嫡女见闻录-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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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嗨,真是个胆小鬼!”
张景英咬了咬嘴唇,轻轻一跺脚,也转身跑回了房中。
顾季梁给她的,正是一对扣在一起的玉环,正如他给她的誓言,环环相扣,连绵不绝……
张景英想到这里,脸蛋儿不由自主又红了,她双手不由捂住脸,她对面的菱花镜里面,一个生的粉雕玉琢的姑娘也捂住了红扑扑的脸。
张景英只觉得心头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她嘴角含着笑,扑到床上把头埋在被子中间。
她父亲是户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她有两个哥哥都大她很多岁,从小她就是被父母兄长捧在手中长大的,可以说一生顺遂。若说她真有什么不平事,那就是跟顾季梁相关的了。
五年前,她还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她去手帕交顾静琴家做客,在树底下一只虫子落在她脖子后面,她吓得哇哇大哭,顾静琴也手足无措,幸好他来了,不仅捉去了虫子,还告诉她那虫子名叫刀螂,是虫子里面的大将军,它专门吃坏虫子,是益虫。
他还拿了帕子给她擦脸上的泪水,并温柔地哄她:“好英娘,快别哭了,再哭的话,刀螂大将军都要笑话你了。”
她噗嗤一声,破涕为笑。
放了榜,顾季梁成为探花郎,他果然如自己承诺的那样来迎娶她。张景英盖着红盖头,由八抬大轿抬进了顾家。从此以后,他们便是夫妻了。
张景英微微一笑,心中说不出的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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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您醒了!”
张景英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贴身丫鬟立马过来服侍她穿衣。
“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酉时了,小姐这一觉到好,足足睡了两个时辰呢”,丫鬟笑眯眯地帮她穿上鞋。
窗外是浓浓的秋意,她揉了揉眼睛:“四老爷呢?”
“姑爷半个时辰前出门了,说是去杨花街给您买酸辣汤”,小丫鬟嘻嘻一笑:“小姐,姑爷待你可真好。”
张景英俏脸一红:“瞎说什么!”
最近这一段时间,她好像特别喜欢睡觉,也特别喜欢喝酸辣汤,顾季梁每天都会买了给她。
果然,没过过久,顾季梁就端了热气腾腾的酸辣汤,亲自喂她:“来,英娘,为夫喂你吃饭。”
一屋子的丫鬟都脸红着退了出去,她轻轻瞪了一眼顾季梁,最终在他笑眯眯的注视之下张开了嘴。
“小姐,不好了,不好了”,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打乱了一室的平静。
“发生了什么事情?”
“老爷,老爷今天早上被锦衣卫抓了,现在已经被投入狱中……”
“什么?”张景英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天都要塌了,想到母亲还卧病在床,她立马咬住舌尖,逼迫自己清醒:“快,快套马车,我们即刻回张府。”
顾季梁一把抱住妻子:“英娘,岳父是东阁大学士,又是天子的老师,倍受天子尊敬,怎么会无缘无故下狱?这说不定有许多误会,现在天已经快黑了,你不要去了,还是我去吧。”
“不行,我母亲,我母亲病重,我不能不去!”张景英也不收拾东西,只匆匆披上一件外衣就朝外走。
刚刚走到门口,她就脚下一软,整个人晕了过去。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半夜。
“英娘,你醒了?”顾季梁忙上前一步,握了她的手。
张景英心中记挂娘家,睁开眼睛第一件事就是询问家中情况:“我父亲怎么样了?”
顾季梁道:“岳父仍在狱中,目前没有打探到消息,你知道的,凡是牵扯到锦衣卫,基本上都很难打探。不过,你不要担心,岳父不是普通人,今上敬重岳父,绝不会冤枉他老人家的。我已经托朋友去打探消息了,现在不是禁宵了吗?等天亮了,想必就有消息传来了。”
丈夫的安慰并没有减少张景英的担忧:“那,我母亲呢?”
