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难从命-第29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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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这话,湘竹的心顿时凉了半截,从前大奶奶没嫁去任家时,世子爷想要见大奶奶那是费尽了心思,掏心掏肺的话没少说给大奶奶听,怎么现在大奶奶真的做了难,世子爷倒思前想后起来。
湘竹道:“要是再晚了,恐怕大奶奶再也回不去了,你就回给世子爷听,让世子爷想想奶奶的好。”
那婆子宽心湘竹,“姑娘别急,我去和世子说就是,世子也不知道这家里到底是什么情形。”
湘竹点了点头,那婆子缩起手来出了院子。
湘竹慌忙回到瑶华成亲前住的闺房里。
屋子里只放了一个炭盆,也没有丫鬟在旁边伺候,只有瑶华孤零零地躺在床上,湘竹看着心酸,想倒杯热水给瑶华,手摸到茶吊都是冰凉的。
瑶华半坐起来,看到湘竹为难的模样,皱起眉头,“世子爷还没有进府?”
湘竹摇摇头,却怕瑶华伤心又解释道:“婆子说世子爷不清楚府里的情形,就让人打听打听再作计较。”
瑶华苍白着脸堆坐在床上,眼前迷了一片似在梦中,半天才轻笑了一声,“也是我太痴,从前我就知道没有谁能靠得住。”
湘竹张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劝说瑶华,“大奶奶也别想太多。世子爷也是要思量大局。”
瑶华看着眼前的幔帐,不知道在想什么,回来娘家之前她分明已经让府里的小厮给任延凤送了信过去。小厮回来说,任延凤在衙门里脱了身必然来接她,让她放心行事。
任延凤因翡翠的事对她有愧疚在前,知晓她的大度一定会更喜欢她几分,她本是算的透透的。只要母亲和任延凤一人帮她一把,她就能全身而退。
没想到母亲狠心地想要掐死她,任延凤面对这种情形也迟疑起来。在她心里,两个最亲的人都扔下了她。
瑶华恍然一笑,到了最后还是她孤零零的一个人。
母亲、容华、族里所有的人,都巴不得她早日了结了性命。
她是该顺着她们的意思?还是悖逆到底?
她干嘛要顺着她们,让她们好过?
就算是死,她也不能就这样了断自己。除非是真的活不下去了,她死也死得安心。小时候得了那病,被病痛折磨的死去活来,她就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活着,无论如何都要活着。有人想要她死,她偏要活给她们看。
“大奶奶,”湘竹又寻了一床被褥盖在瑶华身上,“您心里也要有个对策,万一……”
瑶华知道湘竹的意思,万一任家不来接她,她该怎么办?
瑶华手指划过锦被上的花卉,“这个家已经是陶容华的了?是不是?”
湘竹不出声。
瑶华微微一笑,“弘哥的生母升了正室,看似容华是吃了亏,可是弘哥长子嫡孙的位置定下了,弘哥又信容华这个姐姐,将来陶家还不是借由弘哥的手被容华掌控。我总是输容华一筹,并不是因为容华真的良善,而是我没有容华聪明。但凡能风光的人哪个不算计?如果我留在陶家,早晚要被容华算计死。我也不愿意在她们眼皮底下讨生活。”说着看向桌子上冰冷的茶吊,“你也看到了,就算喝口水也像是跟她们乞求……”
湘竹掉了眼泪,“大奶奶别这样想,咱们哪里就到了这个地步。”
瑶华仍旧笑着,“我再难堪,也不能难堪到她们眼皮底下,任她们取乐。”
任家她已经选了,就不能后悔。
湘竹嗓子一紧,艰涩地道:“可是任家……”任夫人本来就对大奶奶不好,这次大奶奶被陶家嫌弃,回到任家只会更受白眼。
瑶华睫毛一颤,伸出手来摸上脖颈,母亲的那双手仿佛还掐在上面,“那也好过留在这里。在任家我毕竟还有用处,世子爷一定会登门带我走。”
只要还不是结局,就一定有变数。她就要争那个变数。
瑶华看向湘竹,“出去听清楚,只要世子爷进门了就来告诉我。”
湘竹应一声出去听消息。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湘竹满面笑容地跑进来,“大奶奶,世子爷进门了,一定会将大奶奶接回去。”
瑶华没有半点欣喜的表情,掀开身上的锦被,淡淡地吩咐湘竹,“服侍我穿鞋吧!”
