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是金 (上、下部+番外)-第7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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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笑寒只觉额头黑线齐齐飘落。嗯,他说得没错,可这事没法儿回,只能闭紧了嘴巴当没听到。
胤禩温和地问道:“太医院派来看脉的是哪一位?那启帖药案是如何说额娘这病的?”
楚笑寒的脑门上几乎要落汗下来。这太医院请脉望诊的那位,唤作张献,用脚趾头想也晓得必是胤礽安排的,明明就是喜脉吧,这御医摇头晃脑地说些什么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虚而无神。什么心气虚而生火,肝家气滞血亏,肺经气分太虚让人听不明白的话。
然后瞎七搭八地断出一个经期不调,夜间不寐,血亏气滞,胁下痛胀,月信过期,心中发热,头目眩晕,寅卯间自汗,如坐舟中,不思饮食,精神倦怠,四肢酸软。又说在热河必见了风,感了风寒,可不是吃一两剂药疏散疏散就能好这样便宜的事。
而后开了一些养心调气的药来给良妃,又非常谨慎地添了一些红参和白参。
楚笑寒不懂医理,但是依稀记得在现代的时候,怀孕期间貌似不宜太补,但是人参能不能吃是不晓得。可见这御医也十分仔细,并未开那十分名贵稀罕的渗药,再加上心想我不来管你,自有太子会管你,故而也是大喇喇地毫不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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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萧萧几叶风兼雨
只是眼前这胤禩,问起自己药方子和脉案来,却犯难起来,心想:你……你……一个多罗贝勒,何须来问我这个对医学一窍不通的宫女这个事情,直接跑去太医院哼一声,可不比在这里盘问我快多了?不过,不过,如果那张献是胤礽的人,会不会“鸟”胤禩这倒是粉难说滴事情哇……
再说了,不知胤禩到底有没有瞧出来他娘的情况,若是……若是,他知道,他额娘怀孕了,会怎么想?
这,这,这只怕是奇耻大辱吧?
还记得很久很久以前看过的一本书——《天马的血族》里头,汗王崩了后,大皇子接位,将汗王所有的妻妾收归所有,但还是安慰二皇子说:“你的母亲也是我的妃嫔了,当然,只是名义上。”可见,即使是子承父妾,但是对于有子嗣的庶母,还是要注意避讳的。因为,这里头牵涉到自家兄弟。
胤禩等了半日,见楚笑寒低头就是不说话,知道她做那缩头乌龟就想避了问话,便嗤嗤地冷笑起来,说道:“兰欣半日不答,可见这里头是有蹊跷的。不如移了去你屋里,细细儿从头回爷罢。”
楚笑寒一惊,只觉神移魂摇,若是这事情从她口里传出到得胤禩耳中,想都不用想,胤礽必然是不会让自己再多活一日的。
正惊慌不知所措的时刻,却听得花盆底子的鞋哒哒地敲击着地面,走进来一人。偷偷拿眼睛一瞟过去,只见却是穿了正式圆领、对襟、左右开气、袖口平直的嫡福晋青色团龙褂服的郭络罗氏。囧,虽然平日里瞧见她都十分头晕,但是此刻见着却似救星。
不知为何脑子里却掠过当日在四爷府邸内,胤禛曾经问过自己:“你可瞧见阿昭走过,她今儿穿了石青色褂服,上绣孔雀。”现在想起来,真的想狠狠敲自己两个爆栗子头,哪有绣孔雀的女款朝服?他是在探问自己有没有常识呢。就算是一个失忆的人,只要是旗下人,便是三岁孩童,也知道纹饰差别。尤其是女孩子,只要到了十三岁就得进宫选秀,这种贵妇的衣服饰纹,自然是要细细交待了清楚,免得认不得显贵,届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可见,便是寻常家长里短的是非,在这皇家各人前头都不是可以随口说的。普普通通说错了一句话,谁知道听在有心人耳里会被见叶知秋地推测成何等情形。
所以,此刻这种情形三缄其口也只能是唯一、且最好的选择了。问题是主子问话,奴才却又不得不答。正在作难,可巧八福晋郭络罗氏这大救星便来了。
只是,怎不见外头守门的宫女通报呢?
还没等楚笑寒想利落,那郭络罗氏已经“蹬蹬蹬”地到了眼前。倒是没有像头两次初见时候的鲁莽冲动,动辄拳打脚踢、破口大骂,可见后来那次“威胁”还是挺有用的。
只见郭络罗氏在楚笑寒身前约一尺处站定,那明艳动人的脸上却十分不搭地满布得意嚣张和盛气凌人的神色,她拿那双大而靓丽、灵动有神的眼睛斜斜睨着一旁的胤禩,只伸出左手点出一个食指,指了指楚笑寒,对着自个儿后头的几个侍婢冷然说道:“就是这个宫人,叉了出去。”
楚笑寒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只是觉得有点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被一左一右两个身材颇为粗壮的婢女架起胳膊,生生双脚凌空抬将出去。
只听得后面胤禩低低喝道:“你又来闹什么,她是额娘的贴身宫人!现如今额娘身子还不大爽快着呢,又是年节里头,再大的事情也过了这阵子!过了这个年!”
