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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墨鼓-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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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能对你好,诚心诚意地对你好,让你一辈子都高兴。”

乐歌心中百感交集,她含泪点了点头,将乐申搂在怀里:“申儿,姐姐只有你了。”

“我也只有姐姐。”

尽管乐歌对乐申有千般不舍,可终归还是要走……她见绮雯和白子安已准备就绪,只等她上车,便回头看了皇帝一眼。

皇帝一身青裳,沐浴在阳光下,直裾为暗青花底,外袍绯色边绣如意暗纹,五寸长冠高耸,与她第一次在奉先殿前见他时穿的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

“墨鼓。”

“什么是墨鼓?”

“这里外臣不可入,你……走吧。”

乐歌坐上马车,撩起帘子看着皇帝,她看到他眼中涌动着的不舍、惆怅,心中莫名一酸。

“驭。”马鞭子挥下,车轮滚滚而动,乐歌见青山渐远,人影渐渐模糊起来,突然坐起身来,趴在窗前,大声对他喊道:“你、你等着我……我一定会回来!你等我回来!”

雍水上游的广袤山原,横跨秦州、洛邑两郡,被当地百姓称为“子孙岭”,连绵大山之中有一条峡谷,雍水从其间穿过,两岸是千百年来行人用车马踏出来的小道。他们马不停蹄,足足走了有半个月。绮雯江湖经验丰富,白子安行军打仗熟悉地形,乐歌什么都不需要担心,只须跟着他们投店打尖、便不会出错。

这次他们秘密从雍州出来,没有多带人手,绮雯充作御人只顾驾车,白子安骑马而行十分沉默,乐歌更是不想说话,她趴在窗口一路看向窗外,对着兄长口中曾提起过的秀丽山川、江河湖泊发呆。

她记得小时候,自己曾想过要去很多地方,想去洛邑赏牡丹,想去江南坐画船……可终是没能实现,卫明珠在她临走时,曾羡慕地对她说:“若我能走出去,就再也不回来了。”

走吧!走吧!永远不要再回去了,她心中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响起。雍州城,还有那个肮脏的内廷,带给她的除了仇恨和伤感没有其他。

不!不能丢下申儿……更不能忘记仇恨,否则她无论走到天涯海角都不会快乐。

他们走了一月后,终于来到齐燕边境的龙山关,这是通往燕国都城的必经之路,燕人称为“黑岭”而齐人则称为“狄道”。

他们刚要进入狄道,秦水骤然变窄,道路变得难走了很多。白子安见天色渐黑,便提出今夜只能在山中将就一晚,等到明日再穿狄道去燕国。

当月亮爬上树梢,他们三人围着用捡来枯枝燃起的火堆啃干粮。因干粮又干又难吃,所以乐歌吃得很慢。绮雯知她吃不惯,便闷声背起水囊,寻着水声舀水去了。

乐歌见有和白子安单独说话的机会,便抓紧时机,走过去对他低声说:“白大哥……这次去……我会和未央提起,我希望申儿能去燕国。”

白子安缓缓放下手中干粮,借着月光看她,淡淡的问:“为什么?”

乐歌望着火堆,目光闪烁:“申儿好武……你也知道燕国号称神箭之国……”

“……燕国虽擅武,可我国武功也不弱,且更讲究兵法战略。申儿聪明,一定可以两者兼长,留在齐国和去燕国没什么区别。”

乐歌又说:“我想……未央是一国之后,比我更方便……”

她一语未了,白子安突然将她一把拉起,怒道:“你说谎!你想报仇,你怕申儿在我们手上你有后顾之忧,所以赶紧着想把他送去燕国!”

“不是。”乐歌直视着他,坚持自己的回答。

56

56、再见未央 。。。

白子安面色稍霁,拉着她的手却不放开:“你那么聪明,应该明白,申儿他不该去燕国也不能去燕国……乌铎初登基,内斗频繁,无暇与我国作战,所以他会遵守承诺,马上将昆仑、琅嬛、秦州等十六地奉送我国,可往后呢?他野心勃勃……齐燕一定会有一场恶战。齐燕一旦开战,你说谁最难为?到时候她自顾不暇还有什么能力照顾申儿?”

乐歌经他提醒,愕然抬头。

是了,她只想着乐申的安全,却从未想过尚未央的处境。恩爱情不疑,白首不相离的男女情爱和帝王之家是没有缘分的,她也不信乌铎会为了尚未央放弃逐鹿天下的雄心。

白子安的目光似不舍,似叹息,与她眼神交错。

她岂会不懂?尚隐也不会让乐申离开齐国。那她该怎么办?申儿该怎么办?