穿好鞋,舒展好身上月白色的小袄,瑶华走到桌子前,拿起桌上的茶杯掷在地上。
湘竹吓了一跳,眼看着茶杯摔成碎片。
湘竹还没回过神来,瑶华已经蹲身捡起一片碎瓷。
“大奶奶您拿这个做什么?小心伤了手,快给奴婢。”湘竹慌了神,忙伸手去要瑶华手里的碎片。
瑶华冷静地看向湘竹,“世子爷虽然来了,也不一定就会带我走。陶家那么多长辈在,世子稍稍一退缩就会前功尽弃。”
湘竹看着那尖利的碎片害怕,“那……那要怎么办?”
瑶华嘴角浮起一丝冷笑,“我不能把所有希望都放在他身上。”毫无准备到时候哭也来不及。
湘竹露出满脸的茫然,“那……我们要……怎么办?”
瑶华收拢手指将碎片握在手心里,仿佛不经意地提起,“你还记得世子喜欢什么花?”
湘竹骤然想起来,“倚栏娇。”
“白瓣而洒红丝所以世子爷喜欢。”瑶华微微用力掌心、手指顿时刺痛。
瑶华慢慢地向前走。鲜血顺着手缝留下来掉在她的裙摆上。
跟在后面的湘竹,心一慌,腿顿时软了。
第399章 一生一双人
“少夫人,常宁伯府的马车进胡同了。”马车外传来冯立昌家的话。
事到如今瑶华也算用尽了心思,只要回去任家,瑶华就算彻底和陶家没了关系,以后不论有什么事都各不相干。
这是瑶华自己选的路。
马车接着慢慢前行。
容华靠在薛明睿肩膀上,“田氏会扶为正室。这两日族里就会给李氏下休书。给李氏办贴身事的婆子都要被逐出陶家……弘哥还没有成亲,等二婶回来会帮衬着持家。”
不等容华说完,薛明睿拉起容华的手,将她抱进怀里。
有在薛明睿身边,容华觉得心里异常的踏实,“我早就知道李氏的作为,直到今天才在李氏面前表现出厌恶。”重生成陶八小姐之后,她小心翼翼隐藏自己的性情,在人前从来都是恭顺的模样,背后也是精于算计……虽然没有失掉本身的心性,却也不是她喜欢的自己,人前大家都要带张面具,不能表现自己的喜恶。
薛明睿微微一笑,“是不是觉得有些累?”
容华颌首,她是觉得有些累了,重生到今天看到大太太落得这个下场,心中有一口气舒张开来,放松之后才觉得疲惫。
薛明睿伸出手来松捏容华的肩膀,“在外面不免要这样。人人都是如此,不止是因为礼仪,还要防备对方,”说到这里薛明睿刻意顿了顿,低下头声音更低了些,“修的文武艺,卖给帝王家。我也从来没说过仇恨当今皇上。”
薛明睿的声音清醇,可还是把容华吓了一跳。
容华抬起头来,对上薛明睿带着笑意的眼睛。
薛明睿静静地望着容华,伸出手来拂上她乌黑的鬓角,“容华。”
他低喃轻叹,“我的文武艺早晚卖来好价,你也可以放心歇着。”本该是句笑谈,他目光却异常明亮,看向她时细长的眼睛一抿,透出几分的温柔。
薛明睿挽起容华的手放在胸口上,“我原本以为一辈子不会向别人提起的秘密,成亲没多久就忍不住说给你听。”
容华知道薛明睿说的是宣王……
说出他的秘密,就是要她与他真正系在一起,“你要放心,无论什么时候,你总有我可以任意驱使。在人前不必再小心翼翼。”
薛明睿眼神渐渐柔和,“静女其姝,俟于我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容华抬起头,仿佛一切凝滞下来。
薛明睿笑起来,眼睛如明月,低下头嘴唇落在容华额头上,“你不知道我也会搔首踟蹰吗?”
