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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吕氏娇娇-第5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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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行至此处,两岸就平坦了,岸上有横七竖八的石子小径,巫竹将船停在一个渡口,下得船来,他再度将吕姣背了起来,此次行步如飞,巫童在后边跟着跑。

他,是真的急了吧。

前方是一片厚密的竹林,不知怎的,吕姣只是看了几眼就觉得头晕目眩,她以为自己是身子虚弱的缘故,但几日后她就知道不是她自身的缘故。

在她眼睛看到的,巫竹一直走的是直路,可在拽着巫竹衣摆奔跑的巫童来看,他们一直走的是弯路,七八步就得拐一个弯,眼前的竹子也都像是成了精,会随着人动似的。

不知什么时候穿过了竹林,有异香扑鼻,她抬眼去看就见了漫野的繁花,随着他们的到来,每拂过一处便惊起无数斑斓蝴蝶以及在蝴蝶群里显得丑陋的飞蛾。

这一片平原真美,她禁不住感叹。

“闭上眼。”巫竹忽然大喝。

“为……”什么。

“闭上眼!”巫竹突来的怒喝使吕姣下意识的从命并胆颤。

眼前黑暗了,耳力突然比以前更灵敏了,她便听到窸窸窣窣有什么东西快速穿梭爬动的声响,还有“咝咝”声,大片大片的,即便不看也令人毛骨悚然。

他们究竟来到了怎样的地方?

巫竹的家,巫族的圣地,究竟是什么样的所在?

巫竹不让睁开,她傻傻的就一直闭着,她感觉巫竹换了一个方向,忽然跑起来,风吹发丝簌簌凉。

此时她听到了悲壮的呜嚎声,随着巫竹跑速的加快,那声音越来越大,直到他戛然停止,将吕姣放了下来,她睁开眼就看见了一面悬崖峭壁,上面钉了许多木头,洞穴里塞了……棺材!

她微微启唇,目光由远拉近,便见了一群壮年男丁,他们披散着头发,用藤蔓绑着额头,从额心点着一道血红,身穿兽皮,手拿戈矛正在舞蹈,那舞风刚烈,乐声铿锵,进退疾如鹰鹞,呼呼喝喝,洋洋洒洒。

还有一群人,八个男子,一个女子,穿着和巫竹一般的衣物,手拿权杖,都围绕着敞开的棺木而坐,另有一人正将风干的鱼放入棺木之中,随着巫竹的靠近,吕姣也慢慢跟近,待她还想再近一些就被巫竹制止了,他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走到那九个人身后,盘腿坐了起来,闭上眼,虔诚的做着什么只有他们这一族自己知道的事情。

而在贴近悬崖的底部,又有一群人,看他们的穿着全然和巫族不同,她大胆猜测这些男丁便是夷城里缺失的那些人,他们正在摆弄几根粗粗的绳子,沿着石壁往上看,这些绳子的尽头绑在一个空空的洞穴上,再等了一会儿,许是巫族的仪式进行完了,棺材合上盖子,那九个巫人连同巫竹便将棺材抬了起来向崖壁底下的那群人走去。

和她猜测的差不多,那些悬挂在崖壁上的绳子就是用来将棺材弄到洞穴里安放的。

这便是悬棺之葬吗?

那重木棺材里躺着的又是何人,竟劳动得那九位大巫亲自为他抬棺?

棺材缓缓上升,舞动的人群都静止了,纷纷跪地叩拜,面上哀戚流泪,却哭泣无声。

这是他们特定的仪式,还是对这位死者最深重的发自心底的敬意使然?

当棺材安稳的入了洞穴,连同巫竹在内九巫伏地叩拜,其余人等以头贴地久久不愿起身,那卑微的姿态,仿佛死去的那个是什么伟大的神明。

又至黄昏,残阳如血艳丽,人群散了,巫竹重新将她背起随着巫族人走至他们的聚集地,也是吊脚楼,所不同的是这里巫族风格明显,脸上都画着外族人看不懂的花纹,吃穿住行都有自己的特色,一入了这里就像是入了什么妖异的教派,满心满眼都受着巫族文化的侵蚀。

此刻她明白了夷城的风俗从何而来,守着这么一个巫族圣地,怪道巫风那么盛行。

第64章 英雄造时势(三)

从悬棺墓葬之地回来;巫竹便背着她来到了竹林森森掩映的一座吊脚楼上;从此处往外看;能看见远处还有别的吊脚楼的屋檐;都被翠柏松竹淹没着;那远处应该就是巫族的聚集地;而她所在的这所吊脚楼大抵是有别的用处;屋子里锅碗瓢盆;家具摆设都不缺;但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看样子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

