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嚎-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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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血线是一阵风,摧枯拉朽、狂猛无匹。
能够如此蛮横、却又不加思索地胡乱穿透吸血鬼的千军万马,只有他了吧?
“狄米特,撑住,能够保护你的人来了。”我开心地说,腹部一阵空虚。
我终于倒下,看着崔丝塔在一旁对狄米特拳打脚踢,手心上的白光兀自燃动着。
眼皮好沉重啊。
那家伙真是的。
“海门!这下可有点不妙啊。”我喘着气,看着前方满山满谷的吸血鬼大军。
遮盖天空的吸血鬼、像座小山的恶魔水蛭、摇头晃脑的食尸鬼龇牙咧嘴着,还有吸血鬼法师在天空中诅咒施法,而我的白光只剩下三成能量了。
“山王!你该不会想逃吧?”海门大叫,与我背靠着背,我可以感觉到他的巨斧抡起的暴风。
“逃?你这笨蛋不会明白我期待这一刻有多久啊;倒是你,我的背交给你,没有问题吧?”我笑了,掌中白光激射。
“毫无问题!”海门豪气万千大叫,十几个吸血鬼血肉横飞地炸翻。
吸血鬼前仆后继地冲来,好像没有止尽似的,他们凶恶的脸孔一步步逼近,却又争先恐后地倒下。
海门的背早湿透了,我们俩像是小时候玩闹般,不是扮演拯救世界的英雄,而是很起劲地扮演着搭救彼此的朋友。
我真希望,这场战争永远不要结束。
第九十章崔丝塔篇
在吸血鬼大军压境,出乎意料地在黄昏发动猛烈攻势后,逼近的恐怖感夺走了一切。
当所欲守护的价值迷失在追求胜利之中,其实已不再有胜利。
曾经与狄米特一同站在河畔,丢上一个下午的小石子的盖雅、老是乱摸狄米特的金发哈哈大笑的摩赛、看着狄米特长大的叔叔伯伯们,他们在极度恐惧之中不只丧失对人性的期待,也否定了自己。
巨大的邪恶蔓生于被抛弃、被践踏、被莫名仇视的泥沼里,蔓生于狄米特死而重生的绿色眼珠中。死于仇恨,生于仇恨。
愤怒与伤心取代了恐惧,我大哭对狄米特拳打脚踢,我不管他变成了什么妖魔鬼怪,我都只能用泪水与不断地哭吼表达我心中万分之一的苦痛。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整个村子都疯狂了,连善良的狄米特也着了魔,将他的手穿透舍命相救的朋友,掏空了他脆弱的生命。
没想到狄米特真是吸血鬼诅咒的转世,他与山王站在光与影的两端,他们之间的命运矛盾却又紧紧相系着。
无辜吗?当时的我并无法这么认为,我为这无可原谅的错误尖叫着。因为再无法挽回了。
“崔丝塔!别怨我!这家伙居然这样对待我!对待我的家人!”狄米特没有将我推开,他的咆哮声中充满了没有感情的苦痛,他的心正在僵硬、冰冷。
“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吗!”我拿起石头用力丢向狄米特,狄米特没有闪避,石头将他的额头撞出血来,但伤口一下子就愈合了。
狄米特没有出声,只是看着身旁二十几个晕厥退化的人类,而水蛭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而他家却依旧熊熊烈火。
“山王根本不知道这些人对你做的事!他还放弃作战,他用尽所有的力量!用生命之术拯救你的家人!”我哭着:“他甚至在最后关头也没有杀了你,你知道为什么?!”
狄米特的声音空洞阴冷:“你胡说!你胡说!这家伙也是他们中的一份子,他比他们更可恶!”
我大哭:“什么这家伙!他是山王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清脆温吞的声音惊醒了狄米特。
贝娣慢慢睁开眼睛,身上的焦黑灼伤消融在和煦的白光之中,贝娣双手抱住自己的胸膛,胸口缓缓起伏着。
狄米特身子一震,整个世界都虚无了。
贝娣轻轻咳嗽,说:“哥哥,我好冷喔。”
狄米特睁大眼睛,看着原本被大火烧死的妹妹奇迹似的活转,身上一点伤口也没有。
我摇摇头,眼泪与鼻涕爬满了整张脸。太迟了,一切都太迟了。
“这……”狄米特张大嘴巴,我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慢慢重新跳动着。
“哥哥,抱抱。”贝娣好像从恶梦中惊醒,尚未发觉身旁的父母早已死去。
狄米特错愕地跪了下来,将贝娣拥抱在怀里,贝娣却皱着眉头说:“哥哥,你的身体好冰喔。”
我哭着,将贝娣抱在怀中,用手蒙上她的眼睛,免得她看见父母惨死在一旁。
狄米特眼神空洞地看着微笑阖眼的山王,他的身体剧烈颤动着。
“为什么!为什么!山王已经这么努力了!他已经这么努力了!你为什么不能相信山王!为什么!”我大哭,将贝娣紧紧抱住。
狄米特呕吐了,他正在为自己的丧心病狂反胃。
天空中传来响彻云霄的欢呼声,那些不断称颂夜之王诞生的尖锐口号,一遍又一遍在狄米特的耳边呜咽着。
反胃又怎么样?