白子安像是能读懂她的心思,长叹一声,向她郑重许诺:“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日,申儿就一定不会有性命之忧,除非我死!”

“不必许诺……我信你。”乐歌仰起脸来,笑容中微带泪光。

白子安望着她的笑颜,压抑在心中翻腾的感情无法抑制。他一脚踢翻了燃烧着的火堆,骤然之间火光熄灭,只余几点火星,夜晚的山林更显得黝黑沉静,耳边除了涧流激石,啪啪作响的水声,什么都没有。

“跟我走!放弃报仇……不要回去了!”他攥紧了她的手,用力一带,竟拖着她往黑暗中跑去。乐歌惊呼一声,踉跄了好几步,不得不随着他一起向前奔去。

“你放开我!”她气喘吁吁,拼命挣脱,手却被他握得更紧,“不放!”

“放开……”

“我不信你喜欢他,我不信!”

雾气浓郁,林海茫茫,白子安健步如飞,一路带着她狂奔,自己都不知道到底要带她跑去哪里。

身后,清脆的马蹄声“哒哒”响起,白子安只觉有一道剑气逼来,刹那间他本能的手腕一转,拉着乐歌后跃几步,躲开这一击。

绮雯弃马施展轻功,踩着树梢一路纵跃而来,对白子安冷笑道:“我以为这种事只有韦璧才做得出来,没想到人品端方的白大人也会如此不智!”她说话间,剑走轻灵,寒光舞动,瞬间递出数招。

白子安被她逼得没法子,只能骤然急停,放开乐歌,拔出腰中佩剑,与她缠斗。刀剑相交,金鸣之声不绝于耳。两人都顾忌对方身份,皆是点到为止,百来个回合之后还是胜负难分。

“你们不要打了……”乐歌面色苍白,欲冲入剑阵,白子安和绮雯俱是一惊,同时收剑。

乐歌泪光盈然,大声朝白子安喊道:“你错了,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白子安闻言心惊,看着她眼里的点点哀求,手一颤,佩剑”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是真的……我真心喜欢他,我喜欢他!”乐歌从未那么歇斯底里地呐喊过,似乎要将一直压抑在心中的悲伤、愁苦和无奈全部发泄出来。她泪流满面,蜷着身子缩成一团,跌坐在地上,呓语般喃喃道:“我喜欢他,我……我喜欢他。”

白子安怔怔听着,人似泥塑木雕一般呆滞,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朝她走过去。

绮雯本想过去阻止他,却赫然瞧见他面上的悲伤,她心一软,立在一旁不动了。

白子安蹲□,将乐歌揽在怀中,默默地看着她,似要将她的轮廓都刻在心上。许久,他才说话,声音低沉暗哑:你……既真心喜欢他……哭什么?你放心,我……会送你去燕国,也会送你去他身边。”

燕国都城随州,平皋千里,无崇山峻岭,无洪流巨浸,是草原上的一颗“明珠”。

乌铎登基后,朝局气氛骤然紧张,国中先有乌留珠旧部海陵叛乱,后有蒙坦王率部反出燕国。他忙于安内,人不是在朝堂,就是在战场,基本很难得在后宫露面。

尚未央正位中宫,时常宴请朝臣们的内眷,借此帮助乌铎笼络人心。因她身份尊贵,待人又亲切随和,让一干贵妇们赞叹不已,一时间皇后贤德之名在燕国被广为传颂。

乐歌入宫后,在合颂堂等候,堂边栽桃万株,芬芳馥郁,蔚为奇观,让她一时看住了。

“你……”一个饱含欣喜地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乐歌猛地回过头去,只觉眼前灿烂夺目,丝毫不比她看到的万株桃花逊色。尚未央一身华服疾步走来,她容颜皎美清丽,眸子透亮晶莹,横波流转,对她动情一唤:“乐歌儿。”

“未央……”

最后的相见仿佛就在眼前,乐歌眼角顿时泪光隐现,欲上前抱住尚未央,可突然脚下一滞,对她欠身行礼道:“乐歌,参见皇后。”

尚未央心中莫名一酸,张开双臂将她抱在怀里,嗔怨道:“和我还那么见外……当心我不许你回家。”

不许你回家!犹记当年在内廷,尚未央常常用这个来要挟她。一晃经年,两人虽长久分离,可曾经的温暖记忆俱埋藏在心里,自幼累积的深厚情谊,坚定地没有一丝变化。

“乐歌儿,塞翁失马……”

