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风华之浮梦兰陵-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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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酒本是各敬两杯,怎么到了杨愔这里规矩就变了?他脸上浮出一丝慌张,不等反应过来,昭阳殿四周就涌出许多手执刀剑的侍卫向杨愔围了上来。
“执酒,执酒,何不执?原来长广王从一开始想执的就不是酒!”白玉酒杯掷在地上摔得粉碎,杨愔站起身来,“诸王造反,还不拿下!”
守在昭阳殿外的侍卫也如同暗流般涌了进来,形势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延宗将嘴里一块骨头吐在地上,作势就要快过玉几,好在长恭在他身边按住了他,虽然他块头大,力道并不及长恭:“四哥!”他低吼一声,似是压抑着万分不满。
“太皇太后,皇太后到。”就在双方各不退让时,宫人一声报打破了僵局。高湛拂了一下袖子,那些之前藏在昭阳殿的侍卫便收了兵器,而皇上并为下任何暗示,只是起身离开了座椅。
“孙儿见过皇祖母,见过母后。”高殷走下台阶行了一礼。
娄氏并不理他,径自坐在之前他坐的位子上,皇太后李氏朝他使了个眼色,两人便惴惴不安地站在娄氏两侧。
“把兵器都给我放下。”娄氏的声音并不大,在这死寂的昭阳殿却显出一股别样的震慑力。不料,这些侍卫并无半点行动,带头的领将鹅永乐甚至动了动剑桥,希望皇帝尽快下旨斩草除根,可此时高殷内心极其矛盾,并没有杀掉这般“乱臣”的意思。
娄氏见状,大怒:“你们这帮奴才,再不放下兵器,我让你们统统掉脑袋!”她将高殷用过的酒杯重重掷在地上,站在旁边的太后李氏原本性情就柔弱,一见这局势就更怕了,赶忙跪下来向娄氏请罪,随即便是兵器稀稀拉拉地扔在地上的声音,带着一分不甘的落寞。
高演见了,终于松了一口气,站了出来,有意无意地碰了一下高湛的胳膊,便跪在台阶下。高湛也跟着跪下。
“母后,儿臣并无反意,这帮贼子挑拨我们叔侄骨肉关系,请母后明鉴。”言罢,便砰砰地向金阶之上的三个人磕头,原本金灿灿的台阶瞬时一片殷红。
娄氏还未开口,李氏就先慌了神,她一张花容没了半点颜色,朝皇帝高殷训道:“还不快安慰一下你叔叔!”
高殷性子温顺,又有些口吃,纵然此时心里有万千语言,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听闻李氏的话,双手无力地垂下来,眼里似乎多了一些无奈和一丝释然,他缓缓走下台阶,扶起高演:“六叔留侄儿一条性命便好,今日之事全凭叔叔处置,这江山,侄儿算是交给叔叔了。”言罢,便朝昭阳殿外走去,延宗在后面呼“皇兄”也不知他是听没听到,只留下一个萧索的背影。
“皇祖母!”延宗站出来,一脸怨怒地望着娄氏。
虽说是一样的孙儿,可延宗的性情颇得娄氏的喜爱。如今的局势她不是不知,皇帝高殷并非不好,只是倘若今日两个儿子没了实权,这大权握在高殷母子手中……她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李祖娥,这个妇人实在是撑不起大局的,权力给她,大齐没有外戚之乱也要内乱。于是冷冷道:“延宗,你有什么事?”
“我……”延宗正准备数落六叔九叔如何阴险,却被孝瑜一个眼神制止了,是啊,这事深究,以大哥同九叔的交情,怕是逃不了干系,思忖了一下,他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我知道……”
“太皇太后不好了!”就在延宗决定和盘托出之际,一个宫人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跪在地上。
“什么事这般慌张?”娄氏的眼皮没由来地跳了一下,心里泛起一阵慌张。
那宫人抹了一把额头,结结巴巴道:“襄城王……襄城王……襄城王爷……没了……”他那句“没了”说的声音极小,却如同晴空一声霹雳。
第056章 花底离情三月雨(5)
刚刚还怒气正盛的太皇太后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高淯素来身子不好,从小便得她偏爱,她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没想到上天并不怜悯她这个母亲。
长恭听罢,也不同其他人告别,便朝皇宫外跑去,八叔……怎么会?几日前子萱去看过他,子萱呢?她现在一定难过极了,不行,子萱现在身边没有人,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了,想着,他一路朝襄城王府跑去。
襄城王府今春的花开的极艳,暖风千红,却将这一府缟素衬得更加残酷。
王府里的芍药花今年开得格外早,各色的花朵美得迷人。漪莲陪高淯赏花时,她清楚地记得王爷说过这么一句话:“这芍药又名将离,将与之离,不是个好兆头呢。”那张绝世的容颜上闪过的落寞她记得清楚,没想到,一语成谶。
子萱看着高淯静静地躺在那里,轻轻唤了一声“八叔叔”,似乎有个声音应该道:“子萱。”但是没有,回答她的只有无言的静默。
她的手拂过他消瘦的面庞,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渐渐清晰。
犹记得初相遇时他的风华绝代让她在心里惊讶是不是神仙下凡。
犹记得邺城三台未讲完的故事。
犹记得牡丹花开时那一方素墨的芬芳。
犹记得他将她挡在身下时眼神中温柔的决绝。
犹记得他说要让她做邺城最美的新嫁娘。
犹记得他的宠溺,他手心的温热。
……
犹记得……
聚散有时,悲莫悲于轻别。
八叔叔,你同我,真的就这样,不告而别?
