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 (上、下部+番外)-第1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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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腹下蟠天际地,坚热如火,翼翼飞鸾,至为难熬,但又不忍推开他,令他失望,只得强自覆被塞口忍耐。
忽听身上男子微喘,定了声色忍语说道:“是否……是否不适?”
楚笑寒见他突然顿住不动,停了来问,心知若然自己点头,他便会立刻收了狂暴,虽心甚向往之,却唯此刻摇摇头,说道:“未有。”
两字吐出,果见他面色一松,微露欣容,复又势动。
她勉为其难咬口称不,然则数日奔波艰辛,身子确实难耐,加之落水之前遭人凌…辱,气病交加,这一刻又不作安憩,强以酒力催之,勉力交好,忍得数刻,却终于不支,沉沉然睡去。
这一睡,便不知睡了多久。
待到再一次醒来,她倏然一惊,猛地坐起,举目再望四周,发现仍在床上,四面是犀角紫檀的床围,均为穿龙引凤透雕,套有绦环板中,亦有四片蝠纹、卷叶纹紫檀透雕绦环板攒接成框与芯屏衔接,下部镶雕壶门型牙条。顶盖下是松花色流云蝙蝠的轻罗绡帐,身上犹自盖着龙凤云缎花织锦的被褥。
屋内灯烛长明,四面帐幔厚重,遮窗掩门,密不透光,故此不知今夕何时。
但,还……还在这里。
没有离开。
楚笑寒松了口气,这才瞧见身旁还有一人。
一看之下,立就瞧见周遭凌落堆散簇乱的衣物,那藏色外衫,湖色箭袖,豆色中衣,白色盘金绣撒花宫纱裙,藕色缕金绣松竹云锦衫,丁香色金银二线绫子袄褂,水红肚兜,俱都或在床上,或在地上,或在凳上;还有那荷包、扳指袋、香囊、扇袋、腰刀、火镰、串珠、佩绦尽皆挂在床踏边角,又或在那屋中桌上,又或在那床头矮几侧后,狼藉一片。
再凝目间,衾被下微息小眠的男子左右双臂袒露,弯臂握手,兀自捉着她的左手腕部,长长的发辫没有解散,绦辫置于被褥里侧。这一刻,他眉眼间平日里的凌厉俱都收敛得干干净净,唯剩温静暾宁,像是驯雅幼子,煦仁美好。
楚笑寒一时玩心大起,转侧过身去,用尚有自由的右手悄悄抓起他的辫子,拿发辫末梢轻扫男子的鼻唇耳口。
胤禛猛地张开双眼,一把抓住她的右手,哼声道:“又淘气了。”
他略撑起身,就着屋内光线注目身边女子,见她容色清颜,神气如常,似是复了少许元血精神,心下稍安,乃欣然言说道:“你睡了这数个时辰,倒是精神了不少,养了些许气血。饿不饿?昨日黄昏时分,他们也送来了膳食,我都让撤了;这会子也又到用饭的时候了,你不吃饭,喝碗热粥罢?有什么想吃的口味儿,且说了,令厨房去做就是了。”
楚笑寒闻言摇摇头说道:“不是很想吃,强也吃不下。”说罢她倒是闭了闭眼帘,挺背展肢,果真发觉身子似乎轻快不少,像是恢复了些,一时倒是振作了不少。也因此便就挣开了胤禛的手,甩下被褥,赤足下地。
足踝高骨蹭到床踏的檀木板上,陡觉身上凉意,她低头一看,才省起方才也瞧见自己的衫裙俱都散落地上,此刻自然是赤胸裸背,袒髀裎股,登时大为尴尬,急匆匆地一扫视间,瞧见那水红色的绫子肚兜正在床后被脚,赶紧又斜坐在床上,伸臂去取。
忽然间,眼前一黑,不自觉地想要撑起身来,却怎么也挪不动,懵然一刻后,终于明白,定然是身后的男子拿那云缎锦被裹住了她,且俯身抱压,她自是再难起身,唯有隔被唤道:“……四爷……闷得很,松开吧。”
胤禛轻笑,将身下女子连被带人以双臂覆锢住,促狭说道:“你不是说,刚受了寒湿之气,自然,热一热,通通汗,才能好得快些。”
“喘不过气来,会……很不舒服……好难受……”
这句话极灵,被子立刻就松脱了一些,令她露出头来。楚笑寒见此计得售,黠然一笑,赶忙大大吸了口气。
胤禛见她这副样子,知道并无大碍,却是智狡作戏,气笑道:“果然是好一些了,竟敢骗起我来了。”
“没骗你,真是不舒服。”楚笑寒见他脸上神色,深恐惹起他性子来,届时自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急急辩解。
胤禛低低笑语:“嗯,真是不舒服?我且替你诊验一番。”
楚笑寒见他轻轻嗤笑,戏逗之意极为明显,忆起先前经验,顿生忧悚,不由自控地抽颊干笑起来,脑中急速思考应对之方。
怎奈这云缎锦被也不过是一层夹被而已,在房外不足抵御初春寒气,在屋内不足抵遮眼前男子……囧。
还未等她想出对策,又听男子凑耳而言:“望,闻,问,切,你中意先哪样儿?”