郭络罗氏竟也不惧,笑道:“我今日可是得了令的,便是爷您非要偏心护着她,只怕也不能够。若是爷实在不放心,那就跟了来,瞧瞧在皇阿玛跟前,你可有法子也保得住这不知死活的小**。”
听得“皇阿玛”三个字,楚笑寒已经心丧神移、魂飞魄散,不知是出了何等样事,竟要惊动康熙皇帝,看来今日之事势难善了,莫不是良妃、胤礽之事?又或者是自己的李代桃僵的身份见光曝露?
果然胤禩听了郭络罗氏这话,立时也微带惊愕地住了嘴,只疑虑重重地默默跟在后头,一起出了钟粹宫,看是要同跟了去。
一路从东六宫的甬道过了日精门直往乾清宫而去,只模模糊糊地感觉过了上书房,依然向西行进。因为无需自己走路,只抬头瞧着天花上的斗拱,楚笑寒不禁很不合时宜地想着,怎么这样内外不分呢?斗拱居然都做到室内来了,这在别的殿阁倒是没留意过有没有,此刻被人架着,竟是瞧得这样清楚。
听说过西面正对着上书房的,该是南书房。
混里混沌、迷离恍惚之间,只觉一些嘈杂的通报声,而后进入一个房间,被后面架住自己的婢女狠狠推了一把,踉踉跄跄地不受控制地向前跪跌倒在厚厚的地毯上。
“儿媳郭络罗氏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圣安。”
“胤禩给皇阿玛请安,皇阿玛万福圣安。”
“奴才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
耳边听得胤禩和郭络罗氏以及一干太监宫女都在跪地叩头请安,楚笑寒只垂头趴伏在地上,索索发抖,不敢开口。
少顷,几个侍监宫人婢女竟然无声无息地鱼贯退出。也许是皇帝让他们退出的缘故?楚笑寒心里猜测着,一边自嘲地微笑起来,居然还有闲心揣度这些事情,实在是太搞不清楚状况了。
“皇阿玛,这个宫人就是额娘身边的头等宫女钱兰欣。”只听得郭络罗氏开口说道,“这个女子平日里就一惯的贫嘴贱舌的惹人厌,偏不知如何蛊惑得额娘对她特别喜爱,竟提了她做那贴身的心腹。她一个汉旗的下贱人,违例做了头等宫人却一点儿不知足,还要阴微下贱地去勾搭我们爷。这些都不去说她,只说一宗,身为宫人,竟敢大胆偷换皇阿玛御赐汤药,弄得额娘眼下月信迟迟不至,喜脉疑云散布东西六宫,实在有损皇阿玛和额娘的声誉。这种欺上瞒下、大胆妄为的奴才,真真留不得。”
“有这种事?”头顶传来一个略带沧意,却低沉威严的声音。这声音有些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一样。
“回皇阿玛,在皇阿玛面前,儿媳怎敢胡言妄语。”郭络罗氏一副言之凿凿的做派。
“蕊媖,无凭无据,切莫在皇阿玛面前说这些流言混话。”胤禩低低喝道。
郭络罗氏见胤禩回护钱兰欣,这急性子的立时气怔大怒道:“我哪里说些流言混话?我可是拿了这下贱东西实实在在的把柄。额娘本就身子单弱,被她这样一害,下面的病只怕没有三五年哪里好得利落。……还有这三宫六院的主子们,嘴上不说,哪个没在怀疑额娘自己指使了宫人偷换了皇上赐的药,这样大年纪还要拼了命地去怀皇阿玛的龙种,不就为了裕宪亲王的一句话么!妄图再得荣宠,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你给我住口!”胤禩带了些怒意喝道,只是令兀自软瘫在地上的楚笑寒十分诧异,胤禩怎会如此儒软的一派样子?面对郭络罗氏的张狂却仅仅是压低了声音,控制着呵斥了一声,这可实在不像他。
“皇阿玛,儿媳妇手里有这贱婢的命门,这物事足可证明钱兰欣这个宫人意怀不轨,蓄意谋害额娘。只不知她是哪个坏胚子派来的,这般处心积虑地要害额娘和我们爷。”郭络罗氏不理胤禩,只趴伏在地上冲着康熙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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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离人偏识长更苦
“嗯,你且呈上来朕瞧瞧。”康熙语声平平地应道,听不出一点儿情绪。
过了一会儿,只听得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不知道郭络罗氏·蕊媖给康熙瞧的是什么东西,让楚笑寒倒也有几分好奇纳闷。
“儿媳禀皇阿玛,这堆东西是什么,以儿媳妇的眼力自然是看不出的。但是皇阿玛英明睿智,学贯古今又精通天文地理医卜星相,想必一眼就能知悉洞觉。”郭络罗氏愤愤地说完,续又补充道,“蕊媖是那日无意中瞧见钟粹宫的素然好好儿的却在那樟树下扒拉,心下好奇,上前盘问了一番,顺藤摸瓜、抽丝剥茧这才知道这等放诞诡僻之事。蕊媖实在不敢相信宫闱之内,竟有这样肆无忌惮,胆大包天的奴才,所以还特意私下里寻了数位御医请教了一番,发现居然此事千真万确,绝无虚假。”
素然?樟树?
