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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夜行歌-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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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次。”

“你……”好脾气的谢景泽不知该叹气还是该痛骂一顿执迷不悟的人,见三弟那般失意,终是不忍。

“好吧,你说。”

踏进院子的时候,臂上还在渗血。

看见她的一刹,突然感觉不到疼痛,只有隐然松弛的释怀。

她还在,安然无恙。

正跪在庭中的大树下挖着什么东西,有一下没一下的戳土,衣襟粘满了泥。霜镜随侍在一旁,见鬼一般瞪着他。

“你在做什么?”

他设想过无数次再见她的情形,时而愤怒得想掐死她,时而又想吻昏她,最终却是一声柔软的轻问。

迦夜呆了一呆,不敢置信的抬头。

那个人立在树下,撑着手俯视她。肩上一道深长的剑伤,看来有些狼狈,分明的轮廓又深了,血顺着臂流下来,染红一大片衣袖,却像没事人一样柔和的对她笑。

“你怎么进来的。”霜镜问出了最大的疑惑。

“硬闯。”他依然在看她,嘴角一扬,几份骄傲的自负。“我知道今天君随玉不在。”

单人匹马闯进戒备森严的府邸……霜镜张口结舌,不知这算愚蠢还是勇敢。

“总见不着你,怕你趁我不察又去了我找不到的地方。”无视逼近的众多侍卫,他像解释似的笑,任凭血一滴一滴落。“见一见,心里安一点。”

黑黑的眸子渐渐有了雾气,呆呆的望着他。

“你在挖什么?我帮你。”他蹲下来拭去粉脸上的一点泥,神色温柔。

她眨了下眼,慢慢凝起散乱的心神,咬唇笑了笑,看起来却像哭。

“已经挖好了。”

泥坑里有一个脏兮兮的坛子,看起来埋了许久,他替她拿起来,坛子里有什么液体在微微晃动。

“酒?”

点点头,她又怔了好一会。

“你来得正好,今天我请你喝酒。”

摒退了如临大敌的侍卫,他被引入隔室耐心的等候,直到霜镜过来唤人。

迦夜的卧房依然是温暖如春,红泥小火炉升腾着热气,几碟精致的小菜,清洗干净的酒坛。在软榻上舒适的偎下来,重帘半卷,银杯净亮,一切都是那么舒适,何况还有容色无双的佳人温言以待。

换了件随意的衣裙,长发松松的半挽,迦夜坐在身边替他上药裹伤。

动作很小心,眼睫如扇子般轻垂,一直咬着唇,好像疼的人是她。他深深的看她,贪婪似要把她放入心底,目光一刻也不曾离开。

裹好伤,又令霜镜端来银盆,为他洗净双手。细致而体贴,像一个照顾丈夫的小妻子。他很想轻吻,又怕破坏了难得的气氛。这样的相处,梦里期待过无数次。

收好药盘,摒退了侍女,她启开了坛上的封泥,醇厚的酒香剑一般冲出来,迅速弥散了一室,闻之熏然欲醉。

“女儿红?”

她盈盈一笑,拿起银勺轻轻搅着澄亮的酒液,不知封了多久,缩得只剩半坛,香气越发浓烈。试着兑入新酒,一点点品尝,微蹙的眉尖渐渐舒开,最后移入银壶,捧入炉上温着。

“你说的没错,喝的时候果然得兑酒。”

“这是多少年的。”

她笑而不答,忙着剥一枚鲜红的橙,银刀一点点旋过,褪下来的橙皮置在熏炉上,空气中立时有了清雅的橙香。纤白的指尖又撕去膜衣,将橙红的果肉喂进他嘴里。

冰冷而甘甜。

情不自禁的把娇躯圈入臂弯,她没有推拒,软软的倚在怀里,皓腕如霜,纤指似玉,黑亮的丝发披了一身,说不出的娇美可人。

酒温好了,他执起壶倒了两杯。馥郁的浓香入口绵长,滚落喉间醇厚芬芳,诱得人想一饮再饮。

她替他挑着菜,谈着些散淡的话题,谁也没有涉及可能不愉快的字句。

娓娓谈来兴致极欢,甚至说起了天山上的初会。

“……本来挺期待,想着教王或许赏点奇珍异宝,我也好拿来打点别人。结果居然赐了一个人,真是……”

“你很失望?”他没生气,梦寐以求的佳人倚在身边,被损几句又何妨。

她斜他一眼,悠然一笑,陷入了回忆。

“那时我回头……觉得,世上怎么会有那么好看的人……明明是跪着,眼睛却锋利得要命,直直的瞪着我……”