“……不要可不可以?”
“自然……不可以……”
“可……可,四爷,我这会子挺好的,很是安适,身子没有半点儿不快。实在不劳您……亲自诊察……”
“未雨绸缪,防患于未来,你又有痹症在身,虽此刻稍稍好了点儿,却也不能大意……”
“……”
“……”
“乖,寒寒,过来,让本王逐逐细细地看一看。”
楚笑寒无语之极,默了半日方才说道,“四爷,你还唤我兰欣罢……怎么我觉着,从你嘴里吐出来这两个字,真让我毛骨悚然。”
胤禛哼哼笑了起来,说道:“嗯,我就是个小气鬼,但凡梗到过的骨头,时日长短不论,但定然是要还了给你的。”
楚笑寒纳闷地寻思了一阵,终于想起头一次极为生分地唤他四贝勒的时候,他曾说过听着极为不顺耳的话。只不过,她后来还是不管不顾,为着气他,时常地唤他四贝勒,四王爷啥的……
真会记恨!
当她正自闷闷嘟囔地气恨这小气的男人,猝感身上夹被掀开,旋被甩至床下踏脚上,虽屋内四处放了不少高达三四尺的掐丝珐琅或铸铜鎏金的取暖熏笼,炭火正旺,且床边亦有火箱,自然绝对不冷,但肌肤习惯了薄被笼覆,一时失却,立时打了一个哆嗦。
胤禛见她有些战栗,便挨近过去,围环周抱住赤淋白洒的女子,不去管她有些尴尬,举手推抗。
楚笑寒看去,见他尚穿着豆青色的宫绸细绔,倒是没有赤身裸体,心中稍稍安怀,但低头瞧自己一…丝不挂,立刻窘迫羞惭起来,只是扭动身子或是双臂挣动摆拒,根本无济于事。
反而她这般举动,倒是引得胤禛大笑起来,以掌抚揉她早被打开散乱披落的发髻,轻声笑说道:“别动别动,你扭扭屹屹的,我如何望你五色诊其病由?犹难道还要我取烛台来?嗯,那荷叶三足铜蟠螭龙就在床头案边,又或者,你喜欢让陈福持执戳灯过来?”
楚笑寒闻言着惊,急道:“不……不要……”
胤禛见眼前女子蛾眉曼睩,楚楚可人,惊心骇神,恛惶无措,不由得笑如春山,紧紧抱住她,接唇吮吻,兼又调侃:“你既不肯,那……先不望诊,闻和问,时机不对,不如先切?”
楚笑寒颦蹙了双眉,虽知未见得助益,但仍作困兽斗地无奈申辩:“切……切是什么,你要切脉?不必了,我知道,我是浮紧两脉相兼,无需再诊,很是清楚。”
胤禛笑而摇头说:“慎重起见,自然是要全身气血脉象俱要触按。”
女子一下子结巴起来,瞠目说道:“全……全身?四爷,我饿了,想先食点热粥暖胃。”
胤禛很是作真地思索了一番,方才说道:“可是,刚才不知道是哪个同我说,不是很想吃,强也吃不下。又说不舒服……还是,我先替你好好切断一番吧。”
楚笑寒大急大囧,一时口不择言说道:“你……你又不是正经太医,医家有割股之心,哪里有你这样随便哄玩的……不许你这样混捉混闹地拿我耍。”
胤禛一听眉毛一挑,说道:“不许?你不许?许或不许,是你说了算的?嗯?”他这话本是玩笑,虽带了一丝戾气,却还是玩狎戏笑的成分居多。只是,听在楚笑寒的耳朵里,思及全部情事,却带足了十二分的悲怆。
她怔怔呆住。
半天不能言语。
许久许久,她方才定定应了一句:“许或不许,……确实,确实,不是我说了算的。过去不是,现在亦不是,将来也不会是。从来,都不是。”
人。
生于世间。
乞存于世间。
多为逐浪随影,顺波漂流而已。
自主二字,如斯之难。
任他是谁,总要说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忽然身前男子将她紧扣入怀,低沉笃笃地说道:“一句玩笑话,你又听进去了。唉,你终究是心存虿芥,为着年氏……那侧福晋的位子?其实,……那又算得了什么?终有一日……”
嗯,终有一日。
终有一日。
只可惜,我等不到,你口中说的“终有一日”。
楚笑寒轻声笑问:“终有一日怎样?入主坤宁?”
