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禛心在玉壶-第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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胤祥笑,从容转向他道:“你也是,惜儿从小就最喜欢你这个十三叔,这回定妆奁,你这个做叔叔的也要尽一尽心,不能光是笑。”
胤禛胤祥互看一眼,一齐笑道:“好,都听你的。”
惜儿的妆奁就在这三人热烈的商讨中定了个大概,一时胤禛去更衣,从容看他离去,悄声对胤祥道:“你明儿能去我那儿走一趟么?”
胤祥愣一愣道:“是为惜儿的事么?”
“不是为惜儿,是为另一件事,想与你商量商量。”
胤祥转过眸光,凝神看向从容。
从容垂眸,声音细不可闻,“这会儿说不清楚,你明日来了就知道。”
第二天,胤祥一得空便去了从容那里,等听完后,他却是抿紧双唇,迟迟不言。从容不知道他是如何做想,只得问道:“胤祥,你肯帮我么?”
胤祥不答,负手踱了两步,“从容,你以为这会是个好主意么?”
“既救了胤禟的命,也不会碍着你四哥的事,怎么不是个好主意?”
胤祥的眉头没有丝毫舒展,“纵使一切顺利,我赶得及送他去你的家乡,可过后,四哥一定会得到消息,到时不用问,自会猜得到来龙去脉,四哥……四哥他是不会高兴的。”
从容咬了咬唇,“等他知道的时候,胤禟的命已经保住了,他再不高兴又能怎样?”
“从容……”胤祥眸中忧色如沉沉雾霭,挥之不去,“你该知道四哥最不能容忍的是什么,若你为救老九而搭上自己,得不偿失!”
从容的眉头也如他一般结起,胤祥顿了顿,道:“我若向四哥进言,四哥或许还会听上一句,到时候要保住他一条命,应该不难。”
从容摇首,“如今他既已定了主意,就万难更改,再说你这时候贸然说上去,他也只会疑心是我出的主意。”
“可是……”
胤祥似还要说,从容已看着他站起身,目光十分坚定,“你放心,我既已想到这个法子,就会想好以后的说辞。你只要说上一句,愿不愿意帮我这个忙?愿不愿意为我跑这一趟?”
胤祥的眸光在盒子上打了个转后,又落到了从容的脸上,从容的睫毛簇动,对着他的眼中既有几分对前路的担忧,又有几分对拒绝的害怕,其中隐隐的还夹杂着几丝期盼。良久,胤祥无声的叹息了一声,温热的指尖在她手中轻轻一拂,接过了那只穿越宝盒,“愿意。”
自胤祥走后,从容除了必要的事务外就不再外出,只待在自己屋内等着随时都会传来的消息。这天福慧午觉醒来,从容吩咐苏嬷嬷几句后,便雷打不动地要带他外出转转,一时她正蹲在地上为福慧正一正小帽,串珠的门帘忽然向边上挑开,有人携着一股热风从外大步而入。
从容回头,一眼先看见那人手上的盒子,她心头一喜,目光顺着那盒子往上走时,那颗心却又是沉了下来,一直沉到了谷底。胤禛正目前视,既没有理睬向他微笑的福慧,也没有看一眼蹲在地上发愣的从容,他一直走到桌边,将盒子与一卷画轴往上一放后,便道:“都出去!”
一旁环立的宫婢立刻鱼贯而出,从容摸一摸福慧的小脸,“福慧自己出去找苏嬷嬷玩,好不好?”福慧不肯,只是摇着头拽紧了她的衣襟。从容站起身,拉过他的小手转向那只盒子,胤禛见她目光所在,重重哼了一声,“胤祥已为你办成了事,你不必再为那人日夜担心了。”从容道:“我不是在为他担心,我只是想知道,这盒子怎么到了你的手上?”
胤禛微微扬起下颚,“李绂送来急报,说是腿疾复发、应在家休养的胤祥到了他那儿,在进去见了老九后,两人又都消失不见。李绂说他要提着脑袋来见朕,可朕知道,并非是他看管不利,而是因为胤祥手上有那只盒子,有你的那只怪盒子。果然,今早在假山顶上,朕等到了胤祥。”
从容听说,立时道:“这事都是我的主意,与胤祥无干。”
胤禛面沉似水,声音也如千年不化的寒冰,“有没有干系,是朕说了算,你只需告诉朕,为何要这样做?难道连朕圈着一个处处与朕作对的人,你也容不得?”
从容抬眸,“圈着他?若是胤祥不去,他这会儿已经死了罢?”
“谁说的?朕并没有下令杀他。”
从容齿冷,“‘便宜行事’,不是你在折上吩咐李绂的吗?”
