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水云都-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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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越这个人,论才智,未必比得过赵峥;论胆色,又未必及得上叶勋,明明是落了下风,但他偏偏有一样最不可忽略、也是身为一个霸主最关键的特质——狠。
他的那种狠,并不是残忍和暴虐,而是清醒到残酷的一种割舍。他可以面不改色地说着要夺走旧情人的江山,毫不犹豫地将从前深爱的人一步步逼向死路。
这种狠,让人心寒,却又很有用。
而赵峥则相反。他仁善、宽厚,爱民如子。倘若放在一个安稳的太平盛世,或许真的可以流芳千古。可惜如今的时代里,外有齐国虎视眈眈,内里他却仍然一派温和、松弛散漫。这样的帝王,虽然饱受热爱,但终不能长久。
因此从旗云在小河村的院落中听见他的那番话起,旗云便知道:赵峥或许真的是一位好的帝王,但是齐越比他更好。
可如今,齐越这样的做法到底是为了什么?
他绝不是那种会自断臂膀的人。将军队囤积西南面,时间越久则损耗越大,这样的情形姜国自然乐于看见,但是……这会是他的真正目的吗?
旗云想不明白,她只是隐隐的察觉到不对:四十万大军并不是个小数目,齐国与姜国古来便旗鼓相当,那么多的人马,几乎是齐国军力的三分之二,他不可能用来玩笑。同理,姜国也不可能用那么的兵力来回应一个玩笑。
旗云想着想着,便觉得有些疲累。这些日子始终休息不好,闭上眼便是爹临死的场景,偶尔又会转换到疆场上,看着叶勋与寂云厮杀,鲜血溅了满面,吓得她满头大汗。
她的不安随着时间推移不但没有消散,反而愈发壮大,渐渐汇集成鼓胀的一大片,时刻游走在爆发的边缘。
深深吸了口气,旗云打算去屋外走走散心。
“娘娘!不好了!”
脚步还未踏出去,霜露便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她面前。
旗云正觉得烦闷,蓦地听她说“不好”,当下心头一紧,追问道:“什么不好了?”
“娘娘,萧、萧公子出事了!”霜露额头见汗,急切道:“他和谢青不顾军令,私自跑到敌营去探听消息,结果不慎被人发现,一路追杀了回来!听说中了几箭,现在还生死不明呢!”
霜露语速极快,噼里啪啦地便将事情交代了出来,也没注意旗云猛地惨白的脸色。听她说完,旗云身子晃了晃,一个不稳便倒在了地上。
“呀!”霜露抬起头来,便见旗云轻飘飘地委顿下来,立马扑上去将她接住。正慌乱得不知如何是好,便听见屋外长桂的喊声:“皇上驾到——”
“皇上,皇上!云妃娘娘晕倒了!”顾不得许多,一面抱住旗云,一面便扯开嗓子叫了起来。
赵峥在屋外听见,眉头一皱,加快脚步便跨了进来。
“怎么会这样?”
从霜露手中接过旗云,见她面上全无人色,额头冷汗淋漓,倒像是受了巨大惊吓一般。想起寂云的事,当下厉声问道:“你是不是同她说了什么?!”
“啊?”霜露一惊,立马跪了下去:“皇上饶命,奴婢只是告诉娘娘萧公子……”
“你告诉她寂云的事?!”赵峥一扬眉,冷冷道:“谁准你说的?滚出去!”
赵峥向来温和淡定,即使是对待宫中侍女太监也从来不曾发过脾气,几时见他如今日这般失控?霜露当场吓得话都说不出来,爬起来跌跌撞撞地便出门去了。
赵峥面沉如水,抱着旗云走到内室,将她轻轻放在塌上。既不动作,也不离开,只那么安静地凝视着她,如同回到了她假死的那几个日夜。
屋内寂然无声,旗云的呼吸声平缓而绵长,晕了片刻,便渐渐醒转过来。
睁开眼,就见赵峥沉默着坐在一旁,握着她的手,眉头轻轻皱起。
这样的场景旗云已经见过许多次,但从来没有哪一次的赵峥比此刻更加狂躁不安。即使他没有说话,旗云依然能够感觉得到,眼前的这个人,与往日似乎有所不同。
21、第十九章 。。。
方才的惶急因为晕倒而中止了片刻,醒来又见赵峥如此反常,旗云沉默了一阵,这才慢慢找回思绪,开口道:“寂云呢?寂云没事吧?”
