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跑江湖打打酱油-第6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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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权的关爱更是因为要利用你,你看,利用完了他不是很利索地走了么?这世上没人会要你,你也不需要去要他们。从头到底,一个人,多么好?
小蛮捏紧拳头,牙齿深深咬进嘴唇里,尝到了一丝腥味。
她猛然转身,慢慢离开了自家的饭馆。
夜是这样安静,路上没有一个人,偶尔有只流浪狗垂头丧气地经过,和她一样,游魂一样,没有地方可去。
她飘飘荡荡,不知到了什么地方,忽然听见有人在说笑。抬头一看,正是钱自来开的那个武馆,武馆大门紧闭着,有人靠着外围的墙根说悄悄话,一边说一边笑,不用猜都知道是一对偷情的鸳鸯。
小蛮垂头走过去,忽听里面有人轻轻问了一声:“谁?”
她没说话,下一刻,一个黑影就从墙后钻了出来,冲到了她面前。这人身材高大壮硕。低头看了她一会,突然惊得跳起来!
“小蛮?!小蛮!是你?!你怎么一个人……”
是铲子,只有他才有这种夸张的腔调。小蛮淡淡看着他油汪汪长满痘子的脸。低声道:“我……”
话没说完,她就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这么冷的天。你怎么一个人在外面游荡?!走!我送你回家!再好好给我说说这些日子你到底遇到了什么!”
小蛮被他扯着踉跄了几步,后面突然有个人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铲子哥……”
是陈家姑娘的声音,原来她和铲子已经这样好了,好到三更半夜贴着墙根说悄悄话。
铲子愣了一下,有些尴尬地放开小蛮地手。摸了摸脑袋,笑道:“小蛮,我有点事,你在这里等着我,一定要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找你!”
他掉头跑了回去,小蛮站了一会,转身悄无声息地走了。
铲子出来再找的时候,漆黑的街道上只剩冷风呼啸,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小蛮走出了梧桐镇。她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但她不想回家。她没有精力再去做一场戏,成为众人眼里地好孩子。她很累,想找个地方好好睡一会。
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轻轻的。又像是故意放重了一些好让她能听见。小蛮淡淡转身,入目正是一袭白衫。对上了他漆黑深邃地双眸。他静静看着她,没说话。
她低声道:“你没走?”
天权摇了摇头,她低低一笑,转身朝他走了两步,眼前突然一黑,软了下去,什么也不知道了。
她终于能好好睡一会了。
这一睡,睡过了黄沙滚滚,冰雪漠漠,高山巍巍。
她似乎做了许多梦,有的哭有的笑有的快乐有的悲哀,可是到了后来全部陷入深深深深地沉寂里。
然后,小蛮告诉自己:你应当醒过来了。
于是她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一顶水墨白绸的帐子,挂了一般在玉钩上。天色蒙蒙亮,看不出是黄昏还是清晨,床边的案上,鎏金小香炉里青烟袅袅,是青木香,甜美幽然。
这个房间她一点也不陌生,是天权的,原来她睡了这样久,久到什么时候被他带回了自己的院落都不知道。
屋子里很安静,没有一点声音,天权不在房里。她推开被子,四处看了看,然后反手敲了敲床板,果然是空的,下面也有夹层。
上次她躲在夹层里,有人找到了她,那一夜她像是破茧而出的蝴蝶,毕生难忘。
她打开夹层,抱着被子缩了进去。
她不想看到一点光亮,那种充满希望的光明此刻让她难堪。只要一点点黑暗,让她静静地再躺一会,然后她就能睁开眼,看清自己了。
不知过了多久,屋里有了脚步声,来人并没有一点犹豫,走到床边,很快就揭开了夹层,果然见到在里面蜷缩一团的小蛮。她像一只生病地小猫,抱着被子,两眼无神地看着他。
天权微微一笑:“是在捉迷藏吗?”
他伸手将她连人带被抱了出来,放在床上,一面又道:“小时候我不听话,怕父亲打我,也经常躲在这里。”
小蛮没说话,他转身端了一碗粥,用勺子舀了送到她嘴边,柔声道:“吃点东西。”
她很乖地张开嘴,一口咬住勺子,天权抽了两下没能抽出来,不由无奈。
“不要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低声说着。
小蛮咬着勺子,抬眼看他,含含糊糊地说道:“没有……可是太烫了,不敢吃。”天权抽出勺子,有点尴尬。他这种贵公子,从来也没伺候过人,粥是刚做好的,肯定烫地要命,他也不吹吹|Qī|shu|ωang|,直接朝人嘴里送。
小蛮从他手里接过碗,自己埋头吃了起来。
天权坐在她身后,趁这个时机拿着梳子替她梳头,松松绾了个发髻:“等你身体好一点,觉得气闷,我便带你去暖和的地方走走。你喜欢江南,还是云南?”
