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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伊人,伊人-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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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者中选择了团长助理做自己的丈夫,也有一个很实际的考虑那就是——结了婚立刻就有房子。丈夫被别的女人勾引走了,房子归在了自己名下,也算是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离婚后的秦岑,渐渐的,身边又多起了追求者。然而她已实难分清,哪些男人是真心想和她结婚的男人,而哪些男人只不过想和她玩一场感情的游戏。已婚的男人和未婚的男人,年龄小她好几岁,和大她十几岁二十几岁的男人混在一起,五行八作,形形色色,品相芜杂。对于她来说,搞清楚不是那么容易的。后来她被他们纠缠烦了,也不打算费时间费精力费心思搞清楚了,于是心生一计,放出一个假口风说自己患了肝炎,并煞有介事地经常出现在医院里,在传染科窗口前排队挂号,这才巧妙地使自己从他们的围剿之中成功地突围出来……

那之后她过了几年清静的孤身女子的生活。登舞台的机会越来越少了,演出费也越来越少了。虽然曾经在舞台上很红过,但因为不是院校出身,文艺级别才评到二级。整个团经济效益不好,没有什么演出任务的月份,七扣八扣,二级演员拿到手里的工资才六七百元。好在还有人热情高涨地拖着她去大宾馆里唱唱,每个月也能挣三四百元。起先她不怎么愿去,觉得跌份儿。后来切身感受到,每月多三四百元或少三四百元,一个人的生活还真是过得不太一样。一经想通,也就不在乎什么跌份儿不跌份儿了……

日子就这么样像水一般无声地从身边流淌而过。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仿佛同一棵树上的叶子。仿佛每一个日子都是前一个日子的一成不变的重复。在寂寞与平淡之中,网+。她觉得什么都留不住。也根本不企图留住什么。没有什么值得再去追求偶尔还想再追求点什么却又不知如何去追求的女人,大抵也就是没有什么可在乎的女人了。惟一还使她在乎的,仅仅是她的容貌和身材而已。爱男人她已没了积极性。爱金钱她又觉得何必水中捞月望洋兴叹。爱出名她年纪轻轻的时候已出过了,对出名已没什么兴趣了。

于是只剩下了爱自己还值得下工夫一爱。爱自己的身体,爱自己的身材,爱自己的容貌。于是渐渐积累了一套秘而不宣的养颜术,以及保持良好身段的宝贵经验。只有当别人惊叹她容颜不变时,她才骄傲于自己是一个不比寻常的女人。而正是在那种时候,她心里喜忧参半。

没有一个孤身女人的心灵深处是没有忧伤的。

直到2000年她遇到乔祺以后,人生才开始了另一个场次。

那是秋末的一天,树叶乍黄。在夕阳下一派富丽辉煌的金色。在轻微的秋风中沙沙作响。

她从公园里散步出来,驻足在后来是“伊人酒吧”的那一排房子前。经营者们都已搬走了,商店已不再是商店。所有窗子的玻璃上,皆用白漆刷写着“租”字。她站在那儿,看去似乎是在想心事,其实不是。而是在端详映在玻璃上的自己。她穿一件自己喜欢穿的咖啡色呢大衣,围一条白色纱巾,风韵十足。

然而那时她内心里隐隐约约地忧伤着,对于自己以后的人生也隐隐约约地觉得迷惘。

“如果有人把这一排房子租下来,他应该干一番什么事情呢?”

她一回头,看见了身后的乔祺。乔祺既在她身后,也在她身旁。离她三四步远的距离,所以他的身影没有映在窄长的俄式窗玻璃上。

他冲她笑了笑。那意思是——我在问您呢女士,请不吝赐教……

她低头想了想,回答道:“如果开酒吧,生意肯定会不错。”

他又问:“那,五万元,够吗?”

她摇头。

“如果……是美元呢?……”

她打量着他说:“差不多,也许还用不了。这排房子基础不错,在原有的俄式风格上改造改造,装修装修,开酒吧最适合不过了。多好的位置啊,估计一年就能回本……”

她说完,转身欲走。

“请等一下!”

乔祺叫住了她。

他不好意思地,有几分请求似的说:“那,您……能不能帮我?……我人生地不熟,不懂怎么开始……”

“你为什么要信赖我呢?”

她眉梢一扬,满脸诧异。

他说:“我觉得您完全值得信赖。”其言郑重。

而她却说:“我又为什么要信赖你呢?”