那个卓然夺目的风华少年,鲜明一如昨天。

“当时我就感觉,你肯定是个麻烦。”

“原来你有这种印象,难怪一整年都不理我。”他忍不住咬了咬小巧的耳垂,颇为不满的抱怨。

她缩着脖子轻笑,眼神因追忆而恍惚。

“也不是……最初我还没想好,不知该不该让你出任务。走上这条路未必能再回头,可后来……”

“发现我连自己都保护不了。”

“……是我没办法护住你,你太显眼,而我不过是个小小七杀……必须让你自己变强。”

“你一直在帮我。”

她白了一眼。“别说这么好听,是我一直在利用你帮我。”轻轻拔弄着牙箸,听取碰击的脆声。“我知道你想回去……肯定能熬下去。”

“就像你想杀教王。”

迦夜微微一笑,洁白的细齿有如编贝。“说的对,有目标才能撑下去。”

“现在有什么目标?”

她静了一瞬,眼波水一般轻漾。

“我想灌醉你,好让你任我摆布。”

他低笑出声,立刻配合的躺倒,摊开修长的四肢。“你可以下手了,我保证不会动。”

她也笑起来,呵了呵细指,佯装出来的狰狞在美丽的脸庞上不怎么成功。软绵绵的挠了半天毫无反应,她聪明的通过眉梢的细颤发现了变化,立时调整了方位,很快痒得他绷不住,笑不可抑,不得不拘住了她的手。

“……你答应过。”被制住的人不依不饶,娇颜微嗔。

“你试试。”他承认自己耍赖,并理直气壮。“我宁愿你拿刀砍我。”

窄肩被他揽在胸前,听着有力的心跳,唇角始终噙着一抹笑。指尖挠着他的掌心,忍了又忍,他终于翻过身以深吻惩罚淘气。

这一日她没有睡。

笑吟吟的和他饮了一杯又一杯,黑亮的眸子盈着温暖的情意,嫣然娇媚,柔情似水。酒气氤氲菜色可口,心情前所未有的好,喝干了一坛仍觉得意犹未尽,他晃了晃空荡荡的酒坛,试图再倒出一些。

酒坛很轻,尚余少量残酒。忽听得叮然脆响,翻过来倒了倒,一件事物掉出来落入杯中,映得满杯皆绿。

拎起来一看,却是一块色泽清润的碧玉。

玉色流动极似水光,犹如春日满铺的翠色,通体无一杂点,雕工极细,刻着百种芳花蔓然招摇,活泼绚亮,妙到毫巅,一只寻芳而至的彩蝶在花中轻舞,翩然如生。

迦夜凑近来,接在掌中翻看了一遍,黑眸渐渐朦胧。

“怎么会在酒里……”他审视了半天,确是普普通通的一只酒坛,封泥多年未开。这一方玉不知浸了多少时日,光泽丝毫未减。

笑如水一般在娇颜上漫开,眸光极软。

“或许是好酒多年可以生玉?”她戏谑的玩笑,随手把玉抛到一边,又被他拾过去。

“不是你的?”他锁住迷离难解的清眸。

“谁知道是哪里来的东西。”她抿了抿唇,神色全无异样。“我不过是听说那里有埋藏多年的陈酒,一时好奇挖来看看。”

“你不要?”

“不要。”她真个不放在心上,看也没再看一眼。

“那我要了。”他握住掌心的一方冰凉,盯着她的脸。

执筷的手微微顿了一瞬,“喜欢就拿去吧,送给你。”

西来

那一日梦一般甜。

不是握在掌心的玉,他会怀疑是真是假。

不知迦夜什么时候下了迷药,又被算计了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由君王府的人送回了宿处,青岚罗嗦了一顿,好半天才耳根清净。

又见蝴蝶。

还是在深埋多年的酒坛里。

单凭玉色已然无价,何况雕得如此精致,她却毫不好奇,弃若敝屐。

银鹄探得的情报扑朔迷离。

君随玉的父亲君若侠娶妻清乐郡主,据称夫妻二人感情甚笃,相敬如宾。君若侠潇洒倜傥,持身自好,鲜少有红粉韵事沾惹,更在妻子过世不久后因病成疾,英年早逝,看不出什么疑问。

但……扬州有他的别业,十几年前曾住过一段时日,极是爱重那一苑风景,以致后来甚至将房屋树木悉数移至西京,起了一模一样的华苑。那般庞大细致的迁邸,花费更是天文数字,多年后仍有人感叹传述,成为君家豪阔的又一例证。

迦夜住的一苑……依稀有扬州建式的影子。

偏好扬州菜……满是珍品的家,打碎的和阗汉玉耳杯,极尽宠爱却让她隐隐怨怼的父亲……消失未见的盛骨玉坛……

君若侠花了那般大的力气复制出一模一样的院落,重要的究竟是那间华宅,还是宅内曾栖过的人?