楚笑寒依然趴伏地上,只觉手脚酸软,昏昏沉沉的,但是脑子里映入这几个名字,不由得急速运转起来。素然在樟树下?在樟树下扒拉什么?樟树下?樟树下有什么?樱花树下埋尸体,香樟树下又是埋什么呢?好像,好像自己确实是埋了什么东西来着……
樟树下……啊!对了,樟树下,自己埋了药渣灰。
其实,也不能说是灰。因为那药渣实在烧不成灰,用炭火引了半日,还是黑乎乎地跟个炭块一样不肯化成灰烬。最后,迫于无奈,楚笑寒便用脚乱踩了一阵,趁了夜里,上夜(守夜)宫女没察觉的樟树死角那里,挖了个尽可能深的洞埋了下去。
因为没有彻底“毁尸灭迹”地消灭这药渣,所以事实上楚笑寒还是一直觉得心里有根刺一样,每日里惶惶不安。真羡慕武侠小说上的“化尸水”,那玩意儿可真是好用,问题是自己怎么就见不着也拿不到呢?虽然初时不断忧心此事,但是随着时日过去,没有发生任何变故,到得后来,也就淡忘了。
此刻一听郭络罗氏提到素然和樟树,一下子就想了起来,不由得心神恍惚不宁起来。这药,本是良妃让自己煎制的……结果中途被那高三变换了去。自己也猜疑过,只怕这是紧急避孕药,诸如毓婷之类的吧?既然太子遣人来换掉,可见猜得不错。
那样看来,这回,自己是死定了吧?
只听得康熙淡淡然地问郭络罗氏:“那你又怎知这药不是良妃自行指使了这宫女换的,却口口声声断定是这奴才悖逆主子,私自换药?”
郭络罗氏朗朗回答道:“儿媳妇一得知此事,自然是最挂怀这点,所以大胆妄为,去问了内药房的宫直切造(宫内值日的医生,负责调制药物),盗了八爷的腰牌去请调了额娘的医案……”
“你……!”胤禩似乎震怒惊愕,却说了一个你字后气结。
“蕊媖自知罪该万死,但请皇阿玛念在蕊媖一片赤心,谅宥了儿媳妇吧。”郭络罗氏侃侃而谈,似乎毫不畏惧康熙一般,只听得她也不待康熙有否表示,却自顾自地说下去,“蕊媖偷偷儿看过额娘的医案,方知皇阿玛并没有将近几年新研制的大内秘药由内药房下配钟粹宫,儿媳妇私下里想,则必是皇阿玛怜惜宠爱额娘之故,由额娘殿内人自行领取调配煎制,以示颜面荣宠。则那钱兰欣既会去煎煮药物,想是奉了额娘的命,但她却私自隐秘倒药、埋药渣滓,这其中定有蹊跷。想是她偷换汤药,又瞒了妃嫔月信记载,不知是何用意。这才弄得额娘今日大病,方从太医院的案帖得知额娘竟是月信迟迟不至,喜脉疑云议论纷纷……由此看来,蕊媖虽然愚笨,却也知道已经不妥。皇阿玛天纵英明,自然洞悉万事,一切皆请由皇阿玛睿智决断。”
康熙似乎沉吟不语。
郭络罗氏眼见皇帝没有表示,竟然又说道:“皇阿玛若是不信,可以传了那小宫女素然来问话,况且太医院、内药房、敬事房的案帖均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容不得弄虚作假。”
胤禩终于斥道:“此事自有皇阿玛处断,你无需一再强调,催得这样急,可是有什么用意?”
郭络罗氏几乎跳起来一般的声音叫道:“我有什么用意?爷认为蕊媖会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