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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新唐遗玉-第1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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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乔面带恳求地说出这句话时,遗玉突然想到那个夜晚,卢氏字字凄凄的回忆,年仅五岁的卢智在初冬的夜晚,经历了那样可怕的事情后,得到的不是亲父的安慰,而是轻描淡写地一句发落,便被关入冰冷的祠堂。

卢氏挺着大肚子,在昏迷之后,跪在那小妾院外整整一夜,却连丈夫的一面都没有见得,那时,谁又曾给过他们说上一句话的机会!

遗玉放在膝上的右手慢慢抓紧裙裳,忍住出声质问那人的冲动,扭头去看卢智,却见他已收了先前客套的笑容,若不是太过了解,她一定会认为他平静的面色一如他的心情。

“房大人,家母并非你所寻之人。”

被卢智侧面拒绝,房乔神色一忧,问道:“今日不是国子监沐休之日,我看你们穿着国子监的常服。应是刚从学里回来,冒昧问一句,卢夫人不便见我,可是身体有恙?”

“没错,家母偶感风寒,正在休息,所以房大人有何话与我说就好,我一定会帮你转达。”

一听说卢氏病了,房乔神色一紧,“怎么病了,看大夫了吗?”

遗玉看着他眼中流露出的担忧之色,一时间竟然有种想要发笑的冲动,早干嘛去了,迟到了十三年的关心,她娘会需要吗?

她直接从椅子上起身,摆出送客的姿势,道:“都说了我娘正在休息,你有话就快说,若是不说,那就请回吧。”

她话音一落,刚才出声斥责她的那个叫阿虎的下人,便瞪了她一眼,然后轻声劝房乔道:“老爷,咱们还是回去吧,我看他们也不像是……”

房乔摆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从遗玉和卢智的神色看,便知他们娘亲并无大碍,见兄妹两人态度坚决,半点也没有让他见一眼那位卢夫人的意思,更确定他心中念想,继续紧逼,只可能适得其反,

他环顾了一圈这摆设朴素的屋子,又看了看卢智坐的那张扶手明显有修补痕迹的椅子,微微皱眉后,扭头低声对阿虎说了一句,对方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地从袖中掏出些东西来递给他。

房乔接过之后,走到遗玉跟前,尽量让自己的表情和蔼一些,双手向前一递,道:“上次在丝绸铺子时,惊吓到了卢小姐,这些权当是赔礼,”微顿之后,继续道,“今日仓促,登门未能携礼,改日我再来拜访。”

遗玉这才认真看了一眼他递到自己面前的东西。从他指间露出来的朱印,是通天柜坊的章子——两张面额百两的银票。

这算是什么,在济贫吗?二百两,若是放在四年前,有这么多银子,他们一家人恐怕做梦都能笑醒,只是现在——那日她在房之舞脖子上看到的玉佩,怕是不止五百两吧。

遗玉轻笑之后,朝边上挪了一步,同他错开身,伸手一引厅门,“房大人,慢走不送。”

房乔捏着银票的手在空中顿了顿,暗叹一口气,转身朝着门外走去,阿虎见他要离开,连忙上前打帘。

“卢公子,我有两句话,希望你能转告卢夫人,若她真是我那位故人,定能听的明白。”

房乔走到门口时,突然回过身来,望了一眼卢智和遗玉,将目光落在刚才两人走出来的那间屋子,盯着那厚厚的门帘,缓缓道:“岚娘,我错了,对不起。”

这一声,饱含着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有着后悔,有着感叹,有着忧虑,有着紧张。

厅中顿时沉默了下来,卢智半垂下头,眼中是浓浓的嘲讽,遗玉静静地望着房乔那张消瘦的面孔,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房乔收回视线,转身便要迈入院中,就在这时,厅中四人只听身后一道清亮的少女声响起:“夫人,您怎么起来了?”

遗玉和卢智“唰”地一下扭过头去,就见卢氏正一手撑着帘子,立在卧房门内,身上不知何时已经穿戴整洁,刚才还散乱的发丝也整齐的盘成一髻,白皙的脸颊上微带了些刚刚起床的余红,清冽的双眼,正眨也不眨地盯着背对她,立在门口处的人影身上。

仍打着帘子的阿虎,是侧对卢氏站着的,一将那三十岁上下的妇人看到眼里,便陡然瞪大了双眼,磕磕巴巴地喊道:“夫、夫人?”

先前他看过卢氏在龙泉镇时的画像,但凡是丹青,必有失真之处,卢氏面目虽同十三年前较为柔和了一些,但整体五官,却是无甚变化!可是十几年前,母子三人的尸首,却是他亲自陪着房乔去辨认的,怎会有假!

