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歌行-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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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费劲地把哽在喉咙里的话吐了出来:“师兄,抱我一下好么?” “什,什么?”方拓睁大眼睛,吃惊的问道。 “抱我一下!像过去那样!”顾文宇用一种接近呻吟的腔调说,他的眼睛已经蒙上了一层水气。 “哈哈!”方拓失笑:“刚说你长大了,怎么又孩子气起来了?”说着张开了手臂。 顾文宇才十四岁,但却一直被严格的教育成一个男人,而作为男人,平常即便有满腔的悲痛,也羞于哭泣,而现在,面对思念已久的亲人,他心里沉淀的感情一下子都搅了上来,再也忍不住了,好似要将以往的哀伤情感全部发泄出来,他伏在方拓的身上,号啕大哭。 方拓搂住顾文宇,嘴角微微翘起,接着哈哈笑起来,竟然笑出了眼泪! 夜很深了,在这僻静的小院子里,悲苍的哭声和没有丝毫喜悦的笑声参杂在一起,冲上云霄,传出很远…… ************************ 白仙衣在蹲马步;她已经在那里坚持很长时间了!;小心的瞄了眼一旁靠在椅子上闭目养神的师父,不知道师父睡着没?要是睡着了她也许就能休息一下了! “师父?”她很小声,很小声的问道。 没反应,她舔舔嘴唇,再次张口:“师父?你听到没?” 还是没反应,她看了看师父手中的那个长竹竿,想来师父已经睡熟,这长竹竿就不会打到自己身上了。她轻呼口气,打算直起身揉揉那发酸的双腿,谁知刚动一下,就觉得腿上一痛,接着就听到师父沉稳而严厉的声音:“专心专心!还早着呢!怎么就想着偷懒?” “可是,我已经站了很长时间啊!”白仙衣委屈的噘起嘴,这个师父和以前那个疯子姐姐差太远了。 “要想练好武艺,首先要打好基础!”方拓懒洋洋的睁开眼睛,冲徒弟笑了笑:“你以后会习惯的!”接着手中竹竿将白仙衣的双脚又分开些:“接着练吧!我叫你停,才能休息!” “哦!”白仙衣嘟囔一声,接着和疲劳战斗起来。 方拓再次闭上了眼睛,将头靠在椅背上,这些日子,她一直琢磨寒风留下来的武功秘诀。《驭剑歌》和《惊鸿诀》,那《驭剑歌》很好懂,是一种剑法,她已经差不多掌握了,就是后面的几个杀招,太过阳刚霸道,不适合她的体质习练。至于《惊鸿诀》则深奥难懂,到现在她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只能大概推测是一种阐述天道的口诀。 “天地以万物为体,而万物以自然为正,自然者不为自然也!”这个好像是庄子的句子。他还多少知道一些。但是:“玄冥者,所以名无而非无也,敞然俱得,泯然无迹!”这又是什么意思?而且句子之间排列杂乱,似乎一点关联都没有,根本无从察起,也亏得她记忆力超群,要不然背都能给弄昏了! “不懂啊!不懂!”方拓轻叹口气,索性睁开眼睛站起来,不再考虑那让人头疼的口诀,看了看徒弟,满意的点点头:“可以休息了!” “好啊!”白仙衣瞬间将疲惫全部甩开了,欢呼一声就冲了出去。 方拓好笑的看这她远去的背影,如果练武有玩耍的一半精神,白仙衣现在就能练剑了!突然想起自己徒弟还没有武器,而自己答应给的见面礼也没个影子,再次叹口气,自己得想办法搞到才行。可是,钱哪来呢?向师伯要?摇摇头,不行!向冷幕白他们借?她又摇摇头!最后还是想到一个办法,双眼不由一亮…… “是你?”耶律芳站在驿馆的院子里,冲着立在墙头的惊呼道。 “是我!”方拓笑了起来:“小妹妹,没想到你还认得我!”耶律芳就是那天在城外被自己装鬼吓晕的刁蛮少女。 “你,你想干什么?”耶律芳那天算是被吓怕了!她也聪明,知道自己不是眼前这个人的对手,态度也就不像第一次见面那样蛮横无礼了! 方拓看她那惊恐的样子皱起眉头:“把耶律隆云叫来,就说老朋友来访!”隆云那小子没把自己和她是朋友的事情告诉她妹妹? “你要干什么?在这里胡来可是要杀头的!”耶律芳向身后退了两步! “呵呵!”方拓蹲在墙上,温和的笑道:“我是你哥哥的朋友!” “胡说!”耶律芳反驳道:“朋友来见面有这跳墙的么?