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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刀惊春-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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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简心中惊诧不已。这一招,竟有些像暮雪七式的第三式“飞鸿映雪”。

怪不得了,怪不得去年在明苍山下,他会觉得江展羿的身法眼熟。

苏简眼梢一跳,双刃急抛。

山河台上,只见刃影繁复如漫天飞雪。片片雪刃,密不透风,均为杀招——暮雪七式的第四式“雪窖冰天”。

江展羿于空中展臂,退后数丈。他眸色渐沉,似有锋芒乍现,又似古井无波。

长刀在手,纵刀劈下,人与刀光融成一体。

一股强烈的刀气震煞四座。

比武场上,先前还如风雪天。这一刻,刀光散层云,仿佛日破云出一般,春晖复燃。

刀浪扩散之处,风雪尽褪,世间繁华被惊醒,春花开得如死如生。

一刀惊春。

苏简愣住了,他手腕微松,双刃险些从他指间滑落。

只是,这一刀还未真正落下,江展羿的左腿忽地剧痛起来,他眼前一黑,昏晕过去。

半空中,少年男子如一只折翼的鸟,跌落在山河台上。

四周很静,没有一个人说话。

苏简喉间动了动,唤了声:“江……少侠?”

江展羿没有应声。

苏简又走近几步:“江展羿?”

这时候,唐绯终于反应过来,惊叫道:“猴子!猴子你怎么了?!”

可江展羿只是倒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唐绯惊呆了,跌跌撞撞地就要往山河台上爬,甚至忘了自己是会武功的。

她跑到江展羿身边,吃力地将他翻过身。

他的额头全是汗,眉峰紧蹙,十分痛苦的样子,任人怎么叫都叫不醒。

唐绯一时很慌张,她茫然四顾,大声道:“他、他有伤的,我带他走行吗?”

没有人答话。

唐绯的眼圈红了,又大声问了一句:“我把他带走行不行啊?!”

手上忽然一轻,苏简俯下身来,半扶半扛起江展羿。

他默然看着唐绯,眸光温柔,笑容却有苦意。

“阿绯,别哭,我陪你带江少侠去看大夫。”

等三人下了山河台,飞鹰阁的章巡这才反应过来。

“苏少宫主,既然江少侠昏过去了,那么此次比武的胜者……”

“不是我。”苏简摇了摇头,“方才那一招,我挡不住。”

章巡愣住了。其实方才山河台上,雪影刀光混作一团,江展羿和苏简身形太快,故此无人看出到底是苏简败于刀下,还是江展羿挫于双刃。

“这……”章巡一时为难。

“章阁主。”这时,穆情走了过来,“依我看,决定谁是胜者不必急于一时,当务之急,是请大夫为江少侠诊治。”

语罢,她看向苏简,像是想让他放心一般,点了点头。

苏简低声道:“多谢。”刚要走,忽觉背后如芒刺,仿佛有锋锐的目光看来。苏简大怔,回头望去。

这时,众人已一叠高过一叠地议论开来。而方才那目光,已然消失了。

飞鹰阁请的大夫,是江南名手华商。

此人年纪虽轻,医术却登峰造极。

然而,华商为江展羿诊治之后,只说了八个字“鄙人技拙,无力回天”。

他没有说江展羿的病根,只留下一张奇奇怪怪的药方子便离开了。

这半年,唐绯的医术精进不少,可华商留下的药方子,她却看不很懂,因那方子上地药材,都是凝血损络的,对腿疾没有丝毫帮助。

唐绯非常难过。

她忆起去年夏末,江展羿杵着拐杖一瘸一拐上山的身影,以及他眉间那股欲言又止的隐忍。

鄙人技拙,无力回天。

也不知像猴子这么一个豁达潇洒的人,到底听了多少这样的话。

而那时的自己,竟然还对他说:“习武之人,可以没有眼,可以没有手,但一定得有一双腿。你要是不管它了,日后残废了怎么办?日后走不动了,连你的刀都舞不起来了,又该怎么办?”

江展羿昏睡未醒,紧闭着双目躺在榻上。

唐绯呆呆地在他身边坐下,眼睛一眨,一滴泪水便打在手背。

怎么会这么难过呢?她想。

江展羿一直睡到第三日的早上才醒。

晨色朦胧,他翻身坐起。左腿的疼痛缓解不少,江展羿扛起刀,正要出门,却见唐绯端着一盆水走进来。

“猴子你醒了?”她将水盆放在桌上,取了帕子打湿拧干,很高兴的样子,“来,擦擦脸。”

江展羿接过帕子,目光落在角落小榻,“你……这两天都守在这里?”