遗玉和卢智一时愣在那里,脑中思绪急转,想着如何应对当下局面。

背对众人的房乔。在小满出声之后,便停在了门口,又听阿虎震惊的声音,垂在身侧的手猛然一紧,心脏不受控制地猛然跳动起来,绷紧了面孔,带着期盼和忧恐的心情,缓缓转过身去。

那眉,那眼,那鼻——当那缠的他夜不能寐的面孔映入眼帘后,只是一眼,这隔了整整十三年的一眼,却霎时让他微瞪的双眼中,涌出两行泪水,沿着颧骨流下,顺着下巴滑落在颈中。

“岚……”一张口,便觉失声,曾经日日喊过的名字,此时念出,却倍感艰难。

不忍过,在她远远望着他拥她人入怀时,心痛过,在窗外暗窥她失声垂泪时,害怕过,在她对他视而不见时,痛恨过,在他不得不安排她离开时,心死过,在从那人处见到她的尸首时……

曾经是红烛玉枕共渡的夫妻,曾经是白首相约的伉俪,爱过、恨过,怨过,悔过,辗转十三年,再相见时,谁又能真正说的明,道的清。

“岚——”

“智儿,这位是?”卢氏平静地将目光从那张流泪的脸上移开,皱眉望向卢智。

房乔撑着双目,让模糊的双眼中,卢氏的面容能更清晰一些,但她这平平淡淡的一句问话,却如一记闷雷打入他的胸口!他想过她会怨,想过她会怒,想过她会斥,却从没想过,她竟会用那种看待陌生人的眼光注视着他!没有情,连恨都不再了吗……

卢氏的反应同样出乎遗玉和卢智的意料,但两兄妹只是微怔之后,遗玉便抢先答道:“娘,这位是房大人。”

卢氏疑声道:“什么房大人,不是说有客要见我吗?”

卢智上几步走上前,挡住了房乔直勾勾地盯着卢氏的视线,还有阿虎惊色未定的目光,轻声道:“娘,这位大人认错人了,他查了小玉,知道咱们家的事情后,只当你是她一位故人,这才寻来。”

卢氏在卢智挡在她身前的下一刻,面孔瞬间紧绷起来,双眼中各种复杂的目光来回交错,在卢智话音弗落后,才咬了一下舌尖,强作镇定地答道:“哦,原是认错人了,那你们聊,娘回屋去。”

早在遗玉和卢智前后走出屋门,刘香香给她端水时候,不慎打翻茶杯跌落在床褥上,她只好从床上起来,让刘香香更换被褥。

趁这功夫,她因好奇来客,便走到门边侧耳倾听,正听到从遗玉口中说出“房大人”三字,心中惊疑,又闻厅中另一道声音响起,脑中轰鸣之后,却是镇定地换了衣裳,适时掀开了门帘,静静地望着那个人。

他老了,不再是当年风流倜傥的青年,他为什么流泪,是羞愧?是后悔?

等到脑中清醒时,卢智已经挡在了她的面前,她原以为见到这人时,她能平静地面对,可事实却是,她心中无数道声音在叫嚣着:去质问他当年为什么要那么做!

去质问他有什么权利利用自己和孩子们!

去质问他这么多年,是否会觉得良心不安,夜夜难寐!

但她最终却只是对卢智交待了一句,便转过身去,十三年了,有什么都该过去了,不是难回头,而是回不了头。

“岚娘,”房乔哑声道,“你认得我,我知道你认得我。”

卢氏身形一缓,一脚踏进房门内,房乔立刻大步上前,被卢智伸手拦下,看着立在门口处的背影,冷静在这时根本就无用,他甚至没有多想,便当着众人的面,急声道:“你听我说,当年之事并非你所想那般!我不是有意要刺智儿,不是故意要关他,实是因为——”

“房大人!”

“够了!”

遗玉和卢智同时开口喝道,打断了房乔的话,遗玉绕过桌椅,伸手就要簇卢氏进屋去。

卢氏背对众人的面孔上,带着些许迟疑,但侧目望见遗玉脸上忧色,终是不忍让儿女操心,另一只脚也迈入屋内。

阿虎呆呆地立在门口,小满早就掩着嘴唇站到墙边看着这一幕,房乔眼见那门帘放下,瞳孔一缩,失声喊道:“是韩厉!”