他缓缓转身,像她刚才一样端详着窗玻璃上的自己。

而她的目光也投向了另一扇窄长的俄式窗,想走开,又想听听他怎么回答。

他扭头问道:“我的样子,有什么不值得您信赖的地方吗?”

他的样子和他的话,使她忍不住扑哧笑了……

 



3

公元2004年1月21日,也就是“三十儿”那一天,从清晨起便下起雪来。那雪一开始就下得很大,纷纷扬扬,漫天飘舞,仿佛动画电影里大雪網收集整理纷飞的情形。

到了中午,街上的雪已半尺多深了。尽管是大白天,许多行驶着的车辆都开亮了灯,它们的行驶速度比步行还慢,且不停地响着喇叭。

到下午三四点钟时,街上的雪已一尺来厚了。那时雪才小了些,却没停。马路上已经很少有车辆行驶着了,行人的身影更是寥寥无几。“三十儿”嘛,许多单位下午一两点钟就放假了。大多数上班族已经回到家中了。只有少数还出入于几家大商场,为春节进行最后的采购……

“喂,听到吗?是我。”

“什么事儿?说。”

“今天晚上,咱们‘伊人’还营业吗?”

“你看呢?”

“我拿不定主意。”

“别拿不定主意啊,别忘了你是老板娘。”

“去你的,讨厌!”

“哎,我怎么讨厌了呀?”

“别人叫我老板娘我没法子,不爱听也得装出爱听的样子,但绝不许你以后再叫我老板娘!”

“我觉得我也叫你老板娘是对你很亲切的叫法……”

“别犯贫啊你!我手机就要没电了,快说——今天晚上营业不营业?——就算我求你替我拿主意!”

“去年‘三十儿’晚上照常营业的,今年‘三十儿’晚上为什么就不了呢?”

“是呀,我也这么想的。”

“那你还问我?”

“那……一会儿你得过来陪我……今年的‘三十儿’晚上,不能像去年的三十儿晚上似的,我自己在酒吧照应着,而你在家里架着二郎腿坐沙发上看电视、吸烟,茶几上还摆着红酒和水果……”

“那可是你的职责,不是我的。你有什么抱怨的呢?……”

“你别得了便宜卖着乖!反正今天晚上照常营业,而且,你还必须来!否则,咱俩分道扬镳!……”

秦岑一说完,啪地合上了手机。瞧着掌心那浅粉色的漂亮的小东西,她无声一笑,心情很快乐。无论在任何情况之下,用手机与乔祺通话或接听他的电话,她都是走向一个没人的地方。

此刻,她就是在自己的经理办公室里。办公室里当然是有电话的,但与乔祺通话,她更习惯于用手机,仿佛手机更是他们之间的专用通话工具。只有用手机,她才觉得自己是在跟他说话,才能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说起来才像一个女人和属于自己的男人说话那么随便。有一次她的手机没电了,不得不用办公室里的电话跟乔祺讲事情,结果说起话来那么的不自然,像是和一个陌生的男人说话,连语调都不是她用手机和他说话那一种惯常的语调了。搞得乔祺一头雾水,以极其严肃的口吻说:“喂你究竟是谁?我怎么听你说话的语调不像是秦岑的语调呢?你为什么又不说话了?你再不说话我挂手机了啊!……”

她说:“真是我,是你的秦岑。”

而他却冷冷地说:“少跟我来这套!你冒充别人的名字用电话滋扰人是不道德的行为,而且你也别以我是一个喜欢用手机和女人调情的男人!……”

他说了几句教训她的话,果然就把自己的手机挂了。等她再改用手机与他说话时,他竟抢先说:“你调查一下,刚才是谁冒充你,在你的办公室里用电话跟我说些不三不四的话?……”



那件事使秦岑幸福了好几天,认为通过那件事足以证明,乔祺他百分百是属于自己的男人。想想吧,如今的男人,尽是些什么东西!哪一个肯白白错过和女人用电话调情的机会呢?还管是不是熟悉的女人吗?她的乔祺却不那样。多么正经的男人啊,多么难能可贵啊!