赵峥始终看着她,并不接话,握着她的手却慢慢用力。旗云吃痛,想要收回来,却又按捺不下焦急。略挣扎了一下,便又问道:“到底怎么了?你让我去看看好不好?”
“不行。”
赵峥像是终于回过神来,凝视着她,语气坚决而不容反驳,缓缓道:“你哪里都不准去。从今天起,只能待在碧泉殿。”说着,便松开了她的手,站起身来。
“什么?”旗云睁大眼,不可置信:“你……你为什么?”
赵峥从来没有限制过她的自由,在任何事上,他都给予了绝对的宽容与包容,旗云几乎已经习以为常。因此当今日赵峥说出这番话后,她竟一时不能理解。
“飞云城太危险,你去的话,我不放心。”赵峥背过身去,淡淡道:“寂云没事,”顿了顿,“……我不会让他有事。”
“好好休息吧,我明天再来看你。”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这卷就结束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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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二十章 。。。
旗云被软禁了。
起初的时候她还不可置信。凭她对赵峥的了解,是决计做不出这样的事的。但是如今事实摆在眼前,她连踏出碧泉殿一步都不可能,也无法不承认这次赵峥是真的下定了决心。
旗云一面担忧胞弟的安危,一面又忍不住猜测赵峥到底为何将她囚禁在此。毕竟,倘若他不愿意自己前去飞云城,哪怕是担心,她也会尽一个妃子的本分,不再提起。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况且,赵峥所谓的囚禁,与其说是怕她出宫,反倒不如说是为了防止别人踏入碧泉殿。
旗云看着碧泉殿外密密麻麻地守卫,禁不住想:难道是宫中出了什么事?
倘若是宫中出现了奸细或是刺客,那么赵峥此举也就不难理解。以软禁的名义派兵将她保护起来,既掩人耳目,又能保证安全,的确是两全之策。
旗云想到这些,便稍稍冷静下来,在第二日赵峥前来探望的时候,将自己的疑惑告诉了他。
赵峥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抚了抚她的面颊。
之前几乎半个月未见,赵峥消瘦了许多,眼下也积了一圈青色的阴影,看上去分外憔悴疲惫。但是这样的时刻,旗云却觉得仿佛有种光芒从他身体里缓慢地渗透出来,带了一些绝望而不顾一切地疯狂气息,既令人着迷又深深恐惧。
赵峥长得并不特别像中原人,似乎是因为楚太后有一半西域血统的缘故,赵峥也继承了一部分西域人的特点:他的鼻梁一向笔直而高挺,眼窝深邃,嘴唇单薄锋利。本应该是严酷的长相,却因为他骨子里抹不去的淡定与从容而减弱许多。特别是每当他微笑的时候,原本宛如刀刻的唇角会略微上扬成柔和的弧度,看上去倒令人有清风拂面之感。
旗云知道,赵峥从来不是一位冷酷的帝王,尽管他总是没有多少情绪,却仍然时不时地带着笑意。但是这段时间以来,即使是笑着,她也能感觉得到他面容下的悲怆和动荡。
她被软禁在屋内,无法探听到外界的消息,霜露经过上次的教训,也再也不敢私自向她透露任何情况,况且,连霜露她们也无法离开碧泉殿,又从何处去得来消息?
旗云无奈,只能日日徘徊在屋内,实在烦躁了,便拾起书本来一行一行地轻声朗读,直到将心中呼之欲出的不安稳稳地压下,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赵峥依然每日来看她,却不再同往日一般,一待便是半日。现在的赵峥,往往都是来去匆匆,只简单地向她交代几句,问问她的身体状况,便又离去。
不过好在赵峥每次前来,都会告诉她一些关于寂云的事。说寂云何时醒来,何时服药,伤势如何,让她不必担心。
旗云素来是淡泊宁静的性子,被关在房中久了,便也渐渐冷静下来。
她清楚赵峥不会对自己撒谎,既然说了寂云无事,那便是真的无事。而且,前两日来的时候,赵峥还曾暗示过她,萧夫人似乎早已被送到安全的地方,等到合适的时候便会令他们重逢。
赵峥的这番举动,自然是为了保证母亲的安全。毕竟现在时局动荡,连京城都危机四伏。母亲一个女人,住在太傅府那么大的院子里,也确实令人无法安心。
旗云听了他的交代,感激之余,又更加心疼起赵峥来。
他越是考量周全,她便越觉得赵峥有不顾一切的势头,费尽心力的保护好她,恐怕也是为了能无牵无挂的背水一战。
于是旗云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每次看到赵峥都是欲言又止,想要询问,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眼看着赵峥一日比一日消瘦,一日比一日憔悴,旗云终于无法忍耐。
在被囚禁的第十天,赵峥来看旗云的时候,她总算将心里的担忧说了出来。
拉住赵峥的手,旗云轻声道:“告诉我吧,你到底决定了什么?”
