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金屋殇-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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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启又道：“阿娇你先出去吧，朕……有些事情与彻儿谈谈。”
阿娇点点头，转身出了宣室殿。刘启慢慢开口：“孩子，你有天生的帝王之才，朕甚是欣慰，但是做事万不能太决断，否则无从后悔。你姑姑……她没有什么野心，以后若没有什么大错，能饶便饶吧……还有，替朕好好照顾母后……”
“诺。”
“好好待阿娇，她是个不错的孩子，朕不希望你会像朕一样后悔。”刘启目光焕散，仿佛又看到了他的废皇后薄氏，她站在那里静静的向他微笑，然后莲步生花般一点点的离开，留给他一个虚幻不清的背影。
刘彻知道刘启口中的后悔是什么意思，他郑重应下。父皇，儿子比你幸运，有后悔的机会，如果父皇也有这次机会，父皇会怎么做？
刘启点点头，微微阖上眼，口中轻喃：“嫣儿……等等我……”
公元前141年，汉景帝后元三年，景帝薨，终年四十八岁。
此消息一传出，未央宫人皆是掩泣自哀，阿娇茫然的看着宫里挂上了白布，人人换上了麻衣，这才想起，舅舅去了。
刘彻揽住阿娇轻轻的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父皇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待你。”
阿娇点点头，苦笑。她知道的，舅舅那么疼她，不是么？
“所以娇娇，别哭了，让我代替父皇宠你，一如从前。”
阿娇泪眼朦胧的看向刘彻，刘彻叹息，轻轻吻住阿娇的唇。
景帝很快便入殓了，宫人们为刘启换上早准备好的寿字衣，口含薄玉放置棺木里。
景帝亡事已经召告天下，各地诸侯也都赶来奔丧。朝中大臣也都纷纷前来吊丧，殡期长达八天。
刘彻看着下面泣不成声的宫妃，眸中泛着冷光。这些妃嫔有哪个是真心为父皇而泣的呢？她们都不过是在担心自己日后的命运。有儿子的还好，可以和儿子去封地当王太后，没儿子的就要去皇陵长住下，看守皇陵。
这就是帝王家无情所在，就连他当年死后，不是也没有一个真心的人为他哭泣吗？那个唯一会为他付出真心的人已经被他舍弃了，他后悔莫及。刘彻看向身边默默流泪的阿娇，父皇你还是比我幸运的，至少有那么一个人是真的为你哭。
殡期后便是葬礼，景帝的陵墓阳陵位于长安城东北方向，是咸阳原上帝王陵墓最东边的一坐，与高祖的长陵相邻。
景帝的陵墓是在废后薄氏去后开始修建的，阿娇想，舅舅不过是想离薄氏近些。
二月癸酉日，刘启正式下葬。送葬时，由刘彻和阿娇穿着斩哀服一起执绋走在前头，有挽柩者唱挽歌。景帝葬后，由刘彻将牌位送归太庙。
景帝葬后，刘彻也忙碌了起来，他正式开始处理国事，而阿娇也在照顾因为刘启过世，而生病的窦太后。
等忙完了彼此的事，刘彻才发现有好久没与阿娇见面了。
刘彻这日早早的回到太子宫，边看奏折边等阿娇回来。
“回来了？”刘彻放下手中的活，看向阿娇问：“祖母怎么样了？”
阿娇耸肩：“外婆睡了，精神也比前些日子好多了。”
刘彻扶住阿娇：“累了吧？”
阿娇看向刘彻：“你这几日处理奏折，会不会很累？”
刘彻轻笑，轻轻抵着阿娇额头道：“不累。”这几日上奏的事不过是他登基事宜。
阿娇推推刘彻：“我想去洗洗澡。”
刘彻笑：“一起吧……”
“……”
景帝的遗诏就是让太子继承皇位，这个是毫无疑问的。刘彻的登基典礼选在了次年的一月八日，新创年号建元年。宫里的司珍坊也开始为刘彻制作龙袍和皇冠，同时也在为阿娇做凤袍。
公元前141年，启用建元新纪年，一月八日，正式举行登基大典。
刘彻初登基，窦太后升为太皇太后，封其母王氏为太后，封其妻陈氏为皇后，封窦婴为丞相。
登基大典举行后便是封后大典。阿娇一身凤袍站在太庙的台阶下，看着在上面黄袍加身的刘彻。她又一次看着他黄袍加身，又一次看着他君临天下，是不是也还会再看着他后宫三千？
