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生水起-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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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叫李三刀,是这不远处的秀水村居民,平日里喜欢做一些小生意,今早上眼见得自家果园的杏子长的差不多了,便摘了些黄橙橙的熟果子挑到镇子里去卖,喊了整整一天,两筐卖了一筐半,剩下的便再挑回来了,本来瞧着天黑,他准备留在镇子里的亲戚家过夜,不回来了。不过想想在家里等着自己的老婆和女儿,还是决定趁着月亮高挂,走夜路回去吧!
一路走来无话,这李三刀也是天生胆大之人。自然不怕什么鬼神作祟。时近半夜,走到山洼里一个叫黑石坡的地方,据说这地方是原来一个刑场,当年青帮那些违法作奸之徒可都是在这里被解放军枪毙的。李三刀却是一点不怕,哼着小曲慢慢走着。头上半轮新月照着四下里还算亮堂,路边不时看到一些怪树,在月光下张牙舞爪的吓唬着行人。不远处山洼子里不时传出些响动。又走了阵,突然觉得不对劲,这关当也是赶过几次了,这过了黑石坡就要到小明荡(荡:比较大的湖)了,这今天走着怎么还不到哩?那么大个荡,不可能看不到啊。走着走着,这路就有点晃眼起来,白花花的,月亮照在上面像镜子一样,晃得人眼花。
这人一花眼就犯迷糊,李三刀就有点困困的,突然听道路边一阵嘁嘁嚓嚓的声音,顺着眼一看,一头驴子正在路边吃着草。话说也不知道是不是李三刀没注意,这仔细一看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周围起了阵雾,不浓不淡的。这时还不到夏季,晚上应当说是没雾的。李三刀心里好奇,仔细一看那驴,顿时就惊出了一身汗……
却是为何?这人养的驴马都有鞍,有嚼头,就是不用来骑的驴骡,那也得有个笼套哩啊!可这驴身上是什么也没有,不过看样子也不是野驴,这头上不还有一白花吗?想到这,浑身一打哆嗦,这不是给死人扎的纸驴吗?男扎马,女扎驴,当官的扎轿子。这死人用的驴马都是不扎鞍马的,那是扎纸匠嫌麻烦,都在头上扎朵白花。李三刀虽说平时不信鬼神,这时也有点胆儿颤,这怕不是撞见邪物了吧?
李三刀屏住呼吸,想悄悄从驴子身边走过,谁知道擦身而过的时候,那驴子突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下子看得李三刀就如大冬天被人迎头浇下一盆冰水。只见这驴子双眼血红,瞪着自己就不动了,李三刀心里暗暗叫苦:“妈的,就不该晚上走,撞见这邪事了……”想再快点走,谁知道这一提脚,周身冰凉刺骨,竟是一步也走不动。
“大哥,你这担里挑的是啥哟?”雾气更加浓了,马德闻声抬头一看,那驴背上不知啥时候坐上了一个大肚子的小媳妇,脸蛋儿煞白,一边还打着一个胭脂红印。穿的还是旧时的女子衣服,浑身没半点人气,活像个扎得挺像的纸人。李三刀当时尿就不听使唤的喷礴而出。一边尿还一边抖个不停。那女子双目翻起,一点人色也无,又问了句:“大哥郞个不说话,刘大少问你担里装的是啥子?”声音阴冷,像在冰水里泡了一百年似的。
“是……是……杏……杏……子……”李三刀双腿抖的和弹棉花似的,好容易压住嘴里造反的舌头,把个话给说完了。
“那大哥给刘大少尝个好不好?”那女子面孔在雾中隐现,驴身上渐渐显出纸扎的样子来,像是被水泡了多天一样有点发胀。“好……好……”李三刀那是真胆大,虽说尿了,但还能挺住站着,绝对是真汉子,真爷们。要一般人看见这阵势,还不早晕了……
可李三刀没那个劲动啊,正指望着这小媳妇拿着杏子就走呢。那小媳妇却说话了:“刘大少有身子了,不好下来,大哥拿个给刘大少可好?”那女子说道。李三刀都快哭了,妈的……刘大少这……媳妇刚怀上,就碰上这么一出。刘大少的这个命啊!又不敢说不,抖着双手在挑子里捡了个杏,递了过去,这手抖的,跟村里前年中风的胡老爷子一样。颠的杏子在掌心里咕噜噜转个不停。那女子伸出一支惨白的手,把那个杏拿了过去。冰凉的手指碰到李三刀掌心时,李三刀不争气的又尿了……
“嗯,好多年没吃过了……”那女子声音透着一股悲凉“大哥,多谢了。”就当李三刀要挺不住时,突然耳边听到几个人说话的声音,好像有人来了!正高兴,那女子叹了口气“多谢了,大哥,好杏儿啊”说完,那驴掉转头去,嘁嚓声不绝,身影逐渐消失在雾中……
“喂,那个兄弟,怎么子到水里去了。”耳边听到一个男人的声音。李三刀呼一下醒过来,一下子吓得差点晕了,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齐腰深的水里了,四周明晃晃的全是水,再一看说话的地方,一个打更的白胡子老头正站在岸上。狐疑的望着自己。这才惊觉,这不正是小明湖吗?自己怎么走到小明湖的水里来了?
