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玉暖-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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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杜雪衣淡淡地说,“王爷,您别忙了,解药在我这里。你拿去就是了。”她从怀中掏出一个瓶子,抛给李悠,李悠接过之后,把霍羽摔在地上,迅速地给蒙塔,巴里坤还有谷浑王服药。谷浑王已经昏迷,怎么也吞不下药。
那边,霍羽只在地上缓了口气,就丧心病狂地冲我猛扑了过来。
我拔下头上的簪子,毫不畏惧地对着他。忽然,他的扇顶转出了一把尖刀,银光闪闪,我猝不及防地闭上了眼睛。
“去死吧!”我听到杜雪衣的大喝,而后是刀没入血肉的声音。
我疑惑地睁开眼睛,看到她拿着一把刀,插入了霍羽的后背。霍羽的双目睁大,震惊地转过身去,而后把扇尖狠狠地转刺入她的心脏。
“不要!”我大喊。嫣红的血在她的胸口开成了一朵凄艳的海棠,她倒在地上,霍勇伺机,夺路而逃。
“雪衣,你振作一点!”我爬过去抱起她,用手拼命地按住她的胸口。她伸手握住我的手,淡淡地摇了摇头。
“不要死,求你不要死。”我泪如雨下。我喜欢了那么久的小阳春,无论是杜丽娘还是崔莺莺,每一出戏都唱的那么有模有样。我一直好奇是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把戏中的百态表现得淋漓尽致,我仰慕她却不敢想象她的真颜。
她从腰间掏出一把干枯的紫色枝叶,放进我的手里,“……我单独给他唱过几场戏。他一个人坐在园子里,那么悲伤那么孤独……我以为凭着我的长相,凭我的……费尽心机,终可以留在他的身边……可无论是痴情的郡主还是我,都没有人能胜过你。画堂……”她咳了两声,一大口的血从她的嘴里涌出来,“我出卖了他,委身于霍羽……是我把他帮助皇上改革的新政作为交换信任的条件,给了霍羽……最终导致新政的失败……可不这样,我就偷不来这个……”她吃力地从怀中拿出一张图纸,塞进了我的手里,“霍勇即将倾兵攻打炎凉,这是他们所发兵力的详细资料……他们不知道,还以为在家里的暗格里……”她干涩地笑了两声,血越流越多。
“别说了,雪衣……”我的手颤抖着,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最后,我求你……求你两件事……”她吃力地说。我连忙点头,“你说!”
她费劲地仰起身,贴在我的耳边说,“不要告诉他我已经死了,就说我自己离开了……他心里已经够苦,不要再让他难过……另一件事……求你让他幸福吧……只有你能说服他,只有你才能让他放过他自己。郡主……郡主真的是一个好女孩儿……”她话还没说完,就无力地摔回地上,侧头闭上了眼睛。
“雪衣!”我伏在她身上大哭。我仿佛见她当年在梨园里,舞着长袖唱,“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台下众人欢呼着,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动人心魄。
余音绕梁,芳魂却已断于他乡。
立威
“暖暖。”李悠伸出手来按住我的肩膀,那云高声叫道,“哥哥,你一定要坚持住!”
我把手覆在李悠的手背上,停止哭泣,“我没事,你快去看看可汗。”
李悠点头,走到诺力身边,伸手把他的脉。
那云焦急地问,“怎么样?”
李悠刚要说话,帐外响起了好几声喧哗,“快看,那不是中原来的商人吗?他怎么受伤了?”
“他骑的那个马,怎么这么像当年可汗送给阿尔斯兰的那匹悍马?”
我站起来,掀开帘子疾走几步出去,看到霍羽正骑着皮皮向王庭外狂奔而去。
围在帐外的众人看到我,都惊愣了一下,恭敬地俯□去。
我快速返回大帐,问坐在地上的巴里坤,“能动吗?”
“应该没问题。”
“霍羽把皮皮骑走了,你跟我去追。”我按着他的肩膀。
“好!”巴里坤二话不说就站了起来。我们一起往外走,李悠在我身后叫道,“暖暖!”
“这是我和霍羽之间的恩怨,我必须亲自解决。”我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奔向还被拴住的安安。安安常年和皮皮在一起,最熟悉它的气味,也是少数几匹能跑过皮皮的马。巴里坤在我身后高声喊道,“突厥最善战的勇士们!跟我一起去把杀害先可汗的凶手抓回来!”
“好!”
