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于望族-第2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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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自己是在赌,她身为陪嫁丫头,除非犯下大错,否则是不可能回顾家去了,既然文娴那里已无出路,那就只能从柳家找!她就不信,文娴真的会因为私心的厌恶,就不顾自己的脸面,将她嫁给位卑之人,只要能嫁给柳家世朴子弟,她今后的命运,便不再掌握在文娴手中!
第二百八十一章 变化之初
文怡抬头看了看天色,皱眉道:“天又阴沉下来了,大概又要下雨。”一旁秋果道:“这可麻烦了,小姐,要不要跟老夫人说一声,提早回去吧?若是雨势大了,路上恐有不便。”
文怡心里也赞成,便点点头,脚下稍稍加快了速度,来到于老夫人院子,先对她与卢老夫人妯娌俩见过礼,便提起要尽早回家的事。
卢老夫人倒也无可无不可的:“我也来了好几日,原该回去了。早些动身也好,省得一会儿下起雨来,忒多麻烦。”
于老夫人得了她几日陪伴,却有些不舍:“多住两天吧,这几日咱们老妯娌俩彼此作伴,倒比往日更自在些。你这会子动身,就怕走到半路,雨就下来了。再说,五丫头今日回门,还没到呢,六弟妹好歹要受她一个大礼。”
卢老夫人微笑道:“这是当然的,总不能不等五丫头回来便走,我不过是让丫头们先去收拾东西罢了。”
文怡抿了抿唇,没有再劝。于老夫人的理由十分正当,而她会在今日过来接祖母,原也是想着文娴今日回门,长房大事皆办妥了,祖母就可以不必留下来了。
天气越发阴沉了,但文娴与东宁却迟迟未到。于老夫人有些急躁,几次三番叫人去二门外探问,蒋氏得了消息便过来道:“婆婆别急,想是天色不好,姑太太怕宁哥儿与五丫头走到半路会遇到下雨,才推迟了出门的时辰。媳妇这就叫人去问。”于老夫人便连声催她:“快去,快去!”
蒋氏领命去了,出门时正好与段氏交错而过,两人对视一眼,却未停下见礼,前者径自离开,后者笑着上前对于老夫人道:“婆婆,二老爷刚刚接到一位朋友的帖子,请他中午去家里吃酒。这位朋友在吏部有门路,二老爷正想求他帮着探问消息,不巧正遇上今日五丫头要回门。二老爷让媳妇来问一声,可否让他先去剪了朋友,再回来见女儿女婿?想来留两个孩子在家里吃晚饭,也是可以的,眼下时辰已经不早了。”
于老夫人白了她一眼:“什么朋友这样威风?人家亲闺女出了嫁回门都要往后靠,先紧着他家那顿酒?我瞧老二能结交的也不见得是什么贵人,他要谋个官儿做,还不如叫他女儿女婿帮着说项,请柳姑爷出手。柳姑爷如今是当朝大学士,朝中故交好友无数,想来也认得吏部的大人们,不是比他的那些朋友强?他这样低声下气地求人家,也不怕落了他哥哥的脸面!”
段氏低头听训,心中却不以为然,若非这哥哥无心为兄弟谋官,他们夫妻何苦另寻门路?至于那柳姑老爷,若是有新的,早就在儿女成婚前替亲家寻好官职了,那样两家联姻,脸上也光彩。但他没有,那现在也未必肯出手。
然而她早在去年便吃过苦头,这会儿当着六房婶娘的面,便不去反驳婆婆的话了,只柔顺地应下,却未就此告退。
文怡悄悄看了卢老夫人一眼,后者便笑着对于老夫人说:“大嫂子,容我稍稍失陪一下。”说罢扶着文怡的手便站起身来。于老夫人只当她是要去更衣,也没阻拦,她便带着孙女文怡一路回到了这几天住的厢房里。
屋里已经没有了别人,文怡搀着卢老夫人的手笑问:“祖母这几日过得可好?睡得可香?吃得可受用?”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背:“在哪儿过不是一样的?长房的饭菜都是平阳口味,我吃着倒比柳家人做的好些。”
文怡闻言有些惭愧:“孙女已经让舒伯留意了,只是一时半会儿的,找不到会做平阳菜的厨娘,只能叫春实帮衬着,尽量照咱们家的口味来。”
卢老夫人并不在意这些小事,只是压低了声音:“那日你在柳家吃喜酒,昨儿又是会亲,你冷眼瞧着,觉得你五姐姐跟柳家宁哥儿之间如何?你二叔二婶又对你五姐姐如何?”