“哦,哦,我失脚跌下来的。”李三刀勉强的挤出一个笑容,满含感激。
“那就小心点吧!大黑夜的,走路要盯着地儿,不要给乌七八糟的东西迷了心窍。”守夜老头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子,笑了笑就走了。他自然知道刚才那一幕的前因后果,不过也和李三刀一样,不想点破,毕竟深夜也有深夜的忌讳,各自心知肚明就成了。
看着守夜人远去的背影,李三刀打了个冷战,担子也不要了,直接脱下潮湿的衣服,小跑着往自家村子走去。
半夜时分,眼见的自己爹爹李三刀还没有回来。李小燕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时不时地开门往外面张望着。他娘更是心急如焚。不停地对李小燕说道:“燕子呀,要不你沿路去找找看,是不是黑灯瞎火的迷昏了头了。”
李小燕对母亲说:“娘,都这么晚了,爹还不回来,我看他今天晚上有可能是在镇上过夜了,镇子里亲戚那么多,还怕没有床给爹睡吗?”
小燕他娘想想女儿说的话也是,就拨了拨灯芯道:“那你就去睡吧,不用等你爹了。”
李小燕回自己房间睡觉去了,也准备吹灭灯上床休息。就在严老娘鼓起腮帮子去吹灯之际,屋外传来了敲门的声音,院子里的大狗阿黄也叫了起来。
小燕他娘对住在隔壁房间里的李小燕喊道:“燕子啦,这么晚了,谁还会来,你快去看看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李小燕在隔壁房间应了几声就下床去开门去了。
李小燕打开院门一看,敲门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爹。李小燕没声好气地对自己爹说:“你还知道要回来呀,怎么,镇子里的亲戚没有留你在他家里住吗?”
李三刀站在门外不说话。
李小燕也没有太在意,想是爹被自己的话说到了痛处,就把李三刀让进了门里。
李三刀进门之后,院子里的大狗旺财也站了起来,对着李三刀就叫个不停,还不停地往后退着。
李小燕听到自己家里的旺财叫个没完,张口就对旺财说了一句,“旺财,别叫,你没有看到是自家主人吗?”
旺财不但没有停止叫声,反而冲到李三刀的面前挡住了李三刀的去路,对着李三刀两眼放着凶光地呲牙咧嘴,旺财走到李三刀身边就咬住了他的裤脚死死地不放。
旺财的这一举动彻底地惹恼了李小燕。李小燕抬起脚就朝旺财踢去,并且骂道:“瞎了你的狗眼了,连我爹都不认识了吗?滚!”
旺财被李小燕踢得后退了好几米远,呜呜地叫着,一脸委屈地看着自己的主人,像是在问李小燕: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俗话说,好狗不咬自家人。李小燕对从地上爬起来的旺财又骂了一句:“再叫,再叫我就打断你的狗腿子。”
大狗不再叫了,只是对李三刀心存戒心。
在屋里的小燕他娘听到外面一片嘈杂,便问道:“燕子啦,门外是谁呀?”
李小燕笑了笑,对着屋里的母亲回答道:“娘,是爹回来了。”
“哦。”小燕他娘应了一声,又问:“那旺财为什么还叫个不停啊?”
李小燕回答说:“娘,我也不知道今天的旺财是怎么了,它一见到爹就叫个没完,刚才还紧咬住爹的裤脚不放呢!”
