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梧情事-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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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未完,“阿弥陀佛。”就听院门内突然传来一声佛号,“师妹,客人来了,先进来再说吧。”那声音仿若就在耳边,可等细听,却又似乎在竹林深处,似轻非沉的声音,悲悯忧伤。
六 恨情之剑
净修挑眉偷笑,“每次有新人入庵了,悟因师伯都这样!平时看她沉稳的那样,可看不出如此急躁!”
“净修!”悟尘师太呵斥了净修一声,但明显嘴角却有丝笑意,净修这样活泼的性格,的确很讨人喜欢。悟尘师太转身推开了已经有些陈旧的木板门,吱呀的门轴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响亮。
景欢打量着这古旧的门楣,被净修拉着,跟上悟尘师太的脚步走进了铺满青石板的庵院中,院子很黑,高大的树影几乎遮住了半个天空,人走在暗影中,身后总感觉有凉凉的风,跟无名的手轻轻撩起你的衣摆,景欢忍不住轻颤了一下。
“你害怕吗?”净修银铃的笑声顿时温暖了这个空寂的庵院。
“没,我冷。”景欢尽量缩短自己的话。
“嗯,不用害怕的。现在我们就去见掌门师伯,然后师伯会给你玩一些东西,如果你有造化说不定能当我们大师姐呢!”
景欢对大师姐没兴趣,却装作极有兴趣问道:“什么好玩的东西?”
净修得意地嘿嘿而笑,“小孩子就是好骗,一会你就知道了。”
景欢刚哦了一声,便听见一声哭叫从悟尘师太怀里传出来。
“小猴子醒了。”净修探头道,“我最讨厌爱哭鬼,喂,记得以后不要随便哭,你要是敢哭,我就把你扔进万蛇洞喂蛇!”
“我不哭!”景欢赶紧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拉紧净修的手。
此时她们已经绕过一大片遍植竹林的小院走到一间厢房前,悟尘师太低声安慰着怀里的小姑娘,却听刚才那个声音道:“阿弥陀佛,悟尘师妹带着客人进来吧。”略低的女声,依旧听不出年纪。
屋内的陈设很简陋,一张床,一张放着茶具的矮方桌,方桌前放着几个蒲团,一个面白眉青看不出年纪的青衣尼姑盘腿坐在蒲团上,正闭目拈着念珠默默诵经。她听见她们进来,并没有睁眼,而是伸手指了指面前的蒲团。
悟尘师太便自然地盘腿坐到蒲团上,景欢没有犹豫,一屁股坐了上去,她坐下便开始揉了揉疼痛的脚心。净修却没跟着进来,轻轻关上了门。
“师妹,辛苦了。”青衣尼姑缓缓睁开眼睛。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景欢不由怔住了,幽潭般静远幽深,却又带着绝世的悲怆,甚至是荒凉,若单看那双眼睛,景欢绝对想不到她会是一个世外静修之人,可是再细看,更无法确定,除了这样寂寥境远的世外身份,又有怎样的身份适合她。
她却突然浅笑,嘴角扯开一道浅浅的弧度,湖水轻漾般经山带水,眼角也微微皱起,几道细微的纹路便现了出来。景欢看着她世事动明、悲悯苍远的眼神,暗叹,看来她的年纪并不比悟尘师太小。
悟尘师太这才掀开一直罩着怀里的女童头上的斗篷,景欢赶紧把目光从那师太身上转到那个小姑娘上,依旧感慨,好精致的娃娃,不过此时是哭得梨花带雨,一双清亮的大眼睛泪眼朦胧,不断哽咽着,细小的嗓门不清楚地嚷着,“木灰……”
景欢看着她可怜,不由伸手捏住她软绵肉乎的小手说:“小妹妹,别哭了,一会给你好玩的。”
可能是看见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的小孩,那女孩果然不哭了,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景欢,又看看抱着她的悟尘师太,扭着身子伸手就向景欢身上扑来。
“呵呵,看来她喜欢五姑娘呢。”悟尘师太将那小姑娘放到景欢身前坐下,小姑娘就扑进景欢怀里,嫩嫩地喊“姐姐……”
景欢的心一暖,伸手抱住了她,抬头看着那个掌门悟因师太。
只听她沉缓地问道:“都符合吗?”
“是,师姐!你看。”悟尘师太握起景欢的右手,“这是清源何家送来的五姑娘。”
“就是那个我三年前见到的那个刚满周岁的小姑娘?”
“嗯。”景欢的手已经被悟尘师太递到掌门悟因师太手上,她的手一动不敢动,任由悟因师太细细抚摸着手心的掌纹,只听她平平说道:“断纹,心生右,都是符合的。这个呢?”她又看向景欢怀里的小姑娘。
小姑娘也好奇地看着她看景欢的手,见她看过来,赶紧把手藏到了身后,奶奶地说道:“不准你看!”