文怡怔了怔,细心一想,答道:“也不觉得如何,孙女儿没见着二叔,只觉得宁哥儿似乎不大欢喜,至于二婶,她在拜堂与喜宴的时候不曾露面,对外头说是病了,婚礼是四婶主持的。昨儿会亲,二婶倒是出来了,瞧着并没什么异状,但脸色确实不大好。”顿了顿,“孙女儿觉得五姐姐跟宁哥儿之间倒还算相敬如宾。”这已经是往好里说了,事实上这对新婚夫妻在会亲过程中从头到尾没有对视,文娴倒是看了东宁好几回,但东宁似乎并没察觉。
卢老夫人叹息一声:“两家本是亲戚,小辈们自幼就认得的,新婚第二日,却只是相敬如宾,五丫头日后怕是不好过。”
文怡没接话,这种事她不好议论。
卢老夫人又开口说:“这几天我在这府里住着,与你大伯祖母闲话家常,倒听她说了些长房的家事。方才你二伯母过来说起你二伯父要出门应酬,她说与其到外头寻门路,还不如叫女儿女婿帮着说项。其实这话她也知道不成的,柳姑爷若是真的有心帮忙,早在你五姐姐嫁过去之前,就有动作了,哪怕是个县令也好,你二伯父县令嫁女,总比一个光头今世嫁女体面,柳家有了官宦千金身份的嫡长媳,脸上也有光。但他没有出手,可见是不在乎的。你大伯祖母曾私下跟我说,这门婚事怕是做得亏了,只可惜,长房除了你六姐姐,就只有这一个嫡女,如今你大哥已经娶了妻,你七哥又没有功名,往后怕是再难结下体面的好亲家了。”
文怡皱了皱眉:“什么样的人家叫体面的好亲家?依孙女看,长房剩下几位为定亲的兄弟姐妹们,个个都有机会结得好亲家。以顾家的名声,也不会为儿女胡乱订下不体面的亲事。”
卢老夫人微微一笑:“她口中的体面好亲事,跟咱们家想的可不一样,长房的心头都高。比如东行这样的,在未中武举之前,也是名门子弟,身家清白,你瞧长房哪一个瞧得上他了?便是婢妾所出的是丫头,当时也不情愿嫁过去,觉得是低就了。你与东行订了亲事,长房的人还觉得你可怜呢。结果东行如今出息了,有了品级,又升了官,瞧长房的人待你我祖孙都殷勤起来,你大伯祖母还曾酸溜溜地说我好福气呢。哼,我是好福气,可当年他们家又是怎么说来着?”
文怡抿嘴笑了:“祖母,人家不过是不甘心罢了。段家妹妹也曾跟我说过这样的话,我都当笑话听呢。”
“那丫头居然也这么说?”卢老夫人冷笑,“她从十多天前开始,就叫你二伯母关了起来,只说是病了,怕过了病气,不让见人,但开始那几天,真是没一天不闹的,底下人都在议论,说她对身边的丫头又是哄骗,又是收买的,想要出来,都叫你二伯母给拦了,听说是段家那边给她定下了亲事,她不愿意,闹着不肯回家,你二伯母才会把她关起来,只等近日事毕,便要送她回南了。之前你二伯母的人暗地里没少笑话你大伯母与六姐姐,如今你大伯母的人也笑话起你二伯母来,一天到晚,不知在你大伯祖母跟前争多少闲气官司,不过是在小辈与外人面前装和睦罢了。”
文怡吃了一惊,并不知道有这种事发生,忙道:“祖母为何不早说?孙女若是知道,一定早就把您接回去了。”
卢老夫人摆摆手:“这有什么?当着我的面,她们也不敢胡来,你大伯祖母更乐意我留下呢。”接着凑近了孙女,“如今这长房两家人各有各的烦心事,你二伯父的官职又迟迟未定,你大伯祖母想是没办法了,才会打起了你五姐姐与宁哥儿的主意,想着若是他们夫妻和睦,宁哥儿或许愿意在柳姑爷面前帮岳父说项。我看悬得很,你二伯父与柳家素来疏远,有没什么资历,如今柳姑爷自己也不如先前有权有势了,那大学士之位不过是个虚衔,能帮得上什么忙?可若事情不成,你五姐姐在柳家就越发不得脸了。你以后少过那边去,省得被卷进这笔糊涂帐里。”
文怡忙道:“孙女儿也正想着,这喜事过去了,就把祖母接回家,然后关起门来过清静日子,也不去理会这些亲戚族人的烦心事了。若两边的长辈问起,我就说相公不在家,我做妻子的不好出门走动。”
卢老夫人笑道:“这倒是个好理由,只是委屈了些,这样一来,便连李家与罗家都不好去了。”
文怡笑道:“不过是个借口,若真是要去给表姑母与干娘请安,到时候再想理由就是。”
这时外面丫头报:“五姑奶奶与五姑爷回来了。”文怡忙扶起祖母,重新回到正房去。
文娴回门的礼数一应周全,段氏早就安排妥当了,也没出什么岔子,只是段氏以母亲的身份给文娴训话时,文娴脸上绷得紧紧的,还微微撇开了脸,看得段氏心头暗恼。
顾二老爷很快就拉着东宁去外头吃酒闲聊了,文娴留在于老夫人屋里,一众祖母、母亲辈的长辈问起她这几日在柳家的生活,她一概答说“很好”、“姑母很照顾她”、“下人很安分”又或是“相公对她很好”这类的话,若不是面上半点喜意都没有,可能众人就相信了,但瞧她这个模样,众人心中如何不生疑?