第210章 泣

在房乔失声喊出一个人名的同时。卢氏的神色陡然一变,遗玉见到,忙挽紧了她的手臂,制止了她回头去看。

卧室的门帘落下,遗玉几乎是半扯着卢氏坐到床上,听到屋外传来卢智的声音,才小声对卢氏道:“娘,他是什么意思?”遗玉并没听明白房乔喊出那三个字的意思,似是一个人的名字,可却从没听过。

卢氏的神色在疑惑和为难之间来回摇摆,压根没有听进去她问些什么,遗玉只好扯了扯她的手臂,又问了一遍。

卢氏恍惚道:“他说的是韩厉,娘少时认的一位义兄。”

遗玉看她一副陷入回忆中的样子,眉头轻蹙,这个韩厉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从来都没有听说过,怎么好端端地她娘又多出一个义兄。

房乔挑这时候,说了这人名字出来,是何用意?这人难道同十三年前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没容她多想,屋外一阵骚动。卧室门帘便被人从外面拉开,遗玉和卢氏一起抬头看向站在门边的房乔,在他身后,卢智正一动不动地站着,眼中带些点点愤怒的火花,阿虎的右手正从他肩胛处挪开。

遗玉是见过点穴的手法,那时姚不治为了逃脱,曾经连点了她的哑穴和麻穴,同卢智现在的情况看起来极其类似,显然卢智是被那阿虎点了穴道!

这些推测只是在他脑中一晃而过,就在房乔朝屋里迈了第一步时,便猛地站了起来,挡在卢氏身前,厉声道:“你们要做什么!”

房乔一手撑着帘子,另一只手虚按了一下,柔声道:“孩子,你别怕,我没有恶意,我只是想同你母亲好好谈谈。”

遗玉伸手一指阿虎,“他是不是点了我大哥穴道,让他解开!”

房乔看了一眼卢智,摇摇头,“若是解了他穴道,怕我同你母亲半句话都说不成。”

“我娘没什么好同你说的,她根本就不认得你,房大人,你可知自己眼下的行为是私闯民宅!”

卢氏这会儿的反应很不正常,若让房乔逮到机会说话,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因此遗玉半点也不想让卢氏同他多讲。

房乔被她一口一个生疏的“房大人”叫着,闭了闭眼睛压下心中酸涩后,便不再理她,看着遗玉身侧露出的卢氏半边身影,抑制住目眩之感,放缓了语调,几近央求道:“岚娘,你能听我说几句吗,我不是解释,只想让你知道事实,难道你就不奇怪,不好奇吗?”

卢氏仍半侧着身子,没有半点反应,遗玉沉声道:“房大人——”

“不要叫我房大人!我是你爹!”房乔终是忍不住哑声喊道。

遗玉被他这突然的一句低吼,惊地愣了愣,侧头去看卢智,见他眉头已经紧紧地蹙成一团。

“闭嘴!”卢氏伸手狠狠捶在床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一手搂过遗玉的肩膀,狠狠地盯着房乔,嘶声道:“房乔!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的孩子大呼小叫!你有什么资格做我孩子的爹!我不想见到你!给我滚!”

遗玉能感到卢氏浑身都在发颤,伸手环住她的腰,轻轻在她背上抚着。

房乔在卢氏喊出他名字的瞬间,浑身一震,既惊又喜地望着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的阿虎吩咐:“把客厅那小姑娘带出去,看好门。”

阿虎犹豫了一下,在卢氏的脸上又看了一眼,才扭头朝着刚才因为尖叫同样被他点了穴道的小满走去,将人拎了,直接从客厅前门进到院中呆着。

房乔伸手将门帘挂在铜勾上,让立在门边的卢智也能看清楚屋里的情况,他朝前走了一步,稍稍离母女二人近了一些,轻声道:“岚娘,血浓于水,我是他们的爹,这件事情永远也不可能改变。”

在卢氏出声之后,遗玉就没再说话,只是靠在她身上,搂着她的腰,无形地给她支撑的力量,不管卢氏心中是否还有爱,是否依然恨的刻骨,既然她挑明,那还是说清楚比较好,是爱是恨,事过十三年。总要让她有个了断。

“血浓于水?”卢氏的声音有些颤抖,“你若是知道血浓于水,当年怎会那般对待我们母子,你道只是说一句我错了,再说一句对不起,就可以当作所有的事情都没有发生吗?”

“我——”房乔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来。

卢氏眼眶一热,似又想起那段艰难的岁月,望着他,缓缓道:“你可知道,你害的我们母子有多苦,我起初怨你薄情,只闻新人笑,不闻旧人哭,后来我心凉了,我只求能和智儿俊儿平平安安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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