我们一行人跟在皮皮的身后狂奔,我看着前方那个黑点,只有一个信念,绝对不能再放过他。他逃跑的方向是呼图城。呼图城的守将是王盈那个笨蛋。一旦他进入呼图城,不知道又要搅起什么风雨来。
我和李悠从来舍不得打马,可是为了追上狂奔的皮皮,我不得不狠心地抽了安安一鞭子。安安撒蹄飞奔,把巴里坤他们甩下一段,我也终于能清楚地看清霍羽和皮皮。
平日里练马的时候,我和皮皮对过口哨。虽然它时常不配合,怒起来的时候还会踢人,可毕竟是日久练起来的默契。我刚吹了一口哨子,它就慢了下来。霍羽却挥鞭子抽它,抽得非常狠。
“畜生,你快给我跑!”
霍羽也是马背上练就的本事,对于御马很有一套。
我又吹了一个表示停下来的哨子,皮皮开始显露了暴躁。速度慢了下来不说,还不断地踢蹬着蹄子。我趁机骑着安安,横在他们面前,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霍羽一手捂着受伤的左胸,一边抬头看着我。他的目光仍是残暴的,甚至带有冲天的杀气。他说,“跟我作对,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你以为我怕吗?”我伸手指着他身后追上来的巴里坤等人,“现在该怕的是你!”
他抽着冷气,显然是伤势很重,已经伏在马背上,“你别得意,我有突厥可汗的豁免……”
“省省吧。你以为凭一个豁免令,能改变什么?西北不是你们姓霍的能够做主的地方。皮皮!”我又吹了一声响哨,皮皮登时立了起来,把它背上的霍羽给摔了下去。
霍羽在地上滚了几下,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此时,巴里坤他们赶到,七手八脚地把他压制住。
巴里坤问我,“画堂,接下来怎么做?”
我看着霍羽说,“救他。一定要让他活着。”
“啊?”
我摸着皮皮的鬃毛,思索着说,“他爹不是很爱玩要挟,很爱攻人心吗?这次我们原样奉还。大兵压境?好,我倒要看看在安国公的心目中,是江山权利重要,还是唯一的儿子重要。”
霍羽抬头,怒瞪着我,“李画堂,我不会放过你的!”
我蹲在他面前,笑道,“霍将军,省省力气吧,死得太快了,这戏就不精彩了。老话说的好啊,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的。作孽作多了,老天爷也会看见的。”
他挣了几下,突厥的勇士连忙用力地按住他,把他的脸直按到草地里去。
“李画堂,李画堂!他日我定会十倍奉还!”
“好啊,我等着!我跟你们霍家,堂堂正正地斗这一次。为我父皇母后,为我哥哥嫂子,为所有冤死在你们手下的亡灵!”我翻身上马,看着那个被拔掉了獠牙的猛兽,轻蔑地说,“永远不要小看一个公主,以及她所受到的,最伟大的帝王的教育!驾!”
我回到王庭。发现主帐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帐外的人都在吵嚷,谷浑王老迈的声音依然雄浑有力,“你们都冷静一下,阿尔斯兰和蒙塔在想办法救可汗。”
“我们要讨个说法!”
“老可汗到底是怎么死的!”
“老可汗到底让谁继承汗位了!”
“那个中原来的商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他给的药……呃……啊!”人群中起了骚动,讲话的那个人忽然掐着自己的脖子,倒在地上翻滚。
我上前查看他的症状,面色发黄,印堂发黑,身体还在痉挛。好像正承受着什么很巨大的痛苦。
“他中了迷幻散。”李悠从帐内走出来,让人把地上的人扶进旁边的帐子里,然后用汉语对我说,“霍羽借给老可汗治病为名,带来了这种药物。如果剂量适当,那么确有镇定止痛的效果。但过量就会让人产生依赖性和幻象,一旦中断服食,会让服食者痛苦得生不如死。”
我听过这种东西,是用罂粟果练成的。但书上记载,它并不产于中原。霍羽怎么会有?
“如果我和蒙塔的观察没错。诺力也过量服食了这种迷幻散。”李悠走到我面前,低声说,“霍羽呢?”
“巴里坤抓住他了。我让他们想办法救治他。”
奇)他抬起我的手,我的手上还沾着雪衣的血迹,他凝视着血迹欲开口。
书)“我去给雪衣换一套赶紧的衣服。”我不待他说完,侧身就要进帐,他揽着我,强行带到一个没有人的角落里,俯身牢牢地抱住我。
网)他的怀抱有一种坚韧的力量。
“暖暖,我不希望你承受得太多。”
“悠,还记得那次在赤京的时候,你跟我说,没有人能永远保护我吗?”