刘彻一步一步走下台阶，他站在她面前，朝她伸出手来，声音温和低哑，酥酥麻麻的划过她的心间：“我的皇后。”
阿娇咬咬唇，伸出手覆上刘彻的手，刘彻微微一笑，拉着阿娇一步一步登上太庙，一起接受众臣朝拜。
新皇登基的第二天，新皇后要例行到长乐宫给太后请安。所以在刘彻起来上早朝后，阿娇也起来一番梳妆后，去了长乐宫。
阿娇如今搬到了椒房殿，离长乐宫是近了些，可是距离皇帝的寝宫宣室殿却远了许多。离宣室殿最近的宫殿不是皇后的寝殿椒房，而是由汉白玉建造而成的昭阳殿。
阿娇直接去了窦太皇太后所在的东面宫殿，没想到王太后也在那里，倒也省了不少事。
“阿娇见过祖母，见过母后。”阿娇微微弯膝向二人行礼。
窦太皇太后点头招手道：“阿娇当了皇后后，性子倒也稳重了，快到哀家这里来。”
阿娇轻轻偎在窦太皇太后身边，窦老太太轻轻拍拍阿娇的背，道：“娇娇现在是皇后了，以后可不能再如以前那样任性了，要当好皇帝的好帮手，知道么？”
阿娇低声应下。
王太后温和道：“臣妾以为，阿娇一直都是很好的，母后也不必太担心。”
窦太皇太后点点头，唤道：“清菀，你去将哀家的金钗取来。”
“诺。”
阿娇不解，问：“外婆，是什么金钗啊？”
窦太皇太后笑而不语，不一会儿，清菀嬷嬷便取来了一个精装的匣子，她轻轻的放在窦老太太面前的小几上，然后小心翼翼的打开，丝绒之上是一支镶了宝石的金凤钗，光彩夺目。
窦太皇太后摸索着取出金钗，对着阿娇，也对王太后道：“这支金钗叫钗头凤，是已故的薄太后传于哀家的，是由历代皇后代代传下去的。”
原来是钗头凤，阿娇恍然。前世，外婆就是这样把钗头凤隔代传给了她。这钗头凤是皇后身份的象征，就如皇帝有传国玉玺，那么皇后就有这钗头凤。
“娇娇，哀家如今将钗头凤传于你，希望你好好的保存。”窦太皇太后将钗头凤插在阿娇的发间。
“这钗头凤倒是与阿娇很相配。”王太后虽满是微笑的赞叹，可是阿娇却清楚她心里怕并不是这样想的。
前世，外婆去世后，王太后就因为钗头凤是外婆隔了她传于她的，找了她好几次麻烦。笑里藏刀，一直是王太后拿手的本事。
“阿娇知道了。”
窦太皇太后满意的点点头：“阿娇，你可还记得，哀家当年与你说过的话？”
阿娇忆起当年外婆的教导，应道：“记得。”
“乖孩子，你已经踏上了这条路的起点。”窦太皇太后说的隐晦，所以王太后听得云里雾里的。
阿娇却听懂了，外婆说过，从未央宫到长乐宫这条充满荆棘的路不好走，而她如今已经在起点上了，就必须走下去，一但失败，便是粉身碎骨，就像她前世一样。
“外婆，你放心，阿娇明白了。”阿娇握住窦太皇太后的手，郑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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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长乐未央
在长乐宫坐了许久；阿娇见窦老太太也乏了，便主动告退了。回到椒房殿，阿娇取下头上的钗头凤；放在本来的匣子里。
“主子。”清灵轻轻敲门进来：“长门密道已经修建好了。”
阿娇眸光一亮；历时一年多的密道终于修好了；她有些迫不急待的想去看看呢。
“工匠已经从密道里离开了；入口就在主殿的床下。”清灵将情况一一汇报给阿娇。
阿娇：“现在是几时？”
“卯时。”
现在卯时，刘彻还在早朝；阿娇道：“我们去看看吧。”
车辇停在长门宫门前，阿娇下车后就站在那里看着长门宫腥红的牌匾，以及明黄的宫墙。此时的长门哪里还有记忆中的残破；可是任谁也想不到，这小小的长门宫会困了她十年之久。
“主子；不进去了吗？”清灵不解的问。
阿娇回神，缓缓的踏进长门宫。长门宫修茸的与前世一模一样，阿娇轻轻摇头，叹息一声踏进主殿。
主殿的摆设也与前世没有太多差别，阿娇径直来到床前，抬头询问清灵：“入口在床下？”
清灵点点头，推着床移了半尺，阿娇便看到了用木板遮住的入口。
阿娇来了兴趣：“下去看看吧。”阿娇提着裙摆，小心的踏着台阶向下，清灵紧随而至。
密道里很干净也很宽敞，每隔一段路便有夜明珠照亮。阿娇满意的点头问：“出口便是我让你买的宅院那里么？”
清灵：“是。”当初准备带工匠进未央宫来挖的，可是那么多人，阿娇也没有办法带进宫，所以只能从宫外开始，阿娇便在城东处买了个宅院，从那里开始挖起。
