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有喜-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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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最近好像有点变了。”我说。
“有吗?”他复又抬起头看向方。“变好还是变坏?”
奇?“变……好了……”我疑惑地打量他,“以前你总跟我抬杠,打我骂我欺负我,最近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你好像都不反对了。”
书?他挑了下眉梢,扬声道:“难道你喜欢我凡事跟你对着干?”
我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不用凡事,床事就够了。”
“哧……”唐思笑着摇摇头,从善如流地在我脑袋上盖了一巴掌。
我摸了摸脑袋,对于他如此支持我把师傅追回来,我心里仍是有些疑惑——毕竟他和师傅关系并不是十分融洽。
“快到了!”唐思的声音拉回我的思路,我猛地转头看向前方,只看到远远一点黑徐徐前进,随着距离一点点缩短,马车上插着的陈国令旗逐渐分明。
不过几个深呼吸,便已经能看清马上的人了。乔羽策马在马车右侧徐行,最先反应过来的人是他,勒令队伍停下备战,调转马头,看到是我和唐思,明显愣住了。
唐思用了柔劲在我背上一送,我从马背上跃起,落入乔羽怀中,他还怔怔望着我,好像仍没有回过神来。这时马车微动,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拨开了帘子,我转头看去,正对上他探寻的目光——一时无言。
所有的士兵在看清我的面貌后放下手中兵器,纷纷跪倒,三呼万岁。
我看了看师傅,又看了看乔羽,再看看师傅,三个人相对无言。
“陛下,您怎么来了?”最先回过神开口的师傅,他摆出恭敬姿态,低头问话。
我一看他这模样就来气,索性不去看他了,拽住乔羽的领口木然道:“不议和了,通通跟我回去。”
跪在地上的士兵茫然地交换眼神,却没有动身。
我扭头朝地上士兵吼一声:“没有听到命令吗!都起来!回去!”
那些人犹豫着,站起身来。
师傅皱眉道:“陛下,议和之事已定,岂能出尔反尔!”
“凭什么不能出尔反尔?”我哼哼冷笑,“让我大陈丞相给他蛮夷小国的君主当男妃,这种丧权辱国的条款朕根本不会答应!”
“陛下!邦交大事岂能儿戏!”师傅也难得地动怒了,好啊,比一比谁更火大!
我从乔羽怀里挣脱下来,落了地,直接翻上马车,站在他身前居高临下大嗓门吼他:“沈东篱,你既然知道朕是君你是臣,那你有什么权力来否决朕的决定!朕说不和亲,就不和亲!”
师傅被震了一下,许是我从未如此对他说过话,他一时难以置信,但很快便又反击道:“两国之交,以和为贵。陛下若出尔反尔,毁约在先,失信于国,必然受天下人耻笑。届时两国战事再起,生灵涂炭,臣不能坐视陛下成为社稷之罪人!”
“耻笑?谁敢耻笑朕!”我仰头冷笑三声,回头扫视身后诸人,“你们谁敢耻笑朕!要牺牲我大陈良相去换取和平,这种事又有什么值得骄傲!传出去何尝不是贻笑大方!百年之后难道朕就不会被口诛笔伐了?”那些士兵一个个低着头,沉默不敢言语。
“和亲之事,自古已有,维系邦交,换百年和平,有何不可!”师傅扬声辩驳。
“可!当然可!”我回口便道,他一怔,我随即又道,“他闽越小国,凭什么要我朝廷重臣!晏子使楚时如何说的?不肖者使使不孝主!他闽越要和亲可以,让闽越公主嫁到我们大陈,或者我们大陈派个七八品的青年臣子嫁到闽越。我大陈的一品丞相,封他为凤君我都怕委屈了他,凭什么送去闽越让那些蛮人糟践!”
“玉儿……”师傅震惊地仰头看我,这种直接,反而让他无从驳起,只有静静望着我,沉默以对。
“师傅……”我放轻了声音,在他身前缓缓弯下腰,拉近彼此的距离。“我的话难道没有说明白吗?回去吧……”
他眼神一闪,随即低下头,别过脸,压低了声音说:“牵一发而动全身,不能回头了。”
“你们的部署,陶清都告诉我了。”我凑到他耳边悄声说,“只要打胜仗就够了,不是吗?”
