皇上抬爱。”
“公主府修建得如何?”皇帝的殷殷垂询,让邢鉴心中极是怨愤。和尚安柔成婚这件事一直是他心头恨事,他自己从来不提,也不许旁人提起。可今日面对帝王之尊,他却不得不俯身恭听,不得不违心说好,竟还是在她的面前……
“在金秋就可以修建完毕。”邢度舟忙上前来代他回答。
“朕有数位皇妹,可与朕一母同胞的却只有安柔一个。安柔性子温和柔婉,你要好好待她。”皇帝话音未落,只听乐歌“啊”的一声惊叫,人突然从软席上跳了起来。
一时之间,三人都朝她看了过来,神色各异,目光错综复杂。
乐歌忙跪下,伏拜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怎么了?”皇帝问。
“奴婢一时走神,烫着了。”乐歌将脸埋在手面上,连连叩拜道。
十指连心,让她痛彻心扉。她分不清是手痛,还是心痛,只觉得胸口似被钝刀割过。人虽处在炎炎夏日,可冰凉孤寒之意却没顶而来。
他要娶的人,竟是尚安柔!
“大胆奴婢……你还真会当差!”邢度舟厉声喝斥乐歌:“王舟是怎么选得人,竟让这样不省心的人留在御前,拉下去给我掌嘴!”
王舟候在殿外,不知是进还是退,一时颇为踌躇。
“邢侯你又何必同个奴婢生气?”皇帝将书卷搁在一旁,似想立起,偏还是坐着不动,手中的那管紫檀羊毫,竟骨碌碌顺着御案滚到金砖上,落在邢度舟脚边。
邢度舟抬眸看了皇帝一眼,弯腰将那管御笔捡起,极其恭敬地递到皇帝手边,笑道:“皇上仁厚,这些贱人就是因着您的性子,恣意妄为。今日这奴婢若是不打,只怕御前伺候的这些人会有样学样,这样就不好了。”
“邢侯言之有理,你……还不下去!”皇帝深深看了乐歌一眼,挥手示意她下去。
邢鉴先前欲出来说话,现见乐歌无事,面容稍霁。只是他惊讶于皇帝的态度,一时之间又拿捏不准这其中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沉默不语。
邢度舟盯着乐歌的背影看了好一会儿,才收回眼光。他避口不谈滇南和皇陵,只拣了雍州城郊圈地和新税法两件事,同皇帝稍稍议了一番。
申时一过,邢度舟与邢鉴告退,两人才一走出阁外,皇帝便将先前跌落在地上的那管笔捏在手中细细摩挲,唇边微笑淡不可觉。
“你也就这点出息,每次只要见了这个女人,就六神无主。”邢鉴并不同邢度舟说话,只疾步往前走,袍服吹动,发出轻微的飒飒之声。
“你今日可瞧见皇上的态度?”邢度舟一语点醒,让邢鉴猛地停下了脚步。
“你也瞧见了……皇上对那丫头可是不一般。”邢度舟突然想起乐歌的面貌来,冷笑道:“我不管皇上是真心还是做戏,这个女人不能留!”
邢鉴听他说罢,反应激烈,朝他怒道:“你最好不要动她。若她死了,你便再也不会有我这个儿子!”
“……你!我邢度舟一生英明,只怕将来要毁在你的手上!”邢度舟怒其不智,拂袖而去。
待夜灯燃起,乐歌交卸了差事,人松闲了下来,便回到自己的寝居,躺在榻上打穗子。
红黄丝线交缠,似结了千千网,这网不仅结在她手中,还缠绕在她的心里。她抬起头来,只见一窗冷月,高华清淡,却不是奉先殿外高悬的墨鼓,风吹铃动,那样熟悉。
乐歌蜷着身子,抱着双臂,胡思乱想,又将锦被胡乱地盖在自己头上,仿佛可以用它来隔绝一切的痛苦和不堪。可回忆纷至沓来,让她无从抵挡。
他可以娶天下所有的女子,可为什么偏偏要去娶尚安柔?