“不然呢?”唐绯惊道,“我又找不到你爷爷家,你就带我去了一次!”

“我不是这个意思……”江展羿微愣。

他看向唐绯,笑起来:“狐狸仙,多谢了。”

晨光探进屋,江展羿昏睡两天,下颌长出青胡茬,为本就英气俊朗的他,再添三分男子气概。

这一日,章巡早早出了门。江展羿本想等他回来,可又怕欧阳熙担心,决定改日再谢过章巡。

走到分岔路口,日头正盛,江展羿往城西,唐绯往东。

两人走了几步,江展羿脑中一个念头闪过,回头唤道:“喂,狐狸仙。”

“飞鹰阁请来的大夫,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第21章

飞鹰阁请来的大夫,跟你说过什么没有?

唐绯心下一沉,想起华商的话——鄙人技拙,无力回天。

“没。”她摇摇头,“那大夫就开了一张方子,什么都没说。”

江展羿有些不相信:“什么都没说?”

唐绯不敢看他,只重重点头,又从袖囊里摸出药方子,递给江展羿。

“猴子你看,方子上的药材都没用,我估计那大夫是个庸医,不会看病的。”

江展羿接过药方一看,瞳孔顿时收缩。

一年前,常西城的葛平曾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公子的腿疾,是毒药所致。毒素现下虽未扩散,到了日后,却也难说。还望公子能丢车保帅,等入了冬,将这左腿……截了……

江展羿粗通医理,方子上地药材起的是凝血损络的作用,的确对他的腿疾毫无帮助。

可是,飞鹰阁请的大夫,怎会是庸医?想必这大夫的看法跟葛平一样,与其拖着一条会残疾,甚至会害命的腿,不如趁早废了它。

“猴子?”唐绯看他一动不动,担心起来。

江展羿垂眸而立,他的睫毛很长,遮住眸光。

“没事。”过了会儿,他抬起来来,“回家吧,过些天我去看你。”语罢,扛了刀要走。

“猴子!”忽然,唐绯在他身后喊道。

“猴子,你放心,你的腿疾,我一定一定会帮你治好的!”

江展羿的背影僵了僵,没有回身,只朝她挥挥手。

飞鹰阁的比武大会后,有两人声名鹊起,一个是博得头筹的苏少宫主,一个是一刀惊春的江少侠。

这些天,江湖众人对日前的比武议论纷纷,都说英雄出少年,武林中,已有许多年未曾出现这样的英才了。

然而,这场比武的当事人,却并不见得欢喜。

三月二十七,谷雨日,杨花落尽子规啼。

谷雨这天,烹得一壶雨前茶,乃是一年茶中佳品。苏简里在未央楼内,手里端着“月色清”,目光沉沉。

“少宫主,都打点好了。”

苏简“嗯”了一声:“苏净,你将蝶姨留下的《青衫医谱》拿给我。”

“少宫主?”苏净错愕。

苏简的目光落在远山空濛处。

“江展羿此人,来历不凡,心胸豁达。这样的人,倒可以交个朋友。”

取了《青衫医谱》,便要去飞鹰阁。穿过一个窄弄,苏简忽然顿住脚步。

“什么人?!”

他回身看去。然而窄巷深深,不见半个人影。

好高明的内力!饶是武功高强如苏简,也觉察不出此人的踪迹。

苏简默了默,决定不理,抬步刚要走,身后传来一个悠长的调侃声。

“小子,架子摆得够大,要老子季放亲自来找你。”

苏简大怔。墙头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衣衫褴褛,眉目飞扬的中年汉子。

“季前辈?”

“臭小子,让你胜了比武就来找老子,你倒是不赖!”季放将手中铁棍往肩上一扛,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苏简垂眸:“晚辈不敢期满季前辈,其实这场比武……”

“说你胜了,你就是胜了,不管另外那小子功夫多高,他倒在山河台上,那就是败。”季放说着,冲苏简扬扬下巴,“说罢,你找老子啥事?”

苏简沉吟一番,目色忽然变得坚定:“还望季前辈告知晚辈,当年萧氏一族的下落。”

“岭南萧族,你找他们做什么?”