他抬眼回视我,“这一仗已经不好打了,我们不能有任何闪失。”他睫毛一颤,垂下眼睑掩住眼底情绪,“玉儿,这一切本就不是你该承担的,我不能辅佐你坐享太平盛世,只能尽我所能守住陈国的每一座城池。”
“哈……”我无力地干笑一声,坐倒在他身边,“有些话,很早以前我就想跟你说,可是我以为,就算我不说,你也懂的,可惜我们之间,一直没有默契。我知道,你对我心存愧疚,觉得我今天承担的一切都是你强加的。”
师傅眼中黯然,沉默着听我说出藏在心中许久的话。
“可是这一切本就是我应该承担的。我姓刘,你姓沈,皇位交接,这是我的家事,与你无关,纵然你不插手,我迟早也会被带回那个牢笼。我怨的,只是你不信我,欺骗我,可说实话,陶清、燕离,他们也曾欺骗过我,但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般在意。过去的就过去了,过程也只是过程,我要的是结局,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不择手段,甚至是利用你的愧疚。”我扯了扯嘴角,苦笑,“我以为你会因为愧疚而留在我身边,却没有想到会是因为愧疚而离开。我知道你想补偿我,那好,我接受你的补偿,可是你至少应该让我选择补偿方式!离开我,你解脱了,不愧疚了,可是我会想你恨你一辈子。”说着说着,心忽地凉了,“你只想还清你的债,却不理会我最想要的是什么。师傅,别以为你是为我好,其实你和我一样自私。”
我们人,都是自私的。
师傅的脸色一白,惊愕却又悲哀地看着我,我回他一抹苦笑。“如果你只是我师傅,那该多好。”
在他的目光中,我缓缓坐起。“现在我给你最后的选择,是走,还是回。”
不等他回复,我继续说:“你如果回,我们就一起。你如果走,我就一个人回。然后,带上所有兵马,夷平他闽越皇宫。”
“师傅。”我笑眯眯看着他,“我说得出,做得到哦。”
87 。。。
对一个人好一阵子容易,好一辈子很难。
师傅护我十年,可是不够,我要他的一辈子。
一片萧瑟的沉寂中,我没有等到他的回答,却等到了不速而至的敌人。
脚下的土地微颤,远处尘土飞扬,闽越旗帜在大批士兵的簇拥下疾速而来,乔羽一声锐啸,亮剑出鞘,周围士兵立刻将我们护在中间。
唐思勒紧缰绳靠在我身边,暗中递给我一把匕首,低声道:“来者不善,进马车!”
我知道自己身份特殊,不敢抛头露面,便缩进马车内,不忘将师傅拉到我身边。
“他们的目标是你。”我压低声音对他说,“小心。”
师傅沉默望着我,许久之后轻轻点了个头。
一个粗犷的男声借风声传来。“闽越国蓝族大将军蓝正琪,奉国主之命,率军迎接陈国丞相大驾!”
话说得好听,我却从窗缝间看到骑兵将我们所在的马车包围住了。
我方所有兵力不到两百骑,而对方至少有五百。
乔羽策马出列,沉声道:“约定之期未到,不劳将军大驾。”
蓝正琪哈哈一笑。“我们两国很快便是姻亲了,何必这么客气?沈相在车内吗?不如出来一见。”
唐思没那么好脾气,冷笑一声道:“他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人?真有诚意的话让蓝正英来,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蓝正琪的脸色看不清楚,但从这短暂的沉默看来,想必是在压抑着怒火。
唐思又道:“陈国内事未决,议和之事须从长计议,这位什么奇的将军请回吧!”
我暗自抹了把汗:三儿啊……你懂得什么叫委婉吗?
我们应该先稳住对方,然后趁机寻找机会突破的!太直的人适合当敌人不适合当朋友……
蓝正琪哼哼冷笑。“国主所料不假,你们陈国的人果然狡猾,言而无信半途毁约。毁约也可以,留下命来!来啊,给我杀,一个不留!”
“杀——”
刹那间,杀声四起!
我攥着匕首的手心开始出汗,回头想看师傅一眼,却被他按住了手背,听到他低声道:“玉儿,没有退路了,我出去,你回去。”说着便要起身,我立刻拉住他的手腕往后一带,翻身跨坐在他腰上,抓紧了他的领口逼近他的脸恶狠狠道:“你敢死,我就敢埋!你敢改嫁,我就让你守寡!你敢抛妻弃女,我让你没人送终!我家豆豆姓李姓刘姓陶姓王八蛋都好就不让她姓沈!”我咬牙切齿,回头看了一眼窗缝,外面已经杀起来了,唐思和乔羽的身影闪过,陷入酣战。“他奶奶个熊!以后女婿也不找姓沈的,太难搞了!”