她知道,她知道,高淯心里是放不下她的,不然八叔叔最后走的地方怎么会是逸萱阁?既是不舍,八叔叔,你又为何忍心丢下我?
漪莲觉得心里苦涩,许多话憋在心里不知当不当讲,自郡主走后,她常常看到王爷瞧着逸萱阁发呆,常常看着她曾经用过的东西微笑只是眼中是一番落寞。她蹲下身去,将子萱搂在怀里,试图给她一些安慰。
“漪莲,八叔叔临走时都说了什么?”子萱沙哑着嗓子问,声音却出乎寻常地平静。
“王爷说,如果真的有来世,他还愿你唤他一声八叔叔,看着你笑,看着你哭,看着你幸福。”她顿了顿,“他说,这一世不能陪你走下去,请你不要怪他。”
两行清泪顺着子萱的脸颊流下来。
“他说,让你记得三月的相遇,忘了三月的相别,他不在了,却仍想看着你笑……”
沉思往事立斜阳。
当时只道是寻常。
子萱只觉得心里某个最柔软的角落被掖得生疼,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她站起来轻轻伏在高淯身上,他冰冷的身子让她绝望:“八叔叔,你醒来啊……你不醒来,我真的会怪你的……”
漪莲试图扶她起来,子萱开口道“漪莲,我想陪陪八叔叔,想一个人陪陪他。”
“好。”漪莲擦了一下眼睛便朝外走去,出门时她回头看了一眼子萱。郡主,你永远不会知道……王爷的心意……你永远不会知道。
海棠树下,她无意间听高淯自语过:“丫头,八叔叔是有多想陪你一辈子……。”彼时,他眼睛里的笑意和爱怜都是那样明朗。那是王爷的秘密,她亦会保守。
漪莲没走出几步,便遇上迎面跑来的长恭,柔和的阳光洒在他身上,素雅清朗。此时他正一脸焦急地望着漪莲:“子萱呢?”
漪莲朝逸萱阁望了望,长恭刚要过去,却被她扯住:“让她自己待会儿,或许会好些。”
长恭点点头:“也好。”便朝逸萱阁的方向跑去。他站在门外,听得里面的人哭得肝肠寸断,让人心疼,那似乎是压抑了许久的伤痛在顷刻间溃泻。
他静静地站在门外,有几次想伸手去敲门,却都停了下来。
夕阳终于将这一府缟素染得血红。
太皇太后闻讯后悲痛过度,未能前来,吊唁的王公大臣陆陆续续前来,高淯没有子嗣,幸亏有这些侄子照应着。
逸萱阁的门终于被打开,这些看着门外立着的长恭,晚风吹动他的衣袍,让他原本挺拔的身躯露出几分清瘦。他满眼心疼地瞧着自己,那弯薄唇动了动,终究没有说出什么。
“你在这里多久了。”子萱一开口两行泪便抑制不住地流下来。
长恭伸出手轻轻拉过她,将她拥在怀里:“我一直都在。”他开口,声音亦是沙哑。
子萱只觉得鼻子一阵酸涩,刚刚收拾好的情绪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终于崩溃:“长恭……八叔叔……八叔叔他……”
长恭感觉怀里的人儿哭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除了将她抱得更紧。竟是没有其他一点办法。
孝珩远远瞧见逸萱阁外的两个人,不由叹了口气。他一身素服站在那里,在春光里显出几分萧索。
原来生死真的不过是一瞬间的事,他看着一府的缟素,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他拖着沉重的步子朝逸萱阁走去。
第057章 花底离情三月雨(6)
柳絮随风而起,将这里又染上几分凄楚。
“子萱。”孝珩开口道,却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本是想安慰几句,可此时所有的话语似乎都是苍白,他看着子萱在长恭怀里已是泣不成声,便将目光转向长恭,“八叔已经不在了,他的王体停在这里终究是不合适,大堂里有许多王公大臣……不多时,皇上皇祖母他们也回来……”