有时候她也不免想,她和乔祺的关系是有那么点儿怪怪的。俩人单独在一起时,彼此什么样亲爱的情状都会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相互间又哪一种挑逗情欲的话语没说过呢?一次他洗澡时,她听着哗哗的流水声,忽而情欲波动,瞬间饱满心房,难以抑制地三下五下脱光了衣服,溜了进去与他同浴。倒是他反而一时不知所措,一米八几的一个大男人,当时的样子腼腆极了,脸和脖子都羞红了。但是经历那一次“洗礼”之后,他显然对她的身体是更加迷恋了。而且,他们各自几乎再就很少单独洗浴了。他曾说,很喜欢拥抱着她浑身上下涂满馥香的洗浴液的裸体,很喜欢用他自己的双手将她的身体抚摸起一团团泡沫来。还郑重地说:“记住啊,再不许你单独洗澡,一次都不许。以后每一次都必须和我一起洗!”当时她反问:“那你呢?”而他说:“那还用问?”还有一次,在床上时,他孩子般地说:“我们洗洗去吧?”她说:“对不起,我在酒吧冲过了。”他则会这儿那儿小狗似的嗅她的身体,嗅得她这儿那儿痒痒的,确信她说的是真话了,从她身体上翻下去,由于她的“违约”而使自己蒙受了巨大损失似的说:“我生气了,你不守信用!”她呢,强忍住笑,一本正经似的问:“如果我很守信用,你还打算怎么用我?”他却下了床,而且将她立刻拖下床,一边往浴室那边拽,一边不管不顾地说:“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反正你得弥补我的损失,反正你得弥补我的损失!……”她抗议地尖叫:“哎呀你疯了呀!我连拖鞋都没穿上……”其实眼见一个大男人因贪享自己的身体而心急火燎的模样,心中快乐得没比。而他很喜欢的事情,当然也是她同样很喜欢的事情……但是在酒吧里,在众人的眼里,她却宁愿自己被视为老板娘,跟他只不过是跟她所雇佣的一名演奏人那么一种隶属关系。在她的房子里或在他的房子里,她感觉自己更是属于他的,也早已习惯了满足着他的种种冲动对他百依百顺;而在酒吧里,情形反了过来,有时她会悄悄对一名侍者姑娘吩咐:“去告诉他,别拉大提琴了,吹几首好听的箫曲。”于是某个侍者姑娘就会走到他跟前悄悄传达她的“指示”。他呢,一向都是绝对服从的。那时,她心理上也会获得一种极大的满足,伴随着极大的快意。在众人面前,胸脯挺得更高了,脸上的表情更加自信了。甚而可以说,接近着是一种春风得意、踌躇满志的表情。在他们的酒吧,已经过去了的两年里,她从没直接走到他跟前亲口跟他说过一句话。似乎那样便与她的经理的身份不相符合了。有时候她独自默想他们的关系,觉得能在七百多个酒吧里的晚上做到那一点,自己隐蔽他们之间真正关系的能力也实在是够高超的。当然,他配合得也好,水平也够高超的。而在侍者姑娘们和常客们看来,她对他的冷淡简直不近情理。两年来他毕竟大多数晚上准时地出现在“伊人酒吧”进行演奏啊,就算仅仅拿他当一个卖艺者来看待吧,两年的时间也该算是一种较长的雇佣关系了呀。对他态度亲近点儿又能使她少了什么呢?何况他除了性格有点儿怪,其他方面比如他行为举止的绅士风度,他的多才多艺那都是挺值得人尊敬的啊!秦老在认她做了干女儿之后,曾找了个机会以诲人不倦循循善诱的口吻对她说:“小秦呀,对乔祺,你别总是那样!”

她佯装困惑地反问:“我怎么样了啊?”

秦老一脸严肃:“你干吗总是对他不理不睬的呢?你对他要有一种自觉的平等意识嘛!一个可爱的女人,在平等意识的有无方面,应该做榜样嘛!咱们‘伊人酒吧’是一个人文的地方嘛!你连对客人都笑脸相迎笑脸相送的,为什么单单对乔祺冷若冰霜呢?你究竟看着他哪一点不顺眼呢?”

秦岑故意没好气似的说:“我讨厌他那副自命不凡的模样!我十八岁就登台演出了,本省的、全国的,文艺圈里的什么人物没见过呀?他有什么了不起?不就是到国外去混了几年吗?混得好他会回来吗?您只批评我,怎么不说他?两年来,在咱们‘伊人酒吧’,他主动跟谁说过句什么话呢?他又什么时候对我表示过好感呢?我是老板,干吗那么卑贱,非反过来和他套近乎呢?……”

秦老连连摇头:“不对不对,女儿你这么看问题越发的不对了。他不是自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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