痛彻心扉又怎么样?
你能跪在这里一辈子吗?
山王会因此睁开眼睛吗?
我看着山王,他的笑容一点也不僵硬勉强,他似乎正在做一个很甜美的梦。他的手心微微握住一团淡淡的白光,那白光纯净无暇,就好像是他善良的心地一样。
贝娣在我怀中睡着了,从生死关头走了一回,她很累很累。我背着贝娣,用身旁的破布将贝娣紧紧系在腰上;我走到山王身旁,右手小心翼翼捧起了白光。那是山王最后的意志。
狄米特抬起头来,呆滞地看着我:“把白光给我,崔丝塔。”
我抽抽咽咽,说:“如果山王想要你死,刚刚就可以做了。这白光不是给你的。”
狄米特茫然地看着白光,突然大叫:“给我!把它给我!”狄米特的叫声引来了阴风阵阵,我可以感觉到地上的枯树枝霹哩啪啦地战栗着。
此时,狄米特的周遭突然落下四个吸血鬼法师,恭恭谨谨地单膝跪地,随后大声贺道:“夜之王,您终于复活了,请再一次领导永夜的降临。”
这四个吸血鬼法师对我视若无睹,他们的眼中只有高高在上的狄米特,但狄米特只是出神地看着我手中的小光球,他的眼泪铮铮流下。
“黑祭司正在空中指挥,谨让这场战争的胜利、狼族的灭绝,祝贺夜之吾王的复活。”一名吸血鬼法师说道。
我抱着熟睡的贝娣,戒慎恐惧地想往回走,深怕惊动了杀人不眨眼的吸血鬼,我一定要回到卢曼家跟爸妈会合,务必要躲到天亮逃走。
但一名吸血鬼法师斜眼看见我,奸笑道:“夜之吾王啊!要让他们走吗?”他露出惨白的尖牙,双手青指虚张,我的身体突然无法动弹。
“住手!谁都不准伤害他们!”狄米特大怒,那名吸血鬼法师突然惊恐地趴扶在地上,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我的呼吸突然顺畅许多。
既然如此,我把握机会拔腿就跑!
从小我就是村子里的运动健将,十一岁时我甚至跑得比山王跟狄米特都要快,我忍住悲伤,在熟悉的村子里快速奔跑,一边祈祷爸爸妈妈都没事才好。
第九十一章崔丝塔篇
“姊姊,哥哥呢?”贝娣在我颠簸的肩上半说着梦话。
我轻轻说:“哥哥在忙,姊姊带你去睡觉,好不好?”
贝娣没有说话,又睡着了。
我停住脚步,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条街的转角突然涌出十几个食尸鬼,看来村南最坚实的防线是彻底溃堤了,我心中盘算着的,不是如何从这里到村东的最快路径,而是如何从这些食尸鬼的茫然眼神中逃脱。
左边?
右边?
右边!
我大踏步急冲,跳上麦克家的木桶和窗沿,然后从防火巷中穿进另一条巷子,那些愚蠢的食尸鬼没有跟了上来,他们只是笔直地在街上冲撞着。
我手中的白光越来越稀薄,我深怕我的直觉是错的。
那个硬是在吸血鬼阵地杀出一条血路的小黑点,真的是他吗?
山王临死前的愉快眼神传递给我这个再鲜明不过的意念,我一定要为山王将他的意志带到他的手中。
我跑着跑着,聆听着村东的战火声,此时村子东侧似乎有坦克车履带轮转的巨响,还有连串的炮击声。这会是政府的军事支援吗?他们又能发挥多大的效用?我没跑几步路,那些履带声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食尸鬼的呢喃声。
那些呢喃声很近,就在我面前二十公尺!
“天啊。”我喃喃自语,却不敢往回头看。
我的身后也是一片恶心又无意义的呢喃声,还有尸体腐烂的气味。
这下子无路可走了。
我想祈祷。
可是我不知道该祈祷些什么?
