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唐遗玉-第57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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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佛慈悲,万般皆为弘扬我佛法,度世人。”
呢喃一声,老僧从身侧的木桶里去舀一瓢清水饮下,呼一口浊气,双手合十,即又入定,潺潺佛音,默诵不息。
坐到了马车上,遗玉还有点不适,靠在李泰肩上,数着他的手指,抱怨道:“刚是怎地了,我好端端是会在那里睡过去,是不是那经文有问题,我觉得心里怪不舒服的,就好像、就好像是丢了魂儿似的。”
“不要乱想,祈福而已,”李泰单手倒了一杯茶给她,不想她过多回忆,便挑了别的话头去分转她的注意力。
遗玉也不愿去回忆刚才失魂落魄的感觉,虽知道这当中有古怪,但更知道李泰不会对她不利,就顺着他转移了话题。
小雨点在后头的车上坐着,被秦琳照顾,遗玉觉得寺院这种满是玄机的地方不适合小孩儿,从不带她进去。
在将军府吃饭,间闻喜讯,继生下卢承康两年后,晋璐安是又有了身子,卢俊在外厅陪李泰喝酒,几个女人抱着孩子坐在屋里,饭桌上提起这事,卢氏满眼欣慰,晋璐安则是不好意思地埋头吃饭。
在卢氏的催促下,遗玉为她诊了脉,也就知道她为何这般害臊,算算日子,这一胎应当是卢俊还在养病期间怀上的。
“难怪二哥眉飞色舞的,嫂嫂这一胎可要好养,最好是生个女儿,同小雨点作伴。”
卢俊不可谓手脚不快,才和好就把人哄上了床去,是连病好都等不及。
小雨点坐在卢氏腿上,听见大人提起她名字,看看遗玉,再瞅瞅晋璐安,也不知怎地就明白了,仰脸去问卢氏:“舅母要生小娃娃吗?”
卢氏笑着捏了捏她的小脸,“是啊,给小雨点添个小妹妹,好不好?”
几人原本当小雨点会高兴答应,哪知她眨眨眼睛,竟是把嘴一撅,大声道:“不好!不要妹妹!”
闻言,几个女人都是惊讶,卢氏瞅瞅遗玉,遗玉放下箸子,就去问她:“怎么不好,小雨点不想要个小妹妹陪你玩儿吗?”
小雨点把脑袋晃地和拨浪鼓一样,最后低下头去,任凭遗玉再问,都不吭声了。
“这孩子怎么了?”
小雨点是极乖的,脾气温驯,鲜少闹情绪,见她这个样子,卢氏觉得奇怪,遗玉同样察觉到不对,想着是有什么原因,才叫女儿这般激烈的反应。
于是她就伸手去把女儿从卢氏那儿抱到自己膝上,板正了她的小肩膀,指了指正伸长了手拿箸子在乱戳一条蒸鱼的卢承康,循循善诱道:“乖,小雨点同母妃说说,为什么不喜欢小妹妹,你和弟弟不是玩的很好吗?”
小雨点闷声道:“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啦?你告诉母妃。”
小雨点低头玩着手指,撅巴撅的老高,不怎么高兴,略显得费力地造着句子:“母妃嗯,嗯……生小雨点,父王不喜欢,嗯……弟弟,儿、儿子,父王想要,没有弟弟,父王不高兴,就、就对母妃不好,就、就不要我们了。”
她结巴了半晌,眼中带着惧意,最后黯着一张小脸,鼓起勇气总结道:“小雨点怕,不要小妹妹,要弟弟。”
小雨点才四岁大点,哪里分得清晋璐安生的女儿,同遗玉生的不一样,只听说是要给她添小妹妹,就下意识地抗拒起来。
听她把话说完,看见这孩子天真难掩的表情,在座的几个女人同是变了脸色,遗玉忍住愤怒,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温声哄道:“小雨点不怕,你告诉娘,这些话你是打哪听来的,谁同你这么说的,嗯?”