无数种揣测如走马灯闪过,隐约的答案呼之欲出,却无从查证。

迦夜……君蹁跹……

他定定的凝视着一方碧玉,脑中萦绕的是一双清冷黑眸,宛转顾盼,嗔视也有情。极似一只翩翩飞舞的彩蝶,让人既想留住美丽,又怕伤了彩翼。心如千叠,飘忽不定,怎样也把握不住。

一只手猝然抢过了碧玉,他反应极快,手腕一翻转瞬抢了回来。锐目过处,微黑的男子面容大刺刺的对着他,眉梢溢满坏笑。

“九微!”

数年不见,惊喜非同小可。上去狠狠的互捶了几下,俱在呲牙咧嘴中大笑起来,一时无比畅快。

“我该恭喜你做了教王?”他笑着调侃,上下打量好友,或许是经历了激烈的权位之争,九微多了一股强悍无伦的霸气,也更自负自信。

“呸。”九微毫不客气的抱怨。“当年你拍拍屁股拐了人就跑,哪管我的死活,少来假惺惺。”

他全无愧色的驳回去。“你还敢说,以为我不知道,她走了你不知多高兴,现在倒来吐苦水。”

九微大笑起来,微蕴心照不宣的谢意。“没错,虽然少了你的臂助,但去了千冥一半势力,让我做梦都想笑。你没看千冥那几天脸有多臭,他还以为能一箭双雕,结果赔了夫人又折兵。”

猜也猜得到。“他实在高估了迦夜的野心。”

“我本以为她是托词,谁知道竟是真的毫无恋栈。”九微坏笑着戏谑。“都是被美男计所惑……哎呀呀……”

“去他的美男计。”他笑斥着回骂。“你对紫夙才是用了这招。”

久违的两人再次大笑。

室内杯盘狼藉,空空的酒壶丢了一地。九微往嘴里抛了一粒花生米,微醺的坦承从未对别人说过的心事。

“……这教王真不是人当的,每天看下面勾心斗角,还得时时警惕,不留神一个浪打过来什么都完了……费了多少心力血汗混来如今的地位,却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

“你不是已经除掉了千冥。”心下微悯,嘴上却不依不饶。

“何止是千冥,我连紫夙都杀了。”九微苦笑了一下。“她野心太重,靠媚术和手段拢了一批人,威胁太大……”

紫夙也……他不由一怔。“天山上还没出过女教王。”

“她倒是有这个意思。”眼中掠过一抹狠意,霸悍之色一现即隐。“可惜没机会了。”

“看来你这几年过得很是辛苦。”摸了半天,他拣了一只尚有半满的酒壶替对方斟了一杯。

“累死了。”九微一饮而尽,郁闷的咂咂嘴,“说实话,我经常羡慕你能一走了之,可惜上了这个位置就不得不做到底,不然死得更惨。”

“现在无限风光,也算是值得了。”

九微明白他的意思,笑得复杂而无奈,“当然,比失败还是好那么一点。”

他暗里恻然,叹了口气,恰好九微也叹了一声。

俩人一怔,皆笑起来,一扫阴郁之色,九微故态复萌,又是一贯的佻达不羁。

“你和迦夜怎么回事,我听碧隼那小子说不太顺利?”不可思议的挑了挑浓眉。“这么久还没搞定她?”

他丢过一个白眼。“你以为我是你,把人拐上……就算成了。”

九微蓦然笑得极其暧昧,眼神闪动。“原来你得手了。想也是,凭你这长相还有拿不下的女人?说说看滋味如何?”

“去死。”他没好气的唾弃。“净想些不干不净。”

“男人嘛。”九微不以为意,益加兴致勃勃的凑近,颇有就此详谈的架势。“抱起来什么感觉?不用说你肯定是她第一个男人,身材估计差了点,皮肤看着不错,摸起来应该很细……”

一枚苹果塞住了滔滔不绝的嘴。

“好得不得了,满意了吧。”他控制着不去回忆,却禁不住漾起了笑。

“满意个鬼,一点细节也没有。”悻悻的拔下苹果啃了一口,九微心知问不出所以。“笑那么淫荡,看来她确实让你很销魂。”

眼角好笑的斜睨,他只肯说一句。“是你想像不出来的好。”

“切。”九微嗤之以鼻。“女人不都一样,多稀罕。”

他倒也不驳,只是笑,笑得仿佛隐了无限满足,让人恨不得把菜盘扣在他脸上。越是含糊九微越是心痒难耐,百般盘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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