祈祷狄米特大声命令所有的妖怪都不准接近我吗?我能如此信任一个刚刚才杀了山王的凶手吗?
食尸鬼看见了我,就像看见一块鲜美的肥肉一样,张大嘴巴冲了过来。
我一手捧着白光,一手抚摸背上的小女孩。
“贝娣,对不起,姊姊应该把你留在哥哥身边的。”我遗憾说道,歉疚取代了死亡的恐惧。
神啊,请救赎狄米特罪恶的灵魂吧。这是我最后的愿望。
“崔丝塔!蹲下!”
我立刻蹲下。这个声音充满了魄力,也充满了不可思议的信任感,我毫无犹豫照办。
轰!
今夜,我看见太多恐怖的血腥画面,但如此暴力张狂、却又充满凛然正气的矛盾场面却是生平唯一。
那些食尸鬼像是稻草人般一块一块飞来飞去,腐臭的脓血泼墨似在空中涂开、炸裂,还有两股不断翻腾的龙卷旋风、狂风暴雨地轰击着我的视觉神经,触动了我内心最激动的情绪。
“海门!”我大叫,悲喜交集,手中的白光突然变得灿烂无比。
眼前这个十六岁半的大男孩大刺刺地站在我面前,无数的尸块与血水从半空中摔落在我们周遭,这一幅血淋淋的画面静止在我激动不已的情绪中,竟是如此美丽动人。
“好久不见了!崔丝塔!”海门兴奋大叫,手里握着两把巨大的利斧,那利斧不若欧拉的巨斧沉重巨大,却也相差无几。
海门变得更高更壮了,但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还是一样稚气,浑不若他刚猛雄浑的力劲,他的身上遍布着擦伤、刀伤、还有焦黑的烧伤,那是他蛮横穿越吸血鬼大军的勇气证明。
“你怎么都不写信!”我怒吼,白光璀璨动人。它也感应到了。
“啊?我都有写啊!”海门错愕道:“我还把你家的住址刺在我的手上,怕忘记了!”他露出粗壮的上胳臂,黑黝黝的皮肤上刺着一串德文住址。
我看了那串德文一眼,狠狠地大哭大笑:“你这个笨蛋!你把我的住址给刺错了!还刺错了两个地方!”
海门一愣,傻傻地说:“那……那可有很多事要跟你慢慢说的了!”他呆呆地说着,手中的双斧飞翻,十几个食尸鬼再度七零八落地炸开。
“我好想你!”我大哭。
海门呆呆地笑。
“我也是啊!”海门的双斧停了下来,双手垂地:“山王呢?他怎么放那么多吸血鬼在街上到处乱跑啊?我好不容易才杀出一条路回来,他居然在偷懒。”
我一直哭一直哭,海门着急了,将双斧放下,蹲在我面前说:“不要哭了啦,大家都在哪里?妮齐雅呢?赛辛呢?狄米特他们有躲好吗?不要哭了啦,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伸手,将那灿烂夺目的白光放在海门的鼻尖上,哭说:“这是山王留给你的,他一直想与你并肩作战,他等你很久很久了。”
海门大叫:“我知道啊!所以我回来了!山王在哪里,我要找他!”
我哭着摇头,说:“盖雅他们放火烧死狄米特他们全家,狄米特死了,山王就跟以前救你时一样,把贝娣救活了,可是狄米特变成吸血鬼以后,以为山王……”
海门震惊大叫:“等等!这是怎么一回事!我怎么听不懂!山王他人呢!狄米特呢?”
我想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海门听,但情势紧急,海门的脑袋又不灵光,我只好将眼泪擦干,说:“我路上说给你听,我们先去找我爸爸妈妈,他们躲在卢曼家。”
海门急道:“不,我现在就要找山王,他现在没有法力,一定很危险!”
我大哭:“山王死了!被狄米特杀死了!”
海门眼神恍惚,不能置信地看着我,说:“怎么可能!狄米特怎么可能杀死山王!”他没有吼叫,也没有哭,他无法接受这个惊惧的事实。
此时,白光球顺着我的指尖,滑向了海门的眉心,白光笼罩着海门,渗透进海门全身孔窍,软绵绵的光晕在海门的皮肤上荡漾着、波澜着,所有的伤口都消失了,山王正在治愈他的朋友,用他最后的力量与祝福。
海门闭上眼睛,感受着山王留给他的一切,也体验着山王的所有感觉。
白光慢慢消失中,海门点点头,然后又点点头。
“崔丝塔,我们一定要拯救狄米特。”海门睁开眼睛,虎目含泪。山王的记忆与意志透过他的力量,传递给海门。
“为什么,狄米特他杀了山王啊!”我既难过又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