李泰没有别的女人,东宫后庭全在遗玉的掌握之中,静波殿小到一个打扫的侍女,都是遗玉亲自挑选的,可以说她是刻意为女儿在这后宫之中划出了一片干净的天地,不叫她的天真无邪被污染。
小雨点会有这样的消极想法,直让遗玉脑中警铃大作,断定是有人胡乱灌输了什么给她的小宝贝儿,叫让整天都快快活活的她有这种烦恼。
小雨点架不住遗玉再三询问,扭头趴在了餐桌上,把脸埋进手臂里,遗玉凑近了,竖着耳朵,才听见她小声碎念中提到了一个人名。
“……小雨点不听话,母妃说过,嗯嗯,不许偷听大人说话。”
遗玉搁在膝上的五指握紧,狠狠皱了下眉,便在卢氏关心的目光中,收敛了怒气,把认错中的女儿抱了起来,就往外走。
外厅,李泰正在听卢俊分析着对高句丽的用兵想法,见遗玉面色不善地抱着小雨点出来,就用目光询问她。
卢俊并未发现不对,掐断了话头,冲遗玉怀里的小雨点招手道:“过来,让舅舅抱你。”
遗玉没理她二哥,径自走到李泰面前,把小雨点塞进他怀里,无视他蹙起的眉头,摸了摸女儿不安乱动的脑袋,叫她在李泰膝上坐好。
“小雨点乖,父王就在这里,你若是害怕,母妃就帮你亲口问问他——殿下,你是不是不喜欢咱们的女儿。”
听到遗玉这么一本正经地询问,卢俊错愕,李泰则是迷茫了,他看看乖乖坐在他膝上不敢乱动的小家伙,又看看遗玉,方有一丝觉悟,迟疑地伸出手,轻轻落在小雨点背后,拍了拍,只这么一下,没有多余的动作,连带着否认的声音,都是平淡而无味的,可却异常容易地安抚了怀里的孩子,叫她紧绷的坐姿放松下来。
“父王没有不喜你。”
遗玉满意地递了个眼神给李泰,表露了赞许,又继续问给女儿听:“那殿下会有一天不要我们母女两个吗?”
李泰这回是干脆掀了眉毛,虽是懒得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但是抵不住遗玉有些哀怨的目光,硬挤了三个字出来:“不会。”
“你保证?”
“嗯。”
听到李泰低应,一直垂头丧气的小雨点登时仰起了头,眼里又有了亮晶晶的色彩,她大着胆子去打量李泰的脸,好像是头一天才认识她父王。
遗玉冲卢俊笑了笑,在李泰身边坐下,摸着小雨点的脑袋。
“小雨点听到了,父王是喜欢你的,更不会不要你,以后不许再乱想了。”
说着话,遗玉暗自感慨,这孩子,这点多心倒是似了她,也不知是好是坏。
第362章 嘘,别出声
宫宴,对于那些企盼着一朝富贵的人来说,的确是一个令人向往的场所,可对遗玉来讲,不过是去参与一场乏味的表演,看众生相,又不能置身事外。
皇上身体不适,晚宴只是露了个面便走了,留下李泰陪众臣把盏。
遗玉坐在女宾席上,仅屈于韦贵妃之下,是连杨妃和那位新晋的徐惠妃都要坐在她右侧,这样高高在上的位置,却让她连同闺友就近说话都不能,只得隔着好几张酒席,遥遥地同程小凤举杯。
吴王就在对面席上坐着,和几个兄弟说话,杨妃今日得见了儿孙,同前后欢谈,讲些养生之道,眉梢上都挂着笑,见遗玉静静喝酒,不插她们的话,便主动搭话道:“本宫晌午派人送了几盒新鲜的点心过去,想叫小郡主尝尝鲜,听她们回报说是你们不在,是出宫去探望卢夫人了吗?”
遗玉今时地位,足叫天下女子艳羡,谁人能将一个女儿抚养成独惯东宫的太子妃,寡居的卢氏自成了妇人们私下闲聊的一个话题,是以尽管卢氏鲜少进宫来,宴会一年也参加不到两次,宫里还是有许多人知道她名讳,敬称她一声卢夫人。
“嗯。”比起杨妃的热情,遗玉今天就显得冷淡许多,只是答了她一声,并没有接话下去。
好在杨妃是个八面玲珑的人物,遗玉不开口,她便自顾去说:“本宫听人讲,你还有个表舅闲赋在家,寄住在将军府上也有好几年了,这个样,进进出出怕多有不便吧,怎么不找人安排了差事?就是荐个员外郎做,也有安宅立院的本钱了。”
四下不少人竖起了耳朵,遗玉不慌不忙地回答:“舅舅是个懒散的人,不适合为官,母亲家乡远亲,也只有这么一位了,他膝下并无子女,好在为人宽厚,兄长就是代为赡养,也是情理当中,总不至于将人撵走,倒显得薄情。”
杨妃将韩厉当成是个吃软饭的,遗玉不介意顺着她的话编下去,将赖在他们家不走的韩厉,说成了个孤寡无依的可怜老人。
要是韩厉听到遗玉这么编排他,是不知会哭会笑,凭他的身家,就是在长安城买下一整座坊市来也足够了,怎会需要捐官做,享那芝麻大点的福利。
杨妃是不知自己讲了笑话,又和遗玉闲扯了几句,套了些话出来,便将目光转移到殿外表演杂艺的技人身上。
酒后正酣,连连畅饮之下,有许人离席到殿后更衣,并未引起甚么注意,是以得在这宫廷之内,做出些苟且的勾当,也未尝不敢。
一阵略显急躁的低喘之后,昏暗的憩室内又归于平静,榻上相叠的人影并未急着分开,耳鬓厮磨了片刻,李恪才从榻上起身,草草套上长裤,在背后女子的腻声催促下,将窗下的香炉引燃,借以熏散空气里暴露出的气味。
点好了香,李恪又回到榻上,那柔若无骨的女子立刻依缠上来,偎在他胸口,叫他低笑了两声,说不出的得意。
“我答应你的事都做到了,你打算如何奖赏我,嗯?”