悟因师太淡淡一笑,“不看就不看吧,我送你一个好玩的东西,好不好?”
小姑娘眼睛一亮,歪着头奶声道:“我玩!”
景欢不由一乐,这小姑娘说话有趣,一字一句,倒是颇有气势,虽穿着粗布葛衣,却见细皮,气质不凡,绝对不是平常人家出身。
“什么是断纹?”景欢收回自己的手细细看着手心的纹路,貌似她们是第二提到青竹门这个古怪的门规了。
“你看。”悟因师太用指尖在景欢的摊开的手掌上勾勒了几下,景欢顺着她画的痕迹看去,不过是几条错综复杂的纹路,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之处,“有这种纹路的女子,阴性重,利于学我门武功,若心生右相就更容易了。所以入我青竹门这两条一定是要符合的。”
景欢懵懂地摇头,悟因师太却一笑。
这时悟尘师太缓缓起身,走到那张薄被冷衾的木板床头拿下一直放在枕边的长盒子。悟尘师太把盒子放到悟因师太面前,悟因师太低头看着那个普通的木盒子良久,才伸手将它打开。
她从里面拿出一把一尺多长剑鞘黑黝黝剑身却镶嵌着两颗红蓝宝石的短剑,递到小姑娘面前,“你抽开这个东西,里面有好玩的。”
景欢看着那把剑,再看着两位神色怪异的老尼姑,心又冰凉起来,手脚都有些控制不住的颤抖。
小姑娘看着那把剑嘟着嘴,把胖嫩的小手塞进嘴里看向景欢说:“姐姐开,姐姐开开。”
开你个头!景欢暗骂一声,看着悟因师太依旧举着短剑,“那五姑娘抽开剑吧。”
景欢仔细研究悟因师太的眼睛半响,并没有看见让人怀疑的东西,于是犹豫着伸出了手,将那把看似黑黝黝一尺多长的短剑抓到了手里,剑身很轻,握在手上却有一种凉丝丝的感觉,景欢只觉得心口骤然一暖,莫名地涌上一种亲切之感,仿若握在手里的不是冰冷的剑,而是一把柔软的青丝。有种难言的感觉让她有立马将剑拔开的冲动,于是她又伸出了左手,轻轻捏住鞘身。
两手轻轻往两边一带,月华般的光芒闪耀了景欢的眼睛,凉如水寒如冰的剑刃已在眼前,那种清冷中带着高贵的光芒充斥了整个房间,她们三个人顿时都忘记了呼吸,痴痴地看着眼前闪耀的寒光。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悟因师太一连串哽咽的颂佛声惊醒了景欢,景欢将剑轻轻往地上一插,刃入土三分,脆生生地插在地上,景欢惊讶地看着自己的手,四岁的手?还是说这把剑太邪乎?
“恭喜师姐,恨情之剑终于找到归宿,我们的心愿……”悟尘师太的声音也带着似颤音,与以前那种缓慢沉稳完全不同。
“恨情之剑?”景欢疑惑地看着她们激动的表情,小心翼翼地从地上抽出短剑,用手指摸着那凉凉的剑身,心中有个莫民的声音涌动着,不由问道:“师太,这把剑可以送给我吗?”
“当然可以!”悟因师太的声音已经恢复平静,毫不犹豫地回答,只那双眼睛更是精光闪闪,让人不敢直视。“师妹,通知庵里众人,明天开坛收徒。”
“是!”悟尘师太掩饰着欢喜缓缓回答。
“收徒?师太要收我为徒吗?”景欢虽然知道此举已无法避免,还是忍不住问,挨在一起的小姑娘也眨巴着大眼睛,吃着手指模糊不清地嚷着,“剑,剑……”
“是。”悟因师太看着景欢的神情那种温和让景欢都觉得有些过分了,“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关门大弟子,法名……净焕,排行第一,这个嘛。”她又看向一直扒着景欢的小姑娘,“如画似描,法名净画吧。”
景欢就这样疑惑地抱着恨情走出了悟因师太的禅房,直到净修抱着净画将她唤醒,“师姐,跟我去歇息啦。”
“师姐?”景欢惊醒,疑惑地看净修:“净修,你是叫我吗?”
净修第一次如果恭敬的表情,“是,师姐,从你成为恨情主人这刻起,就是我们青竹门的首席大弟子,也就是我们众师姐妹的师姐了。”
景欢茫然眨眼间,真没听过这样排序的,“为什么?”