胤禛眸光一敛,“即便朕真有此令,你就能越过朕去?”
从容听他左一句“朕”,右一句“越过”,心里就有些发堵,“之前没有问过皇上,的确是臣妾的错处,臣妾愿意受罚。”
胤禛不听“受罚”两字还好,一听“受罚”,眉目之间的霜色就越发弥漫开来,“受罚?为了他,你连亲儿都可以不认,朕想不出,还能怎样罚你!”
从容错愕,攥紧了手指,“你说什么,什么不认亲儿?”
胤禛并不看她,只看向遥遥某处,“当年你怨我对两个孩子说的突然,还说什么不必说破,其实并不是你不想要回他们,而是因为你与他拉着手说话的好事被人撞破,故此答应了人,永不要回弘历的,是不是?”
秋宜……钮钴禄……从容紧咬牙关,“空口无凭,就单凭几句话,你就信了么?”
“朕原是不信,不过……”胤禛突然展开画轴,露出胤禟和从容的开心笑颜,“有了这幅画,又有了这件事,朕怎么不信?”
“别人说一次你就信,我说了几次,你为什么总是不信?”从容沉一沉气,尽量缓和态度道,“我再说一次,在我心里,胤禟与胤祥一样,都是弟……”
“弟弟?”胤禛逼近,冷锋之势几欲令人窒息,“朕从没听过,有做姐姐的,会与弟弟拉着手说话;有做姐姐的,在午夜梦回时叫的是弟弟的名字;有做姐姐的,会为了弟弟背夫弃子!”
福慧仰头看着胤禛与从容,他很害怕,不断颤着小手扯扯一个的衣角、另一个的手,可惜,他的阿玛与额娘只顾互相瞪视对方,没有人低头理他。福慧鼓足勇气站到了中间,“阿……阿……”依旧无人理他。福慧这会儿觉得比手势是没用了,因为没有人看他,他比得满头大汗也是无用,“阿……阿玛!”
胤禛身子一震,低头时,福慧扯着他的龙袍,小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阿玛……额娘……不……”
从容也回过了神,“福慧……”
福慧躲进从容的怀里,“额娘……福慧怕……怕怕……”
从容搂紧了他,两行清泪顺着面颊缓缓而下,她的孩子终于开了口,可是……可是孩子的父亲,却始终不愿意相信她。
暑热渐退,早晚起了些寒凉。胤禛自那次后再没有踏进从容的住处半步,他一味地埋首于政务,从早至晚,没有停歇。这晚敬事房的小太监托着托盘到了书房的门口,见过苏培盛后,悄声道:“苏公公,今晚上……您看?”苏培盛瞄了眼盘内的绿头牌,轻轻叹了一声,“皇上的气还没消呢,你这送上去也是白瞎。”小太监声音更低,“张师傅说了,皇上生的是皇贵妃娘娘的气,别的主子,说不定还有戏。”
这老张,怕又是收了人的好处,以为皇上和皇贵妃闹了别扭,就能趁机得个便宜?哼,不自量力!苏培盛歪着嘴角,看小太监进去后将托盘举过头顶,他满心以为,胤禛会像之前一样,挥手让小太监退去,可是灯火下,胤禛却明明白白地拿起了最后的那块牌子,“啪”地一声放了下来。
苏培盛惊了一惊,等小太监出来看时,那牌子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常在,郭氏玉蓉。”小太监笑嘻嘻道:“苏公公,看来张师傅是说对了啊。”苏培盛一拧眉,透过门帘又看一眼奋笔疾书的胤禛:皇上啊皇上,您这又是较得哪门子的劲啊!
郭玉蓉褪尽脂粉,纤纤十指不断顺着自己长长的乌发,听见门口响动时,她立时收手,垂头起身请安。胤禛随意摆了摆手,玉蓉迎上他,娇柔道:“皇上,臣妾为您更衣罢。”胤禛站停,任由这少女轻巧地为他解下腰带,松开衣领,“你叫玉蓉?”