顾季梁眉头一皱,脸色有些不好看。
张景英一见丈夫这个样子,脸色也是一白:“季梁,我母亲她……”
“英娘”,顾季梁非常抱歉地望着妻子:“岳母她老人家受不住打击,已经去了。”
这一瞬间,张景英只觉得天是真的塌了,泪水如决堤的大坝流个不停,顾季梁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却没有丝毫的效果。
父亲入狱,母亲撒手人寰,张景英能依赖的唯有丈夫,她收拾了悲痛的心情,对丈夫说道:“季梁,你一定要帮我。”
张景英的手紧紧攥住丈夫的衣角,望着他的目光也充满了恳求,妻子如溺水的人将他视作最后一根稻草,顾季梁心中大恸,他握住张景英的手跟她保证:“英娘,夫妻本是一体,岳父出事,我不会置之不理的,你放心,但凡有一丝希望,我都一定用尽全力救岳父出来。你等着,我这就出去打探消息。”
张景英心中比刚才好受很多,她点点头,泪水再次不受控制地掉了下来。
第二天一大早,顾季梁回来了,一夜未睡,他的精神很不好。
“夫君,有消息了吗?”
顾季梁脸色一僵,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英娘,岳父下狱的名头是贪墨,可是我刚才打探的消息称,有人弹劾岳父跟十六王爷有来往……”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张景英却脸色惨白,心就像坠到了冰窟窿里面。
十六王爷是先皇最小的皇子,其生母当今太后是先皇第三任皇后,据说先皇生前十分疼爱十六王爷,甚至有改弦易张的想法。
后来太子继位之后,便将十六王爷的南边封地收回,将十六王爷的封地改为辽东那苦寒之地,并给十六王爷加封为东顺王,如今十六王爷只能困在辽东,非宣召不得离开封地。
不仅如此,今上还将十六王爷将年仅四岁的嫡长子,送到京城,养在宫中。名为解太后思念之苦,实为人质。十六王爷生母,原先的谢皇后,如今的皇太后,与嫡子都在皇帝眼皮子底下。
现在四海升平,掌握军中大权的又是皇帝的外家,皇帝的位子坐的非常稳,这种情况之下,十六王爷怎么可能起兵造反?
而自己的父亲张和浦是先帝留给今上的肱骨之臣,怎么可能这么不长眼,在这个时候造反?
“一定有人故意污蔑我父亲!”张景英不相信父亲会做出谋反的事情,父亲是帝师,又做到如此高位,试问他谋反能得到什么好处?这件事情用脚趾头想也不可能啊。
“夫君,你跟我一起,咱们立马进宫见皇帝,我要跟皇帝说明情况。”
“英娘”,顾季梁拉住张景英,眼神有些闪烁:“俗话说无风不起浪,岳父与十六王爷勾结的事情,据说是人证物证齐全,你就是到了皇帝跟前也无用啊,除非你能找到证据,证明岳父是清白的,否则就凭你我两张嘴,皇帝怎么会相信?更何况勾结的事情铁证如山,你还是不要去了吧!”
“你的意思是说我父亲的确跟十六王爷有来往?”张景英怒不可遏地逼问丈夫:“什么铁证如山?什么人证物证齐全?你亲眼见到了吗?顾季梁,牢里面那位是我父亲,他是什么品性我比谁都清楚,你不愿意出手相救我不怪你。没有想到,你居然跟别人一样落井下石,朝我父亲身上泼脏水,顾季梁,算我张景英眼瞎,看错了你!”
“英娘”,顾季梁脸色一白,上前拉住张景英:“你怎么这么说话?难道岳父入狱是我的错吗?我也不想的啊!”
张景英目光灼灼地看着丈夫:“我只问你,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进宫到皇帝面前为我父亲辩驳?”
顾季梁没有回答,只低声道:“不是我不想去,而是现在正在风头上,谁知道皇帝不是用这个机会清洗世家?皇帝最忌讳结党拉派,现在整个京城草木皆兵,人人自危,这个节骨眼上,我们怎么能朝枪口上撞?”
他拉住妻子,轻声地哄着她:“你别闹,再等等,等过了这个风头,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
张景英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父亲下狱,母亲辞世,作为女儿她如何能袖手旁观?在丈夫眼中,她要营救父亲居然成了胡闹!
“顾季梁,”张景英这一声呼唤包含着血泪:“那狱中的不是旁人,是我生身父亲,锦衣卫里面折磨人的手段层出不穷,你等得,我等得,可是我父亲他等不得啊!”
“那你也不能以身试险啊,万一没救出岳父反倒把你搭进去了,你让我怎么办?”顾季梁也有些生气了。
张景英一下子就冷静了,她冷眼看着丈夫,讽刺道:“你担心的不是我,你是怕我把你牵扯进去吧?既然你不愿意去,我不逼你,我自己去!”