于老夫人想要再深问几句,有碍着卢老夫人与文怡都在,文怡还同是柳家媳妇,若是真问出什么不好的事来,传回柳家,孙女儿更不好做人,便给段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带文娴回去说私房话。段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了口,文娴却似乎不大乐意:“祖母,孙女儿想多陪陪您。”
于老夫人笑道:“我也想你多陪陪祖母,不过我现下有些乏了,你且去跟你母亲说说话,回头吃了饭,咱们再好好聊。”
她发了话,文娴只能不情不愿地应了,跟着段氏离开。文怡想了想,便趁机向于老夫人与蒋氏提出了告辞。蒋氏要留,卢老夫人笑道:“我也确实该走了,在这里住了那么久,怪想孩子的。”蒋氏又说:“好歹吃了饭再走。”文怡道:“天快要下雨了,只怕吃了饭雨势加大,路上难走。”蒋氏无奈,只得说:“六婶娘和九丫头得了空就常来,婆婆平日常想有人陪着说话呢。”于老夫人也点头说是。
卢老夫人应下了,扶着文怡,叫上早已收拾好行李的丫头婆子们,便出门上车离开了。马车驶出侍郎府后,卢老夫人还笑着看了孙女一眼:“你倒利落,这么快就走了,不想听听后来的事?”
文怡笑说:“真要有心探听,什么时候听不得?孙女儿只是觉得,咱们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成了,不论是顾家长房,还是柳家二房,那些闲事都不与咱们想干。”
文怡不想管文娴的闲事,但段氏却不能不管。她带了文娴回房,探听半日,文娴只是说些套话应付,半句真言皆无。段氏有些灰心,便道:“我知道你如今信不过我,无论我说什么,做什么,你都认定我是不怀好意。但姑奶奶,你凭良心说,自打我嫁入顾家,对你可有半点不周到的地方?可曾叫你受过半点委屈?是短了你的吃食,还是少了你的穿戴?你的婚事,我也是劳心劳力好生操办的,怎的就成了你的仇人呢?”
文娴抿着嘴,只是说:“太太言重了,女儿不敢。”
段氏叹了口气:“我知道,你素来对我有些忌惮,可我也从未害过你,上京之前,你我相处虽不算亲热,却也算得上融洽。想来你对我心生怨言,是从我给你准备嫁妆时开始的吧?你觉得我没把先头太太的陪嫁庄子契书给你带来,只把自己的陪嫁庄子顶上,就是贪了你的东西?天地良心!姑奶奶,先头太太的陪嫁庄子,离京城几千里远,每年不过给你添几两脂粉钱,做了陪嫁,能顶什么用?你这门亲事又办得急,来不及将田地脱手换成银子,我才把自己的陪嫁顶上。我那庄子虽小,确实康城一带的好地,家里有人给你看着,不怕庄头不经心,你若不喜欢,或是嫌离京城远,卖了在京里买合意的就是了。还有我给你准备的陪嫁丫头,你也觉得我藏奸,怎么也不想想,谁家女儿要出嫁了,娘家长辈不给准备陪嫁丫头?侍琴侍棋都到了年纪,早就该配人了,就算陪嫁过去,也留不长,那你以后怎么办?因为你喜欢,留下了侍琴,可侍棋的婚事你是点了头的,临时要变卦,叫你伯母与大哥怎么想?姑奶奶,你扪心自问,我有哪一点做错了,你有哪一点是得理的?!”
文娴涨红了脸,咬了半天唇,才憋出一句:“那段妹妹的事又怎么说?她素来温柔和顺,连大声说话都不敢的,若不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她怎敢起那样的心思?!”
段氏冷笑:“姑奶奶放心,她再也不敢起什么心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