小燕他娘从屋里开门出来,唤了一声旺财,旺财回头看了看小燕他娘一眼,又扭头继续朝着李三刀叫了起来。
彻底恼火的李小燕狠狠地瞪着旺财,她无意间发现旺财充满恐惧地看着自己的爹。李小燕不由得望了望自己爹一眼,这一望不要紧,吓得李小燕全身汗毛竖立,虽然自己面前站着的是自己的爹,但是他的那一双眼睛却特别地吓人,正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如同是一双长着长长指甲的手,要把自己的心肝肺都掏了去一样。怪不得旺财见了自己爹就像是见了陌生人一般。
“爹,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呀。”李小燕大声地朝着李三刀问道。可她刚一哭闹,李三刀却眼珠子一翻,直接晕了过去。这下可不得了,俗话说的好,坏事成双。小燕她娘眼见得自己老伴这幅摸样,也惊的半天说不出话来,末了眼一黑,也跟着晕了过去。现在已经是午夜时分,根本找不着医生,李小燕也只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满地打转摸不出个东南西北。忽的她想起了刘大少,这小子会点医术,说不定能帮上忙也不一定,于是只得提着灯摸黑敲响了刘大少的家门,刘大少本来还是骂骂咧咧的,说什么人他妈的打扰自己睡觉,但看到是李小燕,什么气也消了,当下一拍胸膛,就跟着她到了家,给二老把把脉之后才说并无大碍,大概就是惊吓过度,抽过去罢了。而李三刀却是身子骨遭了凉,虚脱了。
好生安顿好他们之后,刘大少给李小燕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今天保证他们没事,明天自己再去抓药给二老调养调养,但李小燕却不干了,硬说家里屋子大,又没个人,自己害怕。当然,这可以说是正中刘大少的下怀,于是在推推拖拖,一番大义凛然的说辞之后,终于咬咬牙决定那就好人做到底,勉勉强强在你家住一晚吧!亏你是小燕,要是其他人,咱理都不理!
聊了下天之后,见小燕是在困得不清了,刘大少便微笑着目送李小燕回房,然后熄了煤油灯,贴着墙角摸回自己的房间。
其实吧,天一黑,刘大少心里还是有点发颤,把门反锁了。
李小燕家生活水平在全村来说,还算是不错的。整整两间砖瓦房,都是她爹这十来年忙里忙外的跑生意赚来来。因为这房子刚造不久,粉刷过的墙还是雪白雪白的,家具没换,仍旧是先前老屋里的那套,就重新粉刷了一下,还偷着一股油漆味儿,煤油灯亮的晃眼,放在床头柜的小怀表滴答滴答的响。
刘大少有点闷得慌,索性熄了灯睡觉。
唉!这村子里也不知道是咋回事,前些日子不还过得挺安稳的吗?怎么现在三天两头的就出一档子怪事来,真他妈闹心。
一熄灯,黑呼啦啦的,那怀表的声音就更明显了,滴答滴答惹人烦,刘大少伸手去床头摸怀表,想拧掉它。
按理说手一伸就能摸到,结果手摸过去没摸到闹钟,倒摸到一个毛乎乎的东西。刘大少心里猛地一惊,那是什么?
他大着胆子伸出另一只手顺着拿东西摸下去,那触感像是皮肤,再往下一点,摸到两个洞,刘大少又摸了摸,确定那个形状,这次整个背都凉了。
那是一个人的鼻子!
有人在手那边咯咯咯的笑,刘大少屏着气望过去,发现哪里有一个男人的人头,正冲自己咧着嘴,刘大少一手抓着他的头发,另一手的手指正插在他的鼻孔里。
那男人咧着嘴冲刘大少道:“别这样,我没法呼吸。”
去你大爷的呼吸!刘大少条件反射的抓起那头扔了出去,那脑袋在快要撞到墙壁的时候,嗖的一下消失了。
房间又归于安静。
刘大少坐在床上,大口的喘着气,油漆味充斥着他的鼻腔,但是那之间,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铁锈味。
铁锈味?
刘大少低下头,门缝底下流进来一大滩深色的液体。
流水这东西是有一定自然规律的,就像如果现在是在枪战现场,地上那水一定是汽油一样。以自己丰富的知识,再参考这段时间的倒霉经历,猜都不用猜,凭直觉都能知道那是什么。
于是,他连忙伸手去点煤油灯,灯芯闪了几下,没反应。
门外却传来了走路的声音。
‘哒’‘哒’‘哒’
随着那声音,地上的深色液体越来越多。
刘大少拼了命的擦火柴,可连续擦断了好几根,就是不生出火苗来。
‘啪’的一声,灯绳被刘大少拉断了。
之前燕子说这房里的灯好长时间没用了,要不要把灯芯给换了,免得不好使,可刘大少历来怕麻烦,也不把这当回事,想也没想的就拒绝了。这会他捏着段成半拉的灯芯,毁的肠子都青了。
走路的声音停在门口,再没有响了,只有深色的液体不停地流进来。
刘大少蹲下身子,找了一个能最快滚进床底把自己藏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