她摇了摇头:“不知道,我都没去过。”
“那先去江南,再去云南。你喜欢哪里,就在哪里多待一些日子。”
小蛮放下碗,轻道:“你对我……很好。”
天权从她手里接过碗,放在桌上,抽出自己地手绢替她擦嘴,小蛮头一偏:“别,我知道你有洁癖。”
天权笑了笑:“我不在乎。”
小蛮定定看着他,黑白分明地眼睛,有一点懒洋洋,还有点刚睡醒的茫然,像是在问他:为什么?
他只是笑,没说话,端着碗走了。
鸦杀之卷 第十五章 鸦杀(三)
周末是个好日子啊,十四存了点稿子。
今天两更。
窗外又开始飘起大雪,天色暗了下来。
小蛮绾着漂亮的发髻,穿着狐皮小袄,貂皮的白色小鞋子,静静坐在床上,看上去像一只精致的人偶。
她真的很安静,一直也没哭,没有说话,平静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让她吃饭,她就乖乖吃饭,还和以前一样,会说两句笑话,让她睡觉她就乖乖盖着被子合上眼睛,不问为什么自己要待在这里,更不问他何时放她走。
天权在鎏金香炉里放了两块香饼,过了一会,幽幽的沉水香味道便弥漫了出来。
小蛮轻道:“好香,你这里的香真多。”
天权笑了笑:“你喜欢就好。”
小蛮嗯了一声,过一会,突然道:“天权,和我说话吧,不然闷着很难受。”
他停了一下:“好,说什么?”
说什么呢?小蛮想了想,说道:“给我说说吴越国的事情吧,有什么风俗,好玩的。”
天权淡道:“抱歉,我不记得了,我开始记事起,吴越国已经不存在了。”
“那……你既然是天刹十方,为什么又去不归山做天权公子呢?”
他显然一点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转身从墙上摘下古琴,柔声道:“不要说这些没意思的话了,我弹琴给你听吧。”
小蛮立即点头:“好啊。你真厉害,会吹尺八。还会弹琴。”
天权将琴放在案上,手指轻抚,正是一曲列子御风。中正平和,令人心平气和。飘飘然犹若成仙飞起。一曲奏毕,他回头望着她。小蛮微微一笑,轻道:“你怎么还不弹?”
天权垂下眼睫:“你没听见琴的声音吗?”他的手指拨了一根弦,发出颤抖凄婉的声音。
小蛮愣了一下,赔笑道:“抱歉……我没注意。刚才……刚才没好好听,你再弹一遍好吗?”
他点了点头,又弹了一曲春晓吟,这次弹到一半,他便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
小蛮立即拍手:“弹得好,真好听,你真厉害。”
天权淡道:“我没弹完。”
她又是尴尬一笑,摸了摸自己地脸。低声道:“我……不太懂这些……”
天权缓缓起身,走到她面前,道:“你不是不懂。你是根本没听见琴声,对吗?”
小蛮别过头。他说得没错。她的世界不知为何成了一片死寂。除了说话声,她什么也听不见。整个世界像是死了一样,空虚得可怕。
“你的耳朵大约有些问题,我替你看看。”他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拉起,捏住下巴将她脑袋转过去。
小蛮急道:“不!不是!我耳朵很好!”
天权抽出一根银针,淡道:“不用怕,只是有些疼而已。”
小蛮大吃一惊,眼看他捏着自己地耳朵就要用针来扎,她吓得尖声叫了起来:“别扎别扎!我耳朵没问题!”
话还没说完,耳垂上就是一痛,他真的扎下去了!