容华闭上眼睛只觉得脸颊发烫,“侯爷说诗经,不知道《风雨》中也有一句,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容华只觉得心跳的格外快,指尖似是也出了汗。薛明睿修长的手指滑进她指尖,与她交握,容华胸口如被牵拉般,原来不知不觉中早与他心心相系。
昔日见那温润的男子,才知心中的枝蔓能开出美丽的花朵。此刻和明睿挽手依偎,才发觉花朵容易摧残,最难动摇的是不知不觉中心生茜草互相缠绕,火烧不尽。
近情情怯,大概她不止是有些迟钝……
容华的手抚上小腹,第一次她这样期盼怀着的是个儿子。只有让薛家延续子嗣,也许老夫人才能接受长子长孙只有一个正室妻子。
即便是有心相守,可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也要看老天的恩赐。
……
任延凤进了陶家,让丫鬟引着去堂屋。
第一次见到陶氏一族的长辈,任延凤倒是行动大方彬彬有礼。
任家捧进来许多礼物,在场众人没有一个遗漏。
年纪最长的二叔公看了一眼礼物先开口,“世子爷拿回去吧,这礼我不敢受,”不准备给任延凤机会反驳,“瑶华嫁进你任家那么久,连陶家门也不曾登过,我们陶家不敢有你这样的姑爷。”
任延凤忙赔礼道:“晚辈哪敢如此。”
二叔公冷笑道:“那就是瑶华不孝了。”
任延凤不敢再分辩,任族里长辈责骂。
看任延凤对这样的场面游刃有余,三老太太心中也有几分冷眼相看。任家不愧是大族,世子在交往上不逊色任何人。任家既然知道礼数却不等陶家的门,那就是有意为之,尤其是这位世子,他心里算计什么如何是能被别人知晓的。说不定今天这个局面,是世子爷早就料到的。瑶华身体不好,年纪又略大些,娘家还出了事,这样就占据正室之位,似是有些亏欠了世子。世子心里怎么想?她是过来人,什么没见过。
三老太太目光中多了一层深意。世子这样八面玲珑的人,说的话最不可信,瑶华毕竟是养在深闺的女子,怎么知晓男人。世子若是早有这样的谋算,正室之位一开始就没有想给陶氏之女,瑶华又能如何?
男人无非想要正妻对前程有益,妾室对自己的心思。真正看重情分的男人,往往不善言辞,绝不是常宁伯世子这样的。三老太太心思一动,“我们这些老东西也并不是不近人情的。从前世子病了婚事办的并不妥当,世子若是真的善待瑶华,就让瑶华回到娘家,等世子除了服,再重新将办婚事,别的不说,光是新郎接亲就不能草率,两家族里都眼瞧着,这样儿戏岂不让人笑话?”要不是弘哥和李氏娘家闹上了街头,陶氏族里也不会出面管这件事。要知道休妻是大事,大家族中正妻失德充其量是让正妻“病死”在家,也不会写了休书。可是眼见李氏娘家将陶家的财物几乎变卖干净,两天之内容华大张旗鼓地将财物买回来,闹得京城人尽皆知,陶氏族里再不出面,就要让人说成敬畏李家落得颜面无存。陶氏家里,不算她三房的长子,还有几个官声清正的,得罪静妃娘娘事大,可陶氏一族的名声更不能动摇。陶正安的案子未决,那都是因武穆侯在安亲王一案上立了功皇上给的脸面。若是陶家和李家牵连过密,反而会让人生出许多闲话,说不定陶正安的案子节外生枝……陶正安获罪,陶氏一族都跟着获罪。族里后代前程也会受阻。族里长辈在一起商量了许久,这才决定要维护族里的脸面。可是休了李氏,不一定要得罪任家。若是任家能退让一步,给了陶家脸面,她还是乐见其成的。
任延凤听了陶氏三老太太的话一怔。再重新抬娶瑶华,那不就是要让任家低头认错?这样的事族里也不会答应。整个任家都要成为笑话。
就算小门小户也没有重办婚事的道理。
瑶华站在门口将屋子里的话听了清楚,手捏的更紧了些。重办婚事……她何尝没想过要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她精心算计就是为了嫁的比淑华更好,谁知道她的婚事却还不及家里的几个庶女。
没有新郎相迎也就罢了。还有顾家抢婚在前,进了任家门草草地拜了堂便被叫去训斥,之后连主屋都没有住进去,和西院的妾室一墙之隔。她曾想过多少次,若是能风光出嫁,她在任家的地位也能高些。
可是现在三老太太说出口,她却不能妄想。母亲被族里休弃,她这个嫡女身份不保。任家怎么可能再为她重新办亲事。瑶华长长地吸了口气,不等任延凤说话撩起帘子进了堂屋。
……
瑶华径直走进屋子跪在族里长辈面前。
屋子里顿时响起悲戚的哭声。
“瑶华不敢让族里蒙羞,只是瑶华已经抬进夫家,就要遵从女德,生是夫家的人,死是夫家的鬼,如今母亲已经这般,瑶华不敢再有半点差错。”安放在腿上的手不停颤抖,一滴滴的鲜血像在月白色的衣裙上开了花朵。
一朵一朵遍开边向上攀延,不消片刻连成一片。
任延凤惊讶地看过去,只见瑶华脸色苍白,长长的睫毛颤抖极尽凄楚,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