“是,”郭玉蓉抿了抿唇,显出唇边小小的梨涡来,“从王之玉,芙蓉之蓉。”
“很美……”
胤禛的目光落在她的梨涡上,恍惚间似乎就回到了少年时,对他笑的从容、对他恼的从容、与他怄气的从容、与他较劲的从容,唇边都会有这么一对浅浅梨涡时隐时现,令他渐渐沉溺……
玉蓉停了手,半晌,低低唤了胤禛一声,“皇上……臣妾谢皇上夸奖。”胤禛抬眸看她,猛然间手上用力,放她在床,玉蓉低呼了一声,面颊红透,呼吸也急促起来,胤禛拨开她散在脸上的发丝,轻轻吻了吻她的唇角,“容容……”
玉蓉有些羞、有些怕,双臂却是揽紧了胤禛,胤禛的眸光划过她的如醉秋波,在她如胭脂染就的双颊上打了个转后、又在那吐气如兰的双唇上停留片刻,之后他微一低头,重重吻了下去……
97受伤
苏培盛低垂着头;等待从容的吩咐;可是直到他颈上发麻,从容也未有发出半点声响。苏培盛偷偷抬头瞄了一眼;对上的恰是从容有些空洞的目光;“皇上既翻了她的牌子;这事便算是定了;我又能如何?”苏培盛干着嗓子道:“奴才看得出;皇上还在怄气呢,说不定今晚上为的就是要娘娘过去……”从容苦笑,他既已不信她,还要她过去做什么?哭求他不要碰别的女人;还是低头自认自己所做全都是错?
苏培盛看见从容脸上变化;心知多说无益;只得躬一躬身道:“奴才出来许久,这就要回去了。”从容颔首,张了张嘴嘴似乎要说什么,苏培盛以为她改了主意,满怀期待地望着她,谁想从容最终只是轻轻叹息了一声,低低道:“去吧。”
月色如霜。从容在窗前支着脑袋长眺许久,苏嬷嬷小心为她披上一领斗篷,“娘娘,时候不早,该早些……”
从容回头,茫然看了她一眼,“嬷嬷,我要出去一回。”
苏嬷嬷讶然,“这个时候?娘娘是要去哪儿?”
从容紧了紧身上斗篷,“不去哪儿,就是随便走走。”
从容说是随便走走,可这走着走着,就走到了养心殿的门口。此刻养心殿宫门紧闭,悄无声息,从容想到胤禛或许正紧拥佳人,一时攥紧了拳头,就想要砸门冲进去打他个满头包;一时转念,又想就此离去,再不与他相见。来来回回许久,拐角处已然响起了巡夜侍卫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从容怔忡片刻,终还是提着灯笼,转入一片夜色之中。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就像她不知道该如何解开胤禛的心结,在将盒子交给胤祥之前,她觉得自己的主意两全其美,既帮了胤禟又不不会碍着胤禛,可偏偏就是这个两全其美的主意,将她引至一个困局,梦话、画卷、谣言、盒子……在他的心里已经认定,她的心里不止有他,也有另一个他……
从容吹灭灯笼,钻入了御花园中她最为熟悉的角落。她曾在这儿躲避他的召唤,也曾在这儿为能见他一面而雀跃不已,这狭小的山洞,记载了她很多心事,也见证了不少甜蜜之事,可数十载过去,它最后得到的,不过是她的伤心事……从容用力揉着双眼,他不信她,他宁愿信别人,宁愿要别人,他这个混蛋!从容越想越气,顺手拿过手边的玻璃绣球灯就掷了出去,灯笼在空中划出一条线后并没有发出清脆的碎裂声,而是生出几记沉闷的声响后就此沉寂。
从容诧异抬头,银色月光下,那一抹明黄仍是夺目耀眼,在莹白中亦生出光芒。从容冷哼了一声别过头去,胤禛拿着那盏灯笼,弯腰想要进洞,从容以背抵住洞口,就是不给他让路。僵持半晌,胤禛索性在洞口坐了下来,“你伤了朕。”
从容闷声闷气道:“你也伤了我。”
“很痛。”
“我也很痛。”
“心痛。”
“哪里都痛!”
胤禛扬起唇角,“不是我让你痛的。”
“哼,不是你……是……哪……”从容齿间发出模糊古怪的声音,随后她忽然回身,抓起胤禛的手就咬了下去,“是你……就是你!”
从容咬得很重,胤禛皱起了眉头,却没有收回手。蓦然,她抬起头,将他的手放在月光下仔细一看,那两枚深深的齿印间嵌着一道长长的血痕,“你流血了?”
“我早说你伤了我,”胤禛举起那只绣球灯递到从容眼前,“这东西有些碎了。”
从容看看底座裂口上的鲜红,又看看胤禛手上的伤口,良久,她低头取出帕子,默默地为他包扎起来。
胤禛看她的眼神愈渐柔和,“容容。”
从容不理,胤禛抬手,似要抚她削尖的下颚,从容别过头,忿忿道:“别碰我!”
“为什么?”
“反正……反正就是不许,”从容用力将帕子打了个结后,把脸埋进臂弯,“要碰碰别人去。”
胤禛弯了嘴角,硬是挤到她的身侧,“碰谁都腻烦,就是想碰你。”
假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