“焉知非福。”乐歌不由自主地去接尚未央的话头,那是她在尚未央远嫁时说过的话。

尚未央将她揽得更紧了=,两人相拥而泣,哭了许久。

最终还是尚未央先笑起来:“傻瓜……好不容易见个面,我们不哭。”

“嗯。”乐歌收拾心情,与她相视一笑。

“我们走走,说说话。”尚未央紧紧拉着她的手。

“好。”

燕国宫廷并不像齐国内廷那样,设雕阑曲槛,葺亭台楼阁,却另有一份廓然大气,南面倚山而势,列嶂如屏。向北登上临风阁,可望古丽江长波远岸,云烟浩淼。

尚未央一路同乐歌说说风景,闲聊旧事。乐歌心领神会,她们二人对那些伤心往事皆有意避过不提。

御河引古丽江水,屈曲绕行,直至丘门,两岸榴花绚丽,有好些女子在岸边荡秋千,踢毽子,个个年轻窈窕,娇美动人。

“乐歌儿,我还记得你毽子踢得极好,会很多花样儿……什么佛顶珠啊,剪刀抛啊,我一直比不过你。”尚未央望着那些年轻的女子们,神情有几分恍惚。

“她们是?”

“是待选的秀女,未来的嫔妃。”

“燕王他……”乐歌很是惊讶,都说乌铎对尚未央情深意重,怎么?

尚未央知她所想,淡淡的说:“皇上并不晓得,他对这些事向来都不上心……是我的主意。”

乐歌颇觉诧异,抬眸盯着尚未央看,心中不免暗生惆怅。白子安说的没错,尚未央虽贵为皇后,可也有许多难处……对于自己所爱之人,谁能做到不自私?

“别那么看着我,我可没你想的那么伟大,皇上……他,太累了!”尚未央目中浓情涌动,提起乌铎来言语都变得份外温柔:“他登基之后,没有好好地睡过一个安稳觉……海陵作乱,蒙坦王造反,朝中还有不少势力在蠢蠢欲动。他没有母族可以依靠,也没有人帮他,我是他的妻子,我要帮他。联姻……真是个最省力的好方法,别小瞧了裙带之系,有的时候可以抵过十万精兵。”

“那你?”

“我没什么,他爱我、宠我、对我很好……真的很好!”

“未央……”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静默。许久,尚未央才开口说话,语气坚定平和:“我是他的妻子,可我更是燕国皇后……妻子可以任性,皇后却不能。孝贤诚正、端庄仁惠,不妒不怨,要经得起风浪,忍得住寂寞,这便是世人心目中完美的皇后……你最懂我了,我哪能做到这些?可他是帝王,雄才伟略,励精图治。为了他,我也要做个最完美的皇后,乐歌儿,我相信我能做到,我一定能做到。”

“未央。”万般怜惜涌上心头,乐歌握紧了她的手。

完美的皇后,不管是齐国内廷中温柔大气的卫明珠,还是燕国深宫里坚定自信的尚未央,都给她太多的触动。

“别说我了,说说你吧……皇上和我商量,欲认你做妹妹,封为公主,和贵太妃的女儿喜黛一样待遇,赐乘舆、御物,备官属侍御百人,我与皇上亲自送你出嫁……你有了这层身份,谁都不敢小看你,谁也不能委屈了你。”

“嗯。”乐歌木然地点了点头。燕国公主身份的确贵不可言,可若能选择她只想是乐亭松的女儿,从西牌楼大狮子巷的乐家老宅嫁出去。

“我的这位九哥看你甚重。”尚未央对她淡淡笑道:“虽说有两国联姻这层借口,可他仍要面对许多……朝臣的猜疑、卫氏的责问,娶你对他而言并不是明智之举。可尽管如此他还是亲笔来信,其意拳拳,对你的心思可见一斑。连皇上都和我开玩笑说:干脆扣下你,往后还可以和他谈条件。”

乐歌微微苦笑,一时心中百味杂陈。

到了夜里,尚未央仍不肯放乐歌回驿馆,两人和小时候一样手拉着手同榻而眠。纱帘低垂,檀香细细,她们回忆起小时候的趣事来,搂在一起呵呵发笑。

“乐歌儿,母后是怎么死的?父皇是怎么死的?还有四哥?”尚未央突然话题一转,目光渐渐变得冰凉锋利。

乐歌沉默半晌,颤声道:“鸩杀……雍王是自刎于荆州,尸骨无存……”她以为如今说起这些事来,自己能做到平静无波,却不料还是刻骨铭心的痛。

虽然早料到是如此,可寒冷还是从心底漫上来,侵入肌骨,尚未央再也忍不住,趴在锦枕上失声痛哭:“你以为我忘了吗……我不会忘!你父母俱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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