张景英二话不说,就要往外走。在门口却遇到了婆婆顾老夫人,张景英心中大喜,连忙上前将心中的担忧和盘托出,并告诉婆婆自己准备去面见皇帝。
婆婆是个有担当明事理巾帼不让须眉的当家主母,她又极疼爱自己,她一定不会坐视不理的。
可是她想错了,顾老夫人不仅不帮着她,反而阻止她:“英娘,你不能去,出嫁从夫,你现在是顾家的人,一旦你去了,整个顾家都要牵扯其中,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
张景英没有想到这一次婆婆也不站在她这一边,先是丈夫靠不住,紧接着婆婆也变成了冷心肠的人。
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
她真是瞎了眼,看错了人,嫁入了这样的家庭。亏永平侯府还是世家名门,居然做出这样令人齿冷之事。
她面带讥讽,口中的话也十分不客气:“母亲,你今日袖手旁观,若有朝一日顾家落难,你就不怕别人落井下石吗?”
没想到顾老夫人并不生气,她语气笃定地说道:“若真有那一日,那也是顾家的运气到头了,天运如此,我不强求!”
张景英却并不死心,她继续诘问道:“那周家呢?若是定国公周家遭此劫难,你也会置之不理吗?”
定国公府是顾老夫人的娘家,若顾老夫人说不救的话,那就是大不孝了,张景英这是将了顾老夫人一军。
顾季梁没有想到妻子会这么问,他连忙拉住妻子,对母亲说道:“母亲,英娘不懂事,您千万多担待些。”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神示意妻子不要再说了。
张景英却并不理会她,只目光如炬地盯着顾老夫人等她回答。
“我现在就可以明明白白地告诉你,若周家出事,我照样不会管!”
“好!”张景英咬牙道:“我真要为周家大哭一场了。”
顾季梁听了,脸色大变,她这是在指责顾老夫人不孝。
“要哭你就哭吧,哭过之后你要记得你是顾家的媳妇,是顾家的人,你所做的一切都要事事以顾家的安危为先。”顾老夫人把话说死:“只要你还是顾家的人,今天我就不会让你出我们顾家的门的!”
“那如果我不是顾家的人了呢?”张景英却并不后退,丈夫与婆婆的无情已经伤透了她的心,这样的丈夫不要也罢。
她大声对丫鬟吩咐道:“收拾东西,我们这就回张府,我看谁敢拦我?”
顾老夫人却没有再说话,她坐在椅子上,冷静地看着张景英收拾东西。越看她越觉得失望,这个儿媳妇,她如女儿一般疼爱,没想到却宠的她无法无天了。
女人爱使小性子,一哭二闹三上吊,回娘家也是一种手段,她这样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顾老夫人断定张景英不会真的与顾家决裂。
妻子与母亲针锋相对,顾季梁左右为难,他一会跪下来求母亲,一会跟妻子说软话企图挽留。
张景英在气头上,又一心忧虑娘家的事情,此刻她只觉得丈夫的话都是虚情假意,惺惺作态。
她收拾好东西就让人去套马,二话不说就要走。
顾老夫人这才意识到,张景英可能是真的要走。
她狠狠一拍桌子:“英娘,你今天忤逆不孝,我都不跟你计较,你若留下,你就依然是顾家的儿媳妇。若是你今天迈出永平侯府一步,以后你就再也不用回来了。”
事到如今,顾老夫人的话已经半点也无法威胁到张景英了,她看了看冷着脸的婆婆,又看了看一脸恳求的丈夫,只冷冷地说了一句:“你们放心好了,我张家人行得正,坐得端,脊梁骨挺得直直的,一人做事一人当,绝对不会牵连你们家的!”
她对丫鬟说道:“咱们走。”
顾季梁追出门外,红着眼圈问她:“英娘,你就这样走了,不顾我们这些年的情谊了吗?”
丈夫的话,令张景英几欲落泪,她想起丈夫春日为她画眉,夏日为她打扇,秋天为她捉萤火虫,冬天为她暖手,想起这一切都要成为过眼云烟,张景英忍不住也红了眼圈。
她哽咽道:“季梁,是你,是你们顾家不顾情谊在先啊,你怎么能怪我?”
说着,她不再留恋,一狠心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快走!”
车厢内,她已经泪流满面。
顾季梁看着妻子诀别而去,心就像被人攥住了一般失魂落魄地回了家。
顾老夫人却怒其不争道:“英娘之所以回家,就是因为你岳父下狱之事,她一个弱女子能顶什么用?你还不快暗中托人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