“你们在此等我,稍后我会让人送吃食过来。巫童,去把屋子打扫干净。”巫竹吩咐道。

“喏。”巫童答应一声,找来一个木盆就下楼去打水了;楼下便有一条清澈的小溪流淌而过。

巫竹又将床榻上脏污的被褥卷了卷扔到一旁,又打开一个竹制柜子,从里面抱出一套崭新的被褥铺上,做完这一切巫竹朝吕姣走来,拦腰将她抱起放到上面,低着头道:“我没回来之前切不可出门。”

“为何?”吕姣问,遂盯着他的眼睛看,他的长相异于常人,即便看他的眼睛也看不出他的情绪来,但吕姣还是习惯盯着他说话,一则是因为礼貌,二则他好似也喜欢被盯着看,有时候她盯看的久了,他还会下意识的躲避,这也是个怪有意思的男子。

“大长老死了。”巫竹想了想道。

“大长老?你们巫族的掌权人吗?”也只有掌权人才有资格被那些大巫亲自抬棺吧。

“嗯。今夜会推选新的大长老,九位师父会斗法,故不管外面有什么动静,你都别理。”想到那九位师父的德性,如今大长老一死没人管束他们,还不知今夜要怎样胡闹,巫竹又看了看精神越发萎靡的吕姣,顿了顿道:“那柜子里有干净的衣物,你、你自己可能换上?罢了,稍后我会送一个女妇过来,让她暂且照顾你。”

“多谢。”她也想洗个澡了,一路行来换洗衣物多有不便,她都是能人则忍,现在真的不能再忍了,她已闻到从自己身上发出的酸臭味和血腥味。

嘱咐完这些巫竹便出去了,吕姣目光追着他送出去就见他又拿一种红色的粉末洒在门外,直把这间屋子用药粉围了一圈才罢,临去前道:“别碰这些药粉,更别擦去,等我回来。”

“你若有事便快去吧,你吩咐的我一定老实遵从,别担心我们了。”

巫竹又从门外进来把四面的窗户紧闭,道:“别开窗户,天一黑就把门也关上。”

“才刚照见些阳光呢,你这一关窗,屋子里就乌漆抹黑的了。”吕姣叹气,她感觉自己成了吸血鬼,已好久没晒太阳了,皮肤大抵都苍白了。

听吕姣这样说,巫竹又重新把窗户打开,嘱咐道:“天一黑就必须关上。”

吕姣扑哧一声笑了,打趣道:“你怎像只老母鸡了呢,要出去找食了,还一步七回头的叮嘱小鸡不要乱跑,生怕一回来小鸡就都遇害了似的。”

巫竹猛的蹙起自己黛青色的长眉,土黄色的眼珠子瞪大,浑身都往外散发危险,吕姣先是一怔,倏忽明白了这人想要表达的情绪。

当下便笑了,摆手催促道:“知道了,不会掉以轻心的。你快走吧,我又不是小孩子。”

巫竹这才舒缓了身躯,点点头,背转身离去。

腿脚迈过门槛又扭头看了吕姣一眼,吕姣抚额,哭笑不得,挥手道:“快走吧,快走吧,天一黑关门关窗,不要去碰药粉,是这些吧,我都记得呢。我虽病者,脑袋可还好好的,都清楚着呢,哎呦你就快走吧。”

巫竹这才真的走了。

至此,竹楼里就剩下她和巫童,巫童倒真是个勤快实诚的孩子,巫竹让他擦洗干净屋子,他就真一刻不停的这儿擦擦那儿抹抹,直把整个屋子弄的蹭光瓦亮才罢休。

“夫人,您渴了吧,我去烧水。”巫童干完这个活计,不用人说就又给自己找了个差事。

想到巫竹的嘱咐吕姣便道:“你快歇歇吧,巫竹说过不让咱们出这个小楼,稍后他会让人送饭食来给咱们吃。”

巫竹的话在巫童那里就是圣旨,听罢立马打消了想去外面逛逛的打算,又拿起抹布撅着屁股擦地板。

靠着床栏,吕姣沉思起来,巫竹不是个小题大做的人,他既这么殷切嘱咐,夜晚必然是要发生什么事情的,遂把此事放在了心上。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竹楼里进来了两个抬着小桌子的男子,桌子上面放着好几个冒着热气的大瓦罐,这两个男子披散着长发,用黑藤绑缠着额头,身上披着黑麻衣,背心的位置绣着一种绿色的五叶草,甫一进门就给吕姣一种进入原始社会的感觉。

“是巫竹让你们送来的吗?”

这两个男子也不说话只点点头就退了出去。

“这两个人我认识,夫人放心就是,这两个是巫彭长老家的药奴。”人家一走巫童就开口道。

“巫彭长老?”