苏简沉默,将语锋一转:“既然季前辈肯放下架子来找我,一定是有事托付苏简。只要前辈告诉我萧氏一族的下落,无论所托何事,苏简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季放一愣。看着样子,苏简竟早料到自己会来寻他。

“臭小子,你敢打老子的主意!”季放从墙头纵下,一脸恼怒状。

“还望前辈莫怪。”

“算了算了!”季放烦躁地摆摆手,“要不是为了绯丫头,老子何必来找你!”

“阿绯?”

江展羿离开飞鹰阁,辰时刚过。

他今日来飞鹰阁道谢,阁中众人待他的态度与日前完全不同。

江湖,果真是一个重名声的地方。

江展羿被众人吹捧,浑身不自在,道完谢,便匆匆走了。走到街口,却见一个青衫身影等在此。

“苏公子?”

“江少侠。”苏简笑道:“知道少侠今日要来飞鹰阁,在下便再这里等了等。”

“苏公子找我?”

苏简点头,目光又落在江展羿背后的长刀上,忽然笑得明朗:“江少侠,喝酒么?”

江展羿一愣,也笑起来。

“喝!”

因时辰尚早,揽月楼上,宾客稀疏。

酒是甘醇的汾酒。两人各一壶。江展羿喝酒,喜一饮而尽。苏简喝酒,则淡淡而品。

酒过三巡,苏简从袖囊里取出一册书卷,推给江展羿。

“此本《青衫医谱》,是我蝶姨所写,她多年行医,医术精湛,还望对江少侠有帮助。”

江展羿接过医谱,翻了翻:“当年的‘回春手’蝶衣?!”

“她是我的姨娘。”苏简笑道,又说,“在下只盼能跟江少侠交个朋友。”

“苏公子?”

“江少侠当初,对苏某很有成见不是么?”

苏简提的是去年暮春,他故意试探唐绯与江展羿武功的事。

“当初的确有。”江展羿一番沉吟,认真答道,“不过已经没有了。”

这世上,谁没有一些不可对他人言的难处?

“这便好。”苏简道,“不过,这本《青衫医谱》还望江少侠收下,也算是苏某为朋友尽的一份心力。”

言下之意,收下医谱,便是认了这个朋友。

“好,多谢。”

苏简笑起来:“不过苏某寻江少侠,还为另一桩事。”他将季放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遭,问道:“江少侠很喜欢阿绯,是吗?”

江展羿手中动作一顿。

“来寻江少侠之前,苏某见了阿绯的老三叔。他……想把阿绯托付给在下。”

早晨在窄弄里,季放对苏简说,萧氏一族非但出现在岭南,甚至连江南之地也有他们的踪迹了。

这也是季放为何不要唐绯跟着自己的根本原因。

苏简笑道:“老三叔说,因仇家寻来,所以他日后也不能将阿绯带在身边,可阿绯一个姑娘,总得有个归宿。”

江展羿眸色沉然,他斟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我记得……苏公子和阿绯有婚约。”

“可是,江少侠应该很清楚,阿绯心里头的人,不是我。”

此话出,江展羿猛然抬头。他喉结动了动,目光忽明忽暗。

过了一会儿,他又低声道:“我没办法照顾她一辈子。”

“江少侠?”

江展羿推给苏简一杯酒:“既是朋友,我也不必瞒你。我左腿的病症,是毒药所致,并非什么寻常腿疾。那毒素现下虽未扩散,可有朝一日它入我心脉,我怕会……就此失了性命。”

“怎会……”

“男子汉大丈夫,本不该轻言生死。这些年来,我也看过不少名医,但他们皆皆束手无策。甚至……甚至劝我截了这条腿,以此保全一命。可我不愿放弃,哪怕抓着最后一丝希望,试一试也好。”

“嗯。”苏简垂眸,看着杯中酒色,“换作是我,也宁肯试一试。”

“我记得……”江展羿勾了勾唇,目色悠远,回忆美好,“狐狸仙刚来云过山庄时,生怕别人嫌弃她。自己没什么好东西,却要翻出来送人。其实她半生流离,心中盼望的,不过是一个能为她遮风挡雨的屋檐,一个可以让她安心,陪她一辈子的人。只是这一辈子,我给不起。”

“江少侠是怕,倘若有朝一日自己离开了,阿绯又会流离无归。”

“那和后来劝我,不如将她当作妹妹。这半年,我也想通了,与其去担心将来,不如珍惜现在所有的,将她当作妹妹,好好照顾。只是……”

“只是不越雷池一步?”苏简笑问。他斟了一杯酒,也与江展羿一般一饮而尽,“我跟阿绯曾约定,等四年后,我若未娶,她若未嫁,我们便结为夫妻,厮守一生。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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