师傅瞠目结舌仰视我。“玉儿……”
我一手压制他,另一只手扒在窗框边上,看着唐思和乔羽奋勇杀敌,屡屡有刀锋掠过手臂胸膛,吓得我心脏乱跳,冷汗直流。
突然,一个敌军杀出了缺口,直扑向我们的马车,乔羽左手在马背上一按,借力跃到马车上方,长剑一扫,将对方杀退。危机是避过了,可是乔羽一离开本来位置,缺口立刻被撕扯得更大,更多人朝马车方向围攻而来。
乔羽一个人难以抵挡,眼看又三个人提刀劈下,唐思低喝一声,右手反扣三枚飞刀掷出,直没入敌人咽喉!
摇摇欲坠的车窗终于被彻底砍下来了,我就地打了个滚滚入角落,远方敌军发现了乔羽战斗力太强难以近身,开始投掷管制刀具,大刀小刀齐飞,虽然没有唐思的准头和力度,却着实给我们造成了不小麻烦。
师傅将我紧紧护在怀里,我只听到刀剑破空的尖锐声、厮杀声、惨叫声,眼前看到的却是师傅领口浅色的花纹。
“唐思,乔羽……”我从师傅怀里探出脑袋查看,看到两人背靠着背奋战,被数十个士兵围攻。唐思的腿法凌厉,乔羽的长剑锋利,配合得天衣无缝,滴水不进。
我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蓝正琪就提着一对流星锤大吼一声加入战团,近百斤的流星锤从天劈下,强大的压力让两人被迫分开,各自跃到一边。蓝正琪嗷嗷大叫,提着流星锤再起,目标却不是他们两个,而是我们所在的——马车!
我脚一软,下意识地想推开师傅,唐思一震,飞刀破空而来刺向蓝正琪,蓝正琪另一只流星锤一挥,强风扫开了飞刀,继续落向马车!
“莹玉!退开!”唐思双目赤红,嘶哑着大吼,暗器如漫天花雨飞向蓝正琪后背,蓝正琪听到他的那声呼喊,眼睛骤然发亮,流星锤疾速飞转,卷起烟沙,夹着暗器脱手朝我和师傅飞来。
我瞪大了眼睛,用尽了力气也推不开师傅,在避无可避的角落里,眼睁睁地看着他在最后一刻松开抱着我的手,转身迎上沉沉砸下来的流星锤。
腰上缠上一只手,带着我避开了另一只流星锤,下一刻,马车轰然倒塌。
唐思一声怒吼,扣住了所有霹雳弹疾射蓝正琪,流星锤挥舞着扫开所有暗器,却在碰上霹雳弹的瞬间再次引爆了火药,轰然一声——蓝正琪惨叫着向后跌去,强力的近距离爆炸狠狠伤了他的面门,一张脸鲜血淋漓,红肉狰狞。唐思落到乔羽身侧,接过他手中长剑一掼,直直刺入蓝正琪的咽喉!
蓝正琪最后两下挣扎后终于彻底咽了气,唐思上前抓住剑柄一挥,利落割下蓝正琪的头颅,跃上马背,居高临下蔑视俯瞰所有人,染血的战衣衬得他宛如修罗战神,嘶哑的声音震痛每一个人的鼓膜。
“通通,给老子滚!”
那一颗面目全非的头颅被插在闽越战旗之上,唐思握紧旗杆,爆喝一声朝南惯出,闽越士兵哀嚎着,追着那旗杆败退而去。
我挣脱乔羽的怀抱,站不起来,只有爬向马车。
“师傅……”我颤着声音,抓住木板碎片,拨开废墟寻找我的师傅。
师傅无奈摇头:玉儿,别闹了……
师傅宠溺微笑:玉儿,乖……
师傅轻吻着我的手,眼里含笑:人心拳头大小,你说能容纳多大的天下呢?我已选择了你,你又有什么不安?
师傅将我拥在怀里,在我耳边低语:沈东篱十七岁那年遇见了你,之后十年,除了你再无一人伴我身边。玉儿,我喜欢过一个人,你说除了你,还能有谁?
除了你,还能有谁……
乔羽抓住我的手腕,被我狠狠挣开,眼泪一滴滴落在土里,溅起了尘烟点点。
“李莹玉,你清醒点!”
唐思扇了我一巴掌,乔羽抬手捂住我的眼睛,在一片黑暗中,我听到他低声说:“莹玉,别看……”
我以为我会带回他,就像当初追回燕离那样。
我以为他心里有我,只要我任性点,他总会从了我。
我以为他许下的诺言终会兑现,却等来了这样的结局。
——我的玉儿是我所有的安慰和寄托。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一直在你身边。
留给我的,是他最初的,和最后的微笑。
遇见沈东篱的那个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