“是啊。”巫童将瓦罐打开,往里面一瞧就将这罐给吕姣送了来,“夫人给,这是您的药膳。”随后又将其余的打开,“这两罐也是您的。”说罢,将小桌子给安到了吕姣所躺的床榻上,他自己则抱起一个瓦罐蹲在床脚下大口吞咽。

吕姣也饿了,一边吃一边道:“巫童你来过这里是吧?”

“好多年前来过,住了一年多,那时奴还小呢,也是大巫背着奴进来的哦。”巫童一脸憧憬的道。“您别看我们大巫长的吓人,我们大巫心可善了,待奴极好。”

那巫竹确实心善,如心不善怎会救治她呢。遂问道:“你和我说说这里的人事吧,巫彭长老是谁?”

“那是我们大巫的师父,唔,咕咚。”巫童猛的咽下去一大口野兔肉,吧唧一下嘴巴道:“我们大巫有十个师父呢,每个师父都本事了得,巫彭师父待人最和善,常常去山里采药,我们大巫就是被他捡到的;巫咸师父最威严,其余师父都要听他的,奴从没见巫咸师父笑过;巫姑师父长的最美,会跳一种让奴晕陶陶的舞蹈,像仙女一样;巫谢师父最坏,上次奴来还拿赤蛇吓唬奴呢;巫礼师父爱盯着人的脸看,他就说我能长命百岁;

巫抵师父最可怜,哪个师父都能欺负他,因为他最没用,登台祈雨十次里只有两次能求来;还有巫罗师父最邪恶,他总不爱听巫咸师父的话,有一次还被巫咸师父关起来了,鬼哭狼嚎的;还有巫真师父,最爱逗引我们大巫了,还总爱和巫姑师父吵架,总是问奴她和巫姑师父谁最美,奴就说巫姑师父最美,她就生气了,给奴下了浑身滚烫发痒的药,唉……女人啊;巫盼师父爱笑,总说自己画出来的符纸能治病,巫彭师父老是让他不要胡画乱玩,还是跟着他采药更能给人治病,巫即师父和巫罗师父总爱在晚上打架,但奴没见过这两位师傅脸上有伤啊,只是有一次听巫奴们说,巫即师父打架输了,在屋里躺了好几个月呢,巫咸师父就又把巫罗师父关起来了,夜里又是鬼哭狼嚎的。”

吕姣越听越是心惊,从巫童的话里她突然意识到什么才是巫族,而巫族的圣地又代表了什么。

饱食过后,又是躺在松软的榻上,她强撑着的精神就渐渐委顿了,巫童见状服侍着躺下,临昏睡去前吕姣便将巫竹走前嘱咐过的话一一诉与他知道,巫童便点头拍胸应了。

不知不觉便日落月升,今夜的月亮又大又圆,巫童将窗户与门都紧紧关闭并用桌椅抵住,做完这些就靠着墙根坐了下来,原本他是想睁着眼睛等着巫竹回来的,但他一路行来也多有劳累,此番一放松精神不一会儿便垂下了眼皮,再过一会儿竟连细细的呼噜声也有了。

屋里黑漆漆,静悄悄的,床榻上吕姣睡的正熟,屋外,月落西楼,月华渐变,有苍白变为猩红,倏忽一声响雷,“咔嚓”一声,屋内床上的吕姣猛的惊醒,环顾四周,想起自己已经到达巫族圣地并被安排在此处安歇,心上稍安,掩口打了个哈欠放要再次入睡,正在此时她听到了“哒哒”“哒哒”的声响,节奏舒缓有序,就像有人在楼梯上走。

吕姣惊觉,低声喊巫童,巫童已深睡去了,像个死猪,雷打不醒。

吕姣闭上嘴,蜷起膝盖来两手抱着,竖起耳朵细听,“哒哒”声到了屋门口就停了,紧接着传来敲门声,吕姣又想起巫竹说的要送个女妇来照顾她,“难道是女妇过来了?”便挣扎起身想去给她开门,但她病的久了,一直流血,身子极为虚弱,走动基本上都是巫竹或抱或背着的,此番有心无力便出声道:“谁啊?请稍等。”遂提高了音量喊巫童,巫童这小子哪里会应,他正不知做什么美梦,呼噜打的越来越响亮。

也正因为听到了巫童的呼噜声,吕姣惊惧的心放了下来少许,听着门上急促频繁的敲打声,吕姣再次提高声音喊巫童,恰在此时门上突然传来巨响,先是“咕咚!”后是“咔嚓”“咣当”“哗啦”,吕姣定睛往那一瞧,发现门上出现了一条缝隙,月光透过缝隙穿射了进来,紧接着她便和一只幽绿的眼睛对个正着。

这眼睛来的太突然,吕姣一点心理准备也无,顿时就“啊——”的一声惨叫,浑身冷汗涔涔,却原来巫童堵在门口的桌椅已倒塌了下来,门被外头那不知什么东西撞击的“咣当”“咣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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