说话间已经绕进另一进院子,净修活泼的性子又恢复了,“因为青竹门一直在寻找恨情主人啊,这是我们门规,谁能抽开恨情剑,谁就是我青竹门的天命使者,也就是大师姐!”净修捏了捏净画圆乎乎的脸蛋,“太师祖留下的卦象说那个恨情主人,出身显贵,所以……”
“所以什么啊?”
“啊,师姐,寝房到了。”净修眼珠子一转,显然意识到什么,赶紧不说了,
景欢也不敢过分表现成熟,便跟着净修进了一间简陋的,净修将净画放到木板床上,忙着铺设铺盖,景欢站在屋中间,抚摸着恨情,那种说不过的怪异感始终很奇怪。
净画却从床上爬下来,歪着小步子走来抱住景欢,奶声奶气地叫:“姐姐,困!”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她景欢总有很温暖的感觉,或许是同命相连,或者是年龄差不多。从今以后她们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卖身入了这青竹门,前途未来渺茫无际。
七 当了尼姑
一天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按说早已不是景欢这个四岁年纪所能承受的,她一头倒在净修铺好的床上再也不想动弹一下,净画喊了景欢几声,不见她回答,也乖乖地爬进被窝,紧紧搂住景欢的脖颈,睡梦中依稀喊着“姐姐……”
仿佛又做了一个幽长的梦,梦中有没有那些清凉如丝的触感,景欢已经记不清,只记得自己一直在悠荡,似在寻找什么。
晕黄灯光的禅房里,悟因和悟尘对坐着,一段充满欣喜、振奋又夹着怀疑的对话慢慢进行着。
“师姐,真的是她吗?”
“错不了,师父临终留下的禅机我们二十年前就已经解开,若要复国,断纹恨情心偏生,缺一不可。我们这些年收了将近二十个弟子,断纹心右皆是,可没有一个可以抽开恨情之剑,所以说,天定是在助我大青啊!”
悟尘望着师姐因为兴奋而略红的两颊,重重点头,“想我大青被风氏奸贼夺国四十余年,如今还有兴复之望,实在可喜可贺。”
绝因的脸色却沉了下来,“命运无常,时事变幻,年过半百,我已经看开了。复国报仇,唉,随缘吧。阿弥陀佛。”
“我佛慈悲。”悟尘也念了声佛号,双手合什,慢慢收敛着因兴奋而浮躁的心,“师父留下遗命,复国报仇之事只能顺其自然,不可强求,我们也只能遵循天命,顺天而行吧。”
“嗯。”悟因拈着佛珠,眼睛又恢复了那种暗敛的幽远,“那个小姑娘,太过伶俐,不像四岁的孩子。”
“性情刚韧,善察言观色,反应敏捷,聪慧过人,更难得的是骨骼清奇,上乘可造之材。”悟尘想着净焕,脸上疑惑不解,“师姐,师父求来的猗氏禅机里,提到过恨情主人身份高贵,所以这些年我们都在显贵之家挑选弟子,净焕来自清源何家,虽也算是名门望族,却算不上什么显贵之人,不知这其中有何禅机?”
悟因却回道:“富贵荣华之家,多是无情绝恩之所,这些弟子能脱了门第,未免不是福气。那个……净画怎么来的?”
悟尘这才缓缓说起近月之事,直说到何家四姨娘之死,才微微叹息一声,“此女之去,倒也绝了净焕凡尘之心。”
悟因点头,“自小认识到仇恨,未尝不是好事。”
师姐妹两人又密谋了几句,唤来庵里悟前,悟忘,悟远几位悟字辈师妹,交代了一些事宜,这才各自散去,等待明天正式的收徒仪式。
竹影寒声,一夜无话。
景欢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睡梦中一会是四姨娘温婉的笑容,一会是那喷涌的血迹,一会是啰嗦的老妈不停地念叨,一会是枯书堆的老爸,一会是柔软的席梦思,一会紧紧抱着她的苹果抱枕……
“姐姐,更更……”柔软稚嫩的声音硬是将景欢从梦中拉回来,景欢揉着眼睛,捏了捏怀里的抱枕,“姐姐,疼!”
景欢顿时松手,原来抱着的是净画小妹妹,而不是她的苹果抱枕,“怎么啦?”
“更更……”她依旧嘟囔着我不懂的语言。
“深更半夜的,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景欢不耐烦起来,声音便大了上来,吓得净画一个哆嗦。
“姐姐,我……尿尿……”她终于换了个人能懂的语言,景欢差点晕倒,自己才四岁,什么时候变成孩子妈了?
景欢爬起来,拉着净画出屋门,出门便有一股寒风从夹道而来,她不由打了个冷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