“呵呵,刚才赏你的还不够多吗?”
“哼,我为让爹同太子翻脸,不知下了多大工夫,你一句话就想把人打发了,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女人不依地推了推他的胸膛,坐起身就要穿衣,李恪连忙勾着她的腰,从背后一把将她抱住。
“卿卿莫要生气,将来我坐拥太极宫那一日,这后位必属于你。”
“将来,”女子停下了穿衣的动作,怅然道,“将来还要等多久?”
“就快了,李泰这一次带兵出征,我必叫他有去无回,父皇老了,到那时……群臣拥立我,只怕那把龙椅我不想坐都不成。”
“你当真有这么大的把握?”
“这还要多谢十一叔帮我做的好事,他当初在高句丽经营的势力由我接手,此番必得大用。”
“唉,那原本是他为自己留的一条后路,哪知终是落得个客死他乡的下场。”
“你这样感叹,可是心中还记挂他?”
“夫妻一场,你当我真是那薄情之人吗,若非是被你甜言蜜语哄了去,生了不该有的情意,我又何苦与你偷偷摸摸做这等伤风败俗之事……”
见美人垂泪,李恪不无怜惜地出声安慰:“是我不好,不该在你面前提起他,别哭了,我知道你心中委屈,但这只是权宜之计,你放心,我李恪绝不是个负心之人,等我坐拥了这江山,头一件事便是让你做这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长夜漫漫,一度春宵可尽欢?
男人的誓言就像是最甜蜜的毒药,女人的目光的在黑暗中闪烁,究竟是信赖还是嘲讽?
正月过罢,卢俊率先启程前往定州,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天,卢氏也要带着晋璐安母子动身下扬州去探亲。
遗玉原本是要与小雨点同行,但她私心里想和李泰多待上几日,便瞒着宫里,先将女儿悄悄托付给了卢氏,叫他们先走,而她则留在长安,等待李泰启程,再去追赶卢氏他们。
离别的日子总是来的很快,尽管遗玉抓紧了这几天光阴,时时伴随在李泰左右,难得显露了痴缠的一面,夜里也是百般地乖巧顺从,但该来的总是要来。
二月初八这天早晨,两人早早就醒了,遗玉亲手为李泰更衣梳头,为他端茶布菜,为他披上甲胄,挂上佩剑,迷恋着镜中他器宇轩昂的模样,依依不舍地将他送到东宫门外。
不是第一次送李泰上战场,可遗玉还是不习惯这样的离别。
宫门前等候了一支亲卫军,身后是一群送行的宫女太监,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遗玉不想放肆,可还是忍不住任性,主动去拉了李泰的手,一边低声絮语地嘱咐他,一边想要借此多扣留他片刻。
“给你准备的药,切记要随身带着,不要在洗沐过后怕麻烦就落在一旁,若是不甚丢掉了,阿生那里还有备用的。”
“嗯。”李泰就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听着她讲,不觉得麻烦,却也不似她这般难舍难分。
“到了定州,不要急着用兵,就照事先商量好的,先派人去仔细勘察地形,用规尺做出图来,多一分把握,就是多一分胜算,若久攻不下,切莫逞强,不妨静下心来,思其对策。”
“你若有空,就让银霄送信到扬州与我,若是没空也不碍,你要注意身体,切勿过度操劳,我也会把自己看管好,等你得胜的消息传来,你,你这就去吧。”
再不舍也留不住他,遗玉狠狠心,松开了他的手,眷恋的目光却同他交缠不愿分开。
“我走了。”李泰抬手在她肩上一搭,握了一下,便头也不回地带着人手离去了。
皇宫门前已经等候了几位获封的将军,五万大军延后,待由皇上亲自把酒送行。
遗玉忍了好几日都没掉一滴泪,见渐行渐远的背影,禁不住红了眼眶,春风一吹,便想要落下泪来。
“主子,殿下已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