长恭会意,却也不知该如何开口,依照子萱现在的状况,任是谁也碰不得高淯。
“孝珩,长恭,你们怎么还在这里?”就在两个人不知如何是好的关头,身后传来一个冷冰冰的声音,他微微垂下的睫羽浓密修长,细白的手里握着一串沉香木佛珠,发白的骨节清晰可见。
子萱离开长恭的怀抱,依旧是泣不成声,勉强向高湛行了一礼。
高湛忙扶住她,一双秀美的丹凤眼里满是疼惜。他抚抚子萱的脑袋:“子萱,你八叔叔已经不在了,人生总是有聚散的,我们一生有那么多相遇,好不容易有几个可以相守,可这一路终究是离开的人越来越多,留下的人越来越少……”他略略顿了一下,终于开口道,“他走了,任是你如何也回不来了。”
听得最后一句话,子萱的身子一僵,明明知晓这是个事实,可是九叔的话依然那么刺耳,刺耳到扎得心里有些疼得不愿去接受:“不,八叔叔不会离开我的……”她的声音小到自己都快听不到,九叔说得没错,我的八叔叔,再也回不来了……
高湛略弯了一下腰,与子萱平视,那双冷冷的美眸竟也可以如此温和:“八哥此生未看到的精彩,未体会到的美好,你要好好替他收着。”
两行清泪滑下,子萱只是无力地点点头,八叔叔,也许九叔说的正是你想说的,但是没有你,我便失去了一半的精彩。终于,她开口道:“九叔,二哥,长恭,我们去大堂吧。”
冷月,无言。
静水,无声。
唯独清清凉凉的微风吹动新叶发出的窸窣。
邺城,春风不解离人愁。
长恭静静地站在子萱身边,他曾许诺她一世相随,随她哭,随她笑;他曾想除了大齐的江山要守,剩下的便是她。如今看到八叔就这样离开,他的心境才明朗,江山未曾改变颜色,可韶华又怎经得起流年?守一颗心,守一个人,也许真的要比那些重要得多。
他伸出手臂静静地将子萱揽在怀里,一弯薄唇动了动,终究也没说出什么。
“长恭,九叔说得对,人生总是有聚散的,任是我如何,八叔叔也回不来了。可是,我欠八叔叔太多,他却是不过想来世我再叫他一声‘八叔叔’便好,若真的有来世,我情愿换了他这一身病躯于我。”她喃喃道。
长恭抚抚她的头发:“子萱,若真的有来世,他也会将最好的选择留与你。从父王到各位叔叔,除了八叔意外都是善弄权术的。皇祖母曾经说八叔是她最疼爱的儿子,因为他像是活在一个干净的仙界里,世俗染不了他,凡尘也动不了他。但我知道,子萱,自从你出现,他便离开了那个仙界……他疼爱你,远远超过了我们这些亲侄子。所以,他看你这样,心会疼的……我们,就当他又回到那个仙界了吧。”
“可是我不想他离开……”子萱吸了一下鼻子道。
长恭知道她心里难受,轻轻的亲吻着她的脸颊:“我知道,我知道……”。晋阳那一战战前,八叔曾让子萱将一个包袱交予他,里面装的是一件金丝软玉甲衫,他听师父提起过,那是祖父在世时给的,刀枪不入却又极其轻便。邺城上下也只此一件,当时叔叔们都眼馋的要命,偏偏祖父将这宝贝给了不沾战事的儿子,八叔收起来也未再示人,估计也是宝贝地很。他收到时里面有一张字条:“无论何时,为了她,活着回来。”后来,他将这件甲衫还与八叔时,他却笑笑,说:“这东西好好留着,日后会有用,不管发生什么,代我好好照顾她。”所以,八叔对子萱的好,他有时也感到恍惚。
朗朗的月色铺了一地银辉,孝珩同孝琬并坐在台阶上,一身素服将两个少年映得脱尘般的清雅。孝珩时不时锁了眉朝灵堂那边看看。孝琬手里拿了一根狗尾巴草,无聊地扫啦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