他亲吻我的额头,执着我的手,“我收回。”
“可我不想再躲在你们的身后了。父皇,哥哥,小白龙,你,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地保护我。你们太清楚当一个帝王家的孩子有多难,所以只想让我快快乐乐地当一个平凡的女孩。但我看到的是,很多伤害之所以造成,就是因为我一直坐在井里,只看你们给的天空。现在,我要跳出那口井,不再做暖暖,而是作为一个帝王家的公主,与伤害我家人,妄图吞并我李家江山的人堂堂正正地较量!”
他伸手摩挲着我的脸,轻笑道,“暖暖,你现在的样子,让我想起了第一次见你的时候。”
“我知道不管我怎么说,你都当我是小孩子。从现在开始,我会认真地做每一件事,冷静地思考每一个行动。所以不要再把我当成你的女人。我总会让你相信,我是能够跟你并肩作战的!”我推开他,大步地走回主帐里,把地上的雪衣拖起来。
他没有跟进来,大概是留在帐外,协同谷浑王处理服食了迷幻散的人。
我刚把雪衣的衣服换好,巴里坤就来了。
“画堂,阿尔斯兰叫我来问问你,要不要帮忙?”他蹲到我身边,用肩碰了碰我,“你们吵架啦?”
“没有。”
“那他干嘛不自己进来帮你?”
“喂,你要帮忙就动手,再啰啰嗦嗦的就出去!”
巴里坤摊了摊手,“好,我帮忙。你要把这个姑娘……带到哪里去?”他俯身,轻松地把雪衣抱了起来。
我说,“我要把她,带回炎凉城。”
“什么?”
“她只身深入虎穴,受尽屈辱,又客死异乡,我不能再让她埋在突厥的土里。总有一天,我要把她送回自己的故乡,这是谢明岚欠她的,也是我欠她的。”
“那……”巴里坤抱着杜雪衣犯了难,“现在……?”
“你先找个能暂时安置她的地方。”
“好吧。”巴里坤从侧帘出去。
我走到帐外,阳光有些晃眼,便抬手挡了挡。围堵在帐外的人群早就散去了。角落里,有一道身影晃了晃,我跟过去,看到李悠和蒙塔在帐子的后面讲话。他们的龟兹语讲得很快很轻,看样子好像在争吵,那云在劝架的样子。
李悠对那云用汉语说,“云儿,你劝他。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
“阿尔斯兰,我……”
“你们到底要我怎么说才能明白?现在是整个西北生死存亡的时刻,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如果突厥和龟兹像现在这样四分五裂,不要说是霍勇的大兵了,就算是呼图城的王盈都能埋葬掉我们这么多年的辛苦努力!”他生气的时候,最爱说突厥话。大概是从小就说惯了的缘故。我唯一一次听到他咒骂,也是用的突厥话。
蒙塔锁着眉,转身跑了。那云要追,李悠却一把拉住她,“让他自己想明白!”
这个人,脾气上来的时候,有不近人情的严厉。
我追着蒙塔一路跑到草原上,他声嘶力竭地大吼了一声,转身看到我,有些惊讶。
我用突厥话说,“我不是帮阿尔斯兰来当说客的。我只是看到你们在争吵,想来问问你发生了什么事。”
“他让我除掉两个哥哥,让父王只能选择把国家交给我。”
“为什么突然做出这种决定?”
“因为迷幻散本来是我们龟兹王室的东西。这就跟你们汉人的迷药,被突厥人用了一样。糟糕透了。”他叹气。
我看着他,很认真地说,“你的意思是,你的哥哥们,可能与诺力一样?”
用心
蒙塔给我的印象,一直是一个笑得很像阳光的大男孩。纵使五年过去,我们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变了一些,甚至是那云也不再有当初的恣意。只有蒙塔,依然还保有那双干净清透的眼睛。
我和他一起坐在草地上,看着蓝天白云。他说了很多龟兹王室的事。他的两个哥哥虽然为人凶残,也斗争得厉害,但他们很疼爱蒙塔。
“我知道阿尔斯兰说得都对,可是我下不了手。”蒙塔抱住头,痛苦地说,“你们汉人有句话叫虎毒不食子。他们是我的家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