胤禛浑身一震,骤然僵住。
楚笑寒挑媚瞥看,见他当真如许郑重,寻思考量,登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四爷,莫要紧张。到了今时今日,我怎会想这些有的没的。雍亲王的侧福晋,我都没资格做,蒙皇上圣恩,总算得做一个不批报宗人府的庶福晋。将来,便是……得登大宝,满朝上下,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哪里就能做这样引人重怨的事情呢。头一个,十三爷就要跳出来阻了您。更何况,有没有那个福气亲眼看您登上銮座,都是未定之数。”
胤禛闻言双臂更加落力收紧,拧紧了双眉说道:“才觉你转性了,这两日这样乖巧,这又开始混说了。张献说你的病虽重笃了些,但也是可以治的。唯独这根儿,……可再不能思虑太过,引致肝火旺动,愈发热入血室,致令沉疴那就大为不妙了。”
“不会宿疾,我自己心里有数。”楚笑寒微微浅笑说道,一边心想,尚余一年,尚余一年……哪里来的旧宿?
“嗯,只是听你话语里,不外两层意思,一个,你命不久矣,第二个,我若去争储,前路漫漫。”
都没错。
楚笑寒默默地在心底里说着,面上却漾开笑颜:“此皆……命数,我一个凡人女子,平头百姓,如何能未卜先知?不若,还是听四爷的,先保住性命要紧,劳烦如斯尊贵的雍亲王替我诊脉呢……”
胤禛见她宁肯接了自己的戏耍,也不肯深说岔漏了的言语,心中揣测她大约是不愿提到后世预知之类的话题,便也就放了她去,只暗自下了决断。眉眼间却轻轻松散,挑眼扬唇低低做声说:“平头百姓?大清朝雍亲王的庶福晋,何时变了平头百姓了?不过,你主动要求亲抚密近,实在让我心甚疑之,生怕你像当初一般摆我一道。好在,八弟也就给了你一次暖药,倘他多给几次,我还真怕……”
眼见胤禛提起当年她给他下了秘药阿肌酥的事情,楚笑寒大为尴尬,赶紧抢过话头阻断说道:“那……那个,……八爷,哪里舍得给我许多,再说了,我又不是赵合德,天天进献慎恤胶给汉成帝,便是八爷给了,我又怎敢……”
还未等楚笑寒吭吭哧哧地说完,胤禛已经哑然失笑:“你连慎恤胶都知道,嗯……果然有见识!”
不就多看了点杂书吗?!至于这样嘲笑我??楚笑寒暗暗不齿,却又不敢再说,生恐多说多错。想了想,惟有软声求道:“四爷,刚才不曾觉得,但是此刻,实在是……饿着了,传饭好不好?”
“这样急着脱身,你想去哪儿?莫忘了身体要紧……便是要去八弟、十三弟的府上,嗯,总也得看好了病,养好了身子之后。”
他似是看穿了她并无进食的心思,语意调侃之际,难免有几分言外之意。
想去哪儿?
哪儿也不想去。
只不过,去或留也都由不得她。
思绪百转千回间,蒙生愁绪,楚笑寒猛地掐断念头,只笑着抬头问:“保养身子这样的事情么,总是要慢慢来的。四爷这两日一径陪着我么?这样空闲?都不用招呼应接十三爷?”
胤禛目中闪过一道凉意,口中则依然漫不经心地说着:“胤祥么,他昨儿就回京师了。嗯,这一次,十三弟救了你,在你心里,他的分量自是大大不同了。”
说着,他原本抚着她一头青丝的手缓缓地移动到了她的下颏处,以首指挑其螓首。
楚笑寒见他神情倏变,少了方才一些调笑的轻松之意,俄而忆起三年前最后一面之时,他说的话。
记得他曾说:“……连带着,竟是十三弟,都一并怨了去……又得侍卫报说,你竟同他抱在一处,不着寸缕。我是气得发狂,几乎要跑去同他打上一架。”
想到这儿,她忍不住说:“十三爷来救我,不是四爷您让他来的吗?”
胤禛一点儿不受影响,毫不变化动作,轻描淡写地说着:“嗯,这是两件事。”
得,这人又开始钻牛角尖了。
她忖了一阵,心知无论她说什么,以他的性子,那是极难听得进去的。除非,他自个儿转过弯来,否则这扭拧的脾气,绝非普通人力可以轻易回转。百千回转思量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