赵峥一怔,眼眸黯了黯,低声道:“这些你不用知道。”
“我是你的妃子,一陨俱陨、一荣俱荣,我为何不该知道?”旗云却是不罢休,拉着赵峥在床边坐下,摇了摇他的手:“你打算怎么做?外面情况如何?开战了吗?”
这些问题旗云已经憋了数日,现下一口气问出来,竟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笑了笑,扬起脸看着赵峥,又道:“我已经和你站在一起,难道你连今后的路都不准备告诉我吗?那我要怎么走下去?”
赵峥低垂着眼,似乎是在思索什么,唇紧紧抿在一起,看上去有些坚决。
旗云捏了捏他的掌心,略带撒娇地口吻:“说话啊。”
“你……”赵峥只看了她一眼,就觉得旗云明亮的眸子像是望进了他灵魂里去,一时竟脱口道:“你不必如此。”
话说出口,他便皱起眉,又陷入了沉默。
这句话虽然简单,但旗云也多少听出了端倪。
不必如此?什么不必如此?为何不必如此?她明明已经嫁给了他,夫妻之间福祸与共本是平常事,更何况他为她做了这么多,难道她想要给予一点点回报都不可以吗?
旗云觉得有些委屈,但仍是柔声道:“皇上,旗云虽然只是众多嫔妃之一,却也理当不离不弃。”
她的声音轻轻软软,却毫不退让。赵峥见她如此固执,叹了口气:“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旗云忽然明白了什么,脸色白了白,“那难道是皇上从不将旗云看做妃子?”
“旗云,”赵峥失笑,牵起她的手,轻轻握在掌心:“你觉得我们像是皇帝与妃子的关系吗?”
“你那么聪明,为何此时却看不透?”赵峥的话语有些凄凉,缓缓道:“你心中至始至终都有着另一个人,我也是如此……你见过这样的夫妻吗?我们成亲三载,却一直不曾圆房,你以为我又存的是什么心思呢?”
“我将你视作知己,这世上或许再也没有人比你更加懂得我……哪怕是从前的徽之,都不如你。”赵峥将旗云抱入怀中,轻轻拍着她的背,似是安抚又似是怀念:“自从八年前那件事后,我便很长时间没有真正的活过了。直到后来遇到你……那些事,我从来不曾对任何人提起过,甚至连自己都少有回想,因为每一次想来,总是觉得心绪难宁。”
“你可能无法想象,这么多年来,尽管恨,恨得想要将那人千刀万剐,但是心底……依然是爱的。”赵峥自嘲地笑了笑:“本以为永远不会说出口的事,那一次,竟然轻轻松松地就讲了出来……没有愤怒、没有伤心,同你说起的时候,我第一次觉得,或许我可以开始放下了。”
“因为你的缘故,让我觉得这一切也并非不可割舍,我甚至开始想,或许可以渐渐忘记他,然后和你过另一种生活……”
旗云原本安静地伏在他怀中,听到此处,忽然轻轻颤了一下。
赵峥抚了抚她的长发,淡淡道:“可是后来,我听闻了你和叶勋的事,便刻意安排你们在御花园见了一面,想看看你们之间到底是不是如传言那般。”
“结果……自然是了。”
“你知道吗?知道你心中的人是叶勋的时候,我并没有愤怒。”赵峥似乎也有些不可思议,“我的第一个念头是:叶勋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人。你的眼光没有错。”
“很可笑吧?”赵峥道:“我那时就想,我们之间恐怕是无缘了。若你与叶勋实在相爱,陪我几年之后,便放你走吧。”
旗云听着听着泪水便涌了上来,无声无息地湿了赵峥的衣襟。
赵峥恍若未觉,依然轻轻慢慢地拍着她的背,力度却更柔和了一些:“我不曾料到的是,徽之竟然会做到这个地步……根本不给人后路。”
“他如此步步紧逼,我又怎能一味后退?”赵峥轻笑,摇了摇头,又柔声道:“我倒是不怕摔得粉身碎骨,但就是怕没能将在意的人好好托付。”
“旗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