他和尚安柔的婚事,不仅伤害了她,更伤害了乐家,这双重的伤害,让她有些承受不起。
叩门声轻轻响起,不知是谁,竟特别的执着。
乐歌忙起身来,抹去眼泪,将面上收拾干净。她磨蹭了许久,才去开门,只见白子安一身朝服,长身玉立,站在月光下对她微笑。
“白大人。”乐歌面上流露出惊奇之意,迎出去给他见礼。
“皇上准我来的。”白子安读懂了她的惊奇,将手中拿着的纸卷高高举起,对她说:“申儿的文章写得不错,我拿来给你瞧瞧。”
即便在月下他的笑容也是充满阳光,竟能消弭她心中许多不快,她今夜本想自己独处,却真的没有办法拒绝他。
乐歌将白子安引到寝居的小院来,两人挨着石凳子坐好。小院中多植夏兰,叶呈嫩青浓绿,偶有风过,淡香悠远。白子安身处其间,又有她坐在身边,心中自是欢喜。
“你不怪我了?”他目光闪动,言语斟酌,轻轻问了乐歌一句。
“我分得清好歹……你对我是好心。”
“你那日的样子,我心里……。”白子安鼓起勇气,总想将心中那层意思对她挑明了。可话还未敢说出口,却被她柔声打断:“那日我失态了,叫白大人看笑话了。”
“其实,皇上也是好心。”
乐歌冷笑一声,低头去看自己手上烫伤的红痕。尚隐的确没有恶意,只是他精于权谋、含而不露,善于伪装,行事不择手段,酷肖其母。
她还能复仇吗?每次想到这里,她总是很绝望。她想起小时候自己常常被人夸赞,聪慧机敏,不输男子。只是她的这点心思放到尚隐和邢度舟面前,似孩童和成人戏耍,实在不值一提。
“你的手?”白子安轻轻握住她的手,小心翼翼地不触及她的伤处,面上很是疼惜。
乐歌将手轻轻地挣了一挣,抬眸恰好与白子安的目光相遇,他眼中的炽热和浓烈让她害怕,如果到了此时此刻,她还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那她真的是太傻了。
“我……其实我……”白子安一字一句,似想要将接下来的话说的更诚恳慎重一些。
正在此时,王舟疾步而来,见此情形连忙别过头去,尴尬地说:“那个……姑娘……皇上要你过去。”
39
39、帝后大婚 。。。
乐歌晨起梳洗之后,和往常一样去广弘殿应卯。雍州的夏天最是净空如碧,霞色稠浓,让她驻足贪看良久。
外场西侧的杂库房又有新入宫的宫婢来领腰牌,个个年轻秀美,步履轻盈。她们眼神明亮,面露喜色,怀着对未来生活的憧憬。偶有人见乐歌呆呆立着仰望天空,马上低头掩面指指点点。她这身衣裳,帛绡素锦,代表的是当上差的身份,自然惹人羡慕。
“乐歌……王内人让你寻个时间,将书卷挪出去好好晒晒,省得被虫蛀了吃了。”与她换班的燕翔,虚长她两岁,是大庆年间入值的老人了,为人细致,颇得王舟信任。
“好。”乐歌入殿后,见皇帝已上朝去,便挽起绸帘,燃上沉檀,将御案上的奏折、卷宗分类依次放好。
这些日子当差下来,乐歌已颇了解皇帝的喜好。他惯用徽墨,常临大儒史新伦的字,喜读旧史政论之书,又爱看名士笔记,常挑灯夜读,对其疑难之处一一翻典注释,极是经心。
她整理书案时,不知从哪本书里掉出来这样一张素笺:但梦想、一枝潇洒,黄昏斜照水。
是他写的,笔法奇崛瘦硬,让乐歌拿在手中看了许久。
这月余来,她旁观着,许多国事都尘埃落定。滇南这边,邢度舟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让滇南王葛洪忍气吞声,只派人将世子葛忠良的灵柩护送回藩,是非恩怨皆揭过不提。平遥侯公子韦一堂侥幸保全一命,又传出朔阳侯韦璧同廷尉府联姻。皇陵案高调翻查,可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