“好了，我们回去吧。”这是她的退路。从椒房殿到长乐宫的路不好走，既然她已经踏上了起点，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但她还是为自己准备了一条退路，防患于未然，不是么？
回到椒房殿，却发现刘彻已经来了，阿娇下意识的拍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问：“你不用处理奏折么？”
刘彻看着阿娇头发上细微的尘埃，道：“没有什么大事。”那些奏折都是窦太皇太后看过了才交到他手里的，他看与不看也没什么意思。若是前世，他定会不高兴，自己已经是皇上了，老太太一个女人还霸着朝政不放。可是他已经当了一世的帝王，老太太想管便让她管去吧，反正权力早晚还是他的，有时间他还不如和阿娇在一起呢。
“你去哪里了？怎么头发上满是灰尘？”刘彻伸手欲拍掉阿娇头上的灰尘。
阿娇：“没有去哪，呵呵……”说着抬手拍拍自己的头。
刘彻眸色一暗，看出了阿娇的躲避，轻声道：“还是去洗洗吧。”
“好啊。”
“我来帮娇娇洗。”
“好啊……”
刘彻命宫人取来一些热水，皂角和猪芩来，然后按着阿娇躺在软榻上，将头发散下来。
刘彻轻轻抚上阿娇的乌发，柔软顺滑的感觉从指尖划过，他伸手去抓，却也抓不住全部，有些发丝调皮的从掌中逃出。
“娇娇，我没有为别人洗过头，所以如果弄疼了你，你要告诉我。”刘彻用温水轻轻的打湿了阿娇的头发，然后抹上皂角。
阿娇闭着眼，感受着刘彻的动作，轻轻的想，也许这一世真的与前世不同了。给她洗头这事，一般都是宫婢做的事，如今已经登基为帝的他竟然会屈尊为她洗头，连她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或许，这一世……他有那么一点爱她的吧……阿娇不确定的想。
“彻儿，你怎么知道我洗头时要用猪苓？”
刘彻笑道：“你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你的头发这么漂亮，我还知道猪苓不仅可以使头发变的更加柔顺润滑，在猪苓里加上香料还可以让头发有香气。”
阿娇眨眨眸，感叹他知道的还真多。
刘彻微微一笑，为阿娇洗掉头上的皂角，又抹上了猪苓。其间，刘彻也曾扯上阿娇的头发，阿娇也未开口。
都洗完后，刘彻取来干手巾为阿娇擦拭头发上的水，全过程没有一丝不耐烦。
铜镜前，阿娇任由刘彻为她梳头，刘彻不经意的问道：“这面铜镜好清晰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前世，他可从不记得阿娇有这样一面铜镜啊，难道是姑姑为她寻来的？
阿娇笑笑：“是荣哥哥送我习笄礼物。”
刘彻手一顿：“刘荣？”他以为刘荣不会再出现在他们的生活里了，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们还是有联系？
“怎么了？”阿娇从铜镜中看着刘彻。
刘彻：“没什么，这个铜镜很漂亮，很特别，很适合你。”与他送的木牡丹相比，确实不一样。
“娇娇……我当年送你的木牡丹呢？”
阿娇一愣，当年的木牡丹她放哪里去了？她有带着它出了长安城，可是在那次地动后，她就再也没找到，之后也就把它抛到脑后了。
“呃……”阿娇咬咬唇：“好像没了，那次发生地动后，就找不到了。”
刘彻轻唔一声：“没了便没了吧，下次我再送你一个更好的吧。”
阿娇：“好啊。”
午后，与阿娇用完午膳后，刘彻便回到宣室殿处理奏折。可总是心神不灵的看不进一个字，他啪的一下扔下笔，唤道：“杨得意，进来。”
杨得意小心的走进宫殿，跪伏在地上，心惊胆颤。他本来只是个小小的内侍，可是皇帝登基后就莫名其妙让他当了内侍总管。
“你派人到各地去寻，去打造一个最清楚、最奢华的铜镜，朕要送给皇后。”
“诺。”
“陛下和娘娘真恩爱，今天啊，陛下还亲自为娘娘洗头呢。”两个椒房殿宫娥边走边谈论。
另一个宫娥道：“可不是么，我听说，陛下当年可是许了一个金屋的承诺，真是让人羡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