偷偷摸摸的一定不是好人!” 方拓无奈的摇摇头:“你既然认为我不是好人,怎么不叫人来抓我啊?是不是害怕了?” “我,我……我自己就能对付你!”耶律芳嘴硬道,她刚才实是害怕得忘了求救;现在看看四周;这院子确实只有两个人;心里更加慌乱了!方拓扬起嘴角;双脚轻点;就站到耶律芳的面前:“小妹妹,我现在站在你面前了,你怎么对付我?”她不愿意和小姑娘纠缠,索性用点手段。 果然,耶律芳看她来到跟前,哭了起来,这哭声一下子引来大票的人。 “什么人?敢到这里来撒野?”一帮契丹武士拿着武器冲了出来,其中一个大汉很有气势的大喝道,可惜,他在看清楚方拓长相的时候倒抽口凉气,和身后的十几人不约而同的,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 “把你们主子叫出来!”方拓负手而立,傲然说道。面对这些让人讨厌的嘴脸,她可不会客气! “阿拓!什么风把你吹来了?”隆云这时候“刚好”走了出来,看到方拓眼睛一亮,惊喜的说道。 “我来找你下棋!”方拓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 “将军!”方拓将棋子往前走了一步,接着浅浅一笑,伸出一支手:“不好意思!五十两银子!” 隆云没好气的白她一眼,拿出一锭金子,狠狠的放在她手里:“给你!真那么缺钱?” “是啊!”方拓笑呵呵的收起钱,接着摆棋子:“春节将至,我身上一个铜板都没有了,只好想办法赚了!” “那你也不用欺负我啊?余文杰不是大财主吗?你直接找他要不就得了?”隆云撇撇嘴。 方拓笑道:“这样赚钱才是我自己的!” “那我给你几千两得了!”隆云抬起头,神色复杂的看着方拓,缓缓说道:“枢密使府不发月例银子?” “我这算是寄人篱下!即便他们对我再好,也会不自在吧?”方拓仍然低头摆着棋子,随口说:“钱,真是奇怪的东西!想当年三餐不济,只能吃馒头咸菜,放十两银子到我面前,我都会流口水,现在……”顿了顿,看看摆好的棋子,催促道:“下棋,下棋!我中午之前必须买东西回去!” 隆云愣了一下,嘴唇动了动,却硬生生把嗓子里的话咽下去。强自牵动嘴角:“敢情你是为了这个才特意来找我下棋的啊?我还以为真的是要来见见老朋友的呢!” “也算是吧!”方拓抬眼看了看他:“你不也是没去见我?” “枢密使大人和我可算是死对头,我到他家去?不想活了?”隆云苦笑道。 “所以啊!我特意跳墙来了!”方拓用手指敲了敲棋盘:“我下了!”说完,就走了当头炮,她下棋一向都是这样,每把必走这老步子。 隆云不再说话,也走了当头炮,一副对着干的架势,他喜欢进攻,喜欢拼杀,喜欢在战场争取主动。 “听说你还带兵打仗,这棋艺怎么会一点进步都没有?”走了几步,方拓摇了摇头。 “你管我?棋艺和打仗有关系吗?”隆云嘟囔着说:“我可是打了不少的胜仗!” 方拓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说话,将注意力集中在了棋盘上! 隆云吃子,必将自己的子咂在对方子的头上,咂完了才心满意足的将“吃”掉的子从下面提出来放在一旁。 方拓不然,慢条斯理,不慌不忙,用自己的子将对方的子一推,便取而代之,然后再像打扫战场似的将对方被“吃”掉的子丢到一边。 “我说,哪天你化妆和我同游汴京怎么样?”下了一半,隆云突然提议道。 “好啊!”方拓喝了口婢女送来的热茶:“不过冬天有什么好看的?” “这里真是繁华,比我们燕京热闹多了!”隆云抬起一只眼睛,望着她:“中原还真是富足啊!” “有道是‘画山不画海上山;山在杳霭飞云间。画水不画沧江水;水在波涛烟云里。不如画作汴京图;汴京富丽天下无!’啊!”方拓扬起眉毛:“你下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很容易让人误会你有入侵中原的野心!”她在“误会”两个字上加重的语气,手却没有停下,用马将对方的炮吃掉。 “我要是确实有这种想法呢?”隆云哈哈一笑,豪气万丈的说:“别忘了,我毕竟是契丹国的王爷,要说没有野心,那是骗人的!”他突然向前倾斜身体,直视着方拓的脸,用一种近乎孩子气的欢愉的口气打趣说:“我若是带兵占领中原,你会怎么办?像其他汉人一样反抗到底?” 