很疼,像是要把她从沉寂中咬醒抓醒地那种疼。小蛮只觉心惊肉跳,整个人像是被那种疼一下子抓醒,她的麻木迅速被扯开,好像保护色也被人戳破一样。
她捂住脸,哭了起来。
天权抽回银针,用绸布吸去她耳朵上的血珠,轻道:“疼吗?我应当轻些。”
所有声音都回来了,香炉里青烟嘶嘶的声音,窗外飒飒的风雪声,还有他轻轻地呼吸声,远处三喜和七福说笑的声音。
小蛮抹着眼泪,可是它们怎么也停不下来,她只有一边哭一边苦笑:“我的耳朵一定被你扎烂了……你一定没扎准位置……疼死了……”
真的是耳朵疼吗?她只有……她也只能这样说了。
生活怎么可以这样折磨人,不断的被打倒,再不断地站起来,站的更高。她一直觉得自己可以走到更远的地方,这次她站起来了,站得很高,她觉得自己终于找到一些重要的东西,结果她爬了多高就被拍回去多远。
她被命运玩成了球,拍来拍去,怎么也停不下来。
人活着,就一个字:累。
天权扯下左耳上的耳钉,捏着她耳朵上新扎出来地那个洞,把耳钉塞了进去,在耳后拧成一个死结,谁也摘不下它。这个动作完成之后,他似乎很满意,抬手一把抱住她,紧紧搂在怀里,低头在她左耳上轻轻一吻,低声道:“以后我来照顾你,再没有谁能伤害到你。”
小蛮倒抽一口气,抬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良久,她才轻道:“我不需要你来同情我,觉得我很可怜。”
他摇了摇头:“不要这么说,一开始就把自己放在低的位置上,觉得别人是同情你。你应当不是这种人。”
小蛮轻轻挣了一下,他立即放开她。她低着头,摸着耳朵上多出来的耳钉,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对不起……我……我不知道……”
她喃喃说着。
天权柔声道:“你什么也不用担心,更不用怕。来,过来坐,我弹琴。”
小蛮擦干眼泪,点了点头,坐在他身边,听他弹一曲凤求凰,缠绵婉转地调子,犹如流水一半,明明是温柔的,却令人想落泪。
小蛮不由自主将手轻轻放在琴弦上,音色顿时一乱,她急忙把手缩回来:“抱歉……我是觉得音色真地很美。”
他一把捉住她地手,轻轻捏住她的食指,扣住一根弦,轻笑:“来,我教你。琴上共有五音十二律,这是宫调。”
他握住她地手,一点一点,慢慢地将凤求凰一曲弹完。屋里沉水香令人如痴如醉,他怀里的淡淡麝香更是让她怔忡。
这样好吗?就这样下去?和这个人一起?
心里那个邪恶的声音又开始探头:为什么不?他是多好的人啊,这样的温柔,这样的权势,你还有什么不满足?泽秀那个死人,骄傲的像只孔雀,又不要你了,你一个人灰溜溜地像只土狗,这人却把你当作宝贝,为什么不跟着他?
小蛮心中一乱,手下的调子顿时也乱了,她猛然起身,低声道:“我……我要出去走走。”
天权正要披衣陪她下去,她却摇头:“别,我想一个人走。”
她不等回答,自己一个人噌噌跑下楼。天权坐了回去,过一会,从桌下的暗格里抽出几封信。都是守在不归山的属下传来的,有报被困在不归山的诸人试图攀崖逃脱,但至今没人成功。
他将信看完,放在火盆子里烧成了灰。
不归山高楼里的粮草大约够这些人撑两个月,时间已经很长了,山下还有辽兵驻扎,估计是耶律带来的人。他忘了这个麻烦,早知应当先将他带出来,否则辽兵牵扯进来,麻烦更多。
另外,还有个麻烦,泽秀。让他逃脱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
他抽出两张纸,提笔写了几句话,突然轻道:“赵叔。”
窗台上立即落下一个黑影,垂手等候指示,他将信塞好,递给他:“把这个送到镇州城里贵祥客栈三楼天字号房内。速去速回。”
赵叔答应了一声,眨眼便消失了。
天暗了,有点冷。天权将领口束好,抱着胳膊往楼下看。那个少女拿着一根树枝,在地上的雪堆里乱画,忽跑忽跳,忽上忽下,没有一下安静。她的脸因为跑步而变得红润,两眼似乎也变亮了。
最后她堆了个雪人,但那其实并不能被叫做雪人,只是上下两堆,被她垛在一起。她张开手,扑地一下跳上去,把雪人给压碎了,简直活蹦乱跳到不行。
小蛮就是小蛮,她静静坐着永远想不出什么大道理,只有动起来,她才活得像自己。七福远远地在后面叫她,小蛮从雪堆上跳起来,朝他欢快地招手,七福道:“吃饭啦,你去把公子爷也叫上。”
小蛮转身便要上楼,抬头忽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