方拓微微一笑:“你根本不可能侵入中原,大宋的将领再无能,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的,再说,也要看你们契丹的国力能不能支持下去!”她顿了顿:“你也活不到大宋向契丹称臣进贡的时候!” “听你的口气,你很肯定我们灭不了大宋,而且……”隆云皱起眉头:“大宋能向我们称臣?很奇怪,你是怎么想的?难道你有……” “我没有你说的预言能力!”方拓断然的挥挥手:“我也是听来的!希望你以后不要再提起这件事情!要不然我和你翻脸!”她现在很后悔自己一时的多嘴! 隆云无奈的摇摇头。 “这棋!”过了一会儿,方拓突然直起身子,抱住手臂,眼睛紧紧盯着隆云惊讶的眼睛,冷冷的吐出剩下两个字:“很怪!” “怪?”隆云不解的问道:“你不是赢得很精彩么?” “算了!”方拓抬头看了看屋顶,长长的叹息一声,站了起来。 “不下了?”隆云的口气有些遗憾:“我下次一定会打败你的!” “哈!”方拓笑了一声,那笑容有些惨然:“我该走了!” “给你银子!”隆云又拿出一锭金子递了过去,这回倒显得心甘情愿。 方拓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道:“这钱,算是我借的!”却没有接金子,一个闪身跳到墙上去,下一刻,就消失不见了! “谁赢了?”耶律芳这时候走进来,看到屋里只有大哥一个人,问道。 “五把!全胜!” “你又赢了?”耶律芳在方拓刚才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是她赢了!”隆云看着方拓消失的方向笑了起来。 “那你还那么开心?”耶律芳白了大哥一眼:“你不是自称小棋圣么?怎么会赢不过她?” 隆云坐回座位,拿起自己的棋子,啪啪啪走了几步,竟一步一步的将方拓的棋子逼死,最后将军,对方一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真搞不懂你们!”耶律芳看着棋局,拧紧了她的小眉毛。 “小丫头懂什么?”隆云悠闲的喝了口茶,看了看窗外,今天可是个好天气啊!
第三十五章 世事本如此
“师兄!热闹了!” 方拓心事重重的跨进院子,顾文宇就迎面赶来,拉着她就往里面跑。 “什么事情?”方拓惊道。 “冷大哥的师父竟然找到这里,现在和咱们对上了!”顾文宇有些幸灾乐祸,边跑边说:“那老头真厉害,这样都能找到!” “疯剑客?”方拓眨眨眼:“等等,等等!冷幕白不是住在余文杰家么?怎么跑这里来了?” “他逃难逃到这里的!”顾文宇停下来指了指前面:“你看,就在前边!” “真的啊!”方拓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冷幕白神态萎靡地跪在一个头发脏乱的老人面前,而余文杰。方俊,白仙衣他们站在一旁,却谁也没说话,场中只能听到那老人粗狂又略带气愤的声音:“你个孽徒,我要将我一生所学教给你,有什么不好?说,你到底接不接我的衣钵?” 听到这句话,方拓险些笑出来,这年头,还有人逼徒弟学自己武功的,这师徒俩可真怪。 这时候,场中的冷幕白头也不抬,两臂垂着,木然的跪在地上:“不接!”两个字,冷冷淡淡,不含任何感情。 “你!!”疯剑客气得直抓自己的胡子,那原本就不整洁的须发被他弄得一塌糊涂,乱糟糟的:“怎么有你这种不孝徒弟?我,我……” “师父!”冷幕白此时再没有当初那神采飞扬的模样,他抬起头,脸色苍白:“徒弟曾发毒誓,今生再不用剑!您就不要逼我了!” “我当初见你可怜,供你吃,给你穿,还叫你武功,怎么?现在长大了。翅膀硬了?就不要我这个师父了?”疯剑客说着竟然像怨妇一样抹起眼泪来:“老子平生就两个徒弟,你师弟一心从文,最后怎么样?武功不高,让人给宰了!宰了!”后面那“宰了”两个字他几乎是用吼着说出来的:“你,你,你……”他连说几个你字,似乎是接不下去了,转头看看,猛地抽出背后的长剑,手持剑刃,将剑柄冲徒弟递了过去:“这不比你那破扇子好?你天生就是练剑的,没了剑,你什么也做不成,听话,只要碰一下,师父压箱底的武功,不,是一身修为,全是你的!你碰啊!你碰啊!” 可惜,无论他怎么劝,冷幕白就是不为所动,疯剑客看他这样,一把抱住徒弟,口带哀求道:“师父求你,用剑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