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衾寒-第1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叶香偶气得干跺脚,不死心地又绕到书房后院乱转悠,翠枝都被她弄得没辙了:“表姑娘,既然少主不在,咱们就先回去等吧。”
那怎么成!
叶香偶就是不到黄河心不死,正值犯愁之际,忽然发现书房西窗是半敞开的,不禁心头一喜,有了主意——对啊,既然不让她从大门进,那她就从窗户进去,看谁还拦得住她。于是便如那老鼠见了洞,举步跑上前,驽着劲儿将身子往里钻。
噢,这简直是……翠枝见她这番举动,差点没昏死过去,哭丧着脸:“表姑娘……还是算了吧,万一被少主发现……”
“快,快从后推我一把……”叶香偶好不容易将脑袋伸进去,身子却被咔在半截,憋得小脸都涨紫了。
翠枝吓了一跳,扭头瞧瞧周围,赶紧上去帮忙。
这窗扇极小,顶就半人多高,又仅开一扇窗,亏了叶香偶骨架轻,又生得娇小纤瘦,怕再多胖一分,也是进不去的。
然后翠枝就使劲推啊推,终于听到“扑咚”一声,总算把叶香偶给推进去了,后一琢磨,颇为窘迫透过窗户,探头问:“表姑娘,你、你没事吧?”
“没……事……”好在窗下是张软榻,叶香偶一头栽在上面,除了鼻子被压痛之外,其它倒无大碍,她起身揉揉鼻子,想到秋薄罗说裴喻寒是在书房里看的画像,看来应该是放在这里某处地方,遂不敢耽搁,开始抓紧时间东翻西找,裴喻寒的书房很大,摆着许多账本书籍,叶香偶唯恐翻乱,找得小心翼翼,翻过书柜翻书架,可惜一无所获,尔后又跑到书桌后面,逐一把抽屉拉开,拉至最后一截时,发现里面搁着一个长形锦盒,她快速拿出,打开后,看到其内搁着一卷画轴。
找到了!
不知为何,叶香偶心头砰砰跳动,紧张地猜测着……应该,就是这个吧?
她把卷轴放在桌案上,徐徐打开,但见画上一名女子伏在庭园香案上,流云裳,红缨带,三千青丝披散未绾,乌幽幽地似那一滩黑藻,沿着衣袖重重叠叠迤逦于地,她宛然处于美梦沉酣中,羽睫低垂,玉面半被青丝遮掩,只露着一片芙蓉颜色,四周花影香枝,蝴蝶飞忙……许是先前起了风,惹得那花瓣轻轻洒洒袭了一身,连她衣襟发髻上皆点缀着朵朵粉红,正是:梦里不知轻花落,娇人半被红香埋。
这个人……
叶香偶牢牢盯着画上女子,越发有些头晕目眩,画上之人……的确与她十分神似,连她第一眼也几乎以为是自己……不过,只是像吧?因为画中的场景她从未去过,也不曾那般梳妆打扮过,而且真是自己的话,她岂能一点印象都没有?所以这个人,应该只是与她长得相似而已。
那她又是谁呢?
裴喻寒为何会留着她的画像?
女子睡颜香甜可爱,神态栩栩如生,连嘴角翘起的一丝甜弧也不曾遗落,如果只是单纯的凭空想象,又何能画得如此认真细腻?
她百思不得其解,看了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只好把画搁入锦盒,重新放回抽屉里,却似乎触碰到什么,她将手探进去一摸,原来里头还放着一只小匣,她刚想掏出来,忽闻屋外传来渐近渐驰的脚步声。
糟糕,有人来了!
她慌忙把东西塞好,合上抽屉,急匆匆就要从窗户钻出去,不过已经来不及了,门在那一刹被推开,她转过头,正撞入一双漆幽如夜的凤眸中,吓得她手心里一时全是汗珠,立马步子也挪不动了,只如木人一般,站得笔直笔直。
裴喻寒大概也没料到她会在书房里,不由得一怔。
☆、第19章 '中秋'
真是天煞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偏偏这个时候回来……
此际叶香偶就像小鬼撞上了阎罗王,已经无处可逃,但好在她镇定力极强,脑筋转了一圈之后,觉得干脆将计就计好了。
她旋即忽闪起小羽睫,恍若群魔乱舞一样,朝他咧嘴甜甜一笑:“你、你回来啦……”
裴喻寒显然不吃她耍娇卖痴这套,微愕过后,须臾沉下脸,看得叶香偶心里咯噔一响。
“你怎么在这里?”他说完一顿,许是记起小厮并未提过她进书房的事,反应过来,“你怎么进来的?”
叶香偶只好尴尬地笑了笑,特别老实地,伸手指指右侧窗户:“从那里。”
结果她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裴喻寒当时的表情,反正那张脸就像忽然被晒黑了似的,又冷又难看,其实叶香偶心里还挺佩服自己的,裴喻寒平日在人前喜怒不形于色,可对着她倒是越来越“真情”流露了,这也算是她的一种本事吧!
然后,她眼睁睁看着裴喻寒启开那两片红而有型的薄唇,欲吐出几个字:“回去抄……”
“等等!”叶香偶听到他提“抄”就跟浑身过敏似的,立马条件反射地打断,“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要溜进来吗?”
裴喻寒环顾下周围,尔后绕至桌案后坐下,叶香偶发现他似乎特意瞟了一眼最后的那层抽屉,暗付幸亏她放回得及时,没被他瞧出端倪。
不过想到画像上的女子,以及那个小匣……叶香偶心内也说不上什么感觉,有些想问,又不敢问,最后还是把疑问咽回肚子里。
她换上一张谄媚笑脸,跟他解释:“我、我是怕你最近太忙,累坏了身子,所以吩咐人煮了雪莲羹拿来给你喝,只是那小厮说你不在,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上回的事生气,不肯见我,所以我才想了这个法子溜进来……”言讫忽闪两下睫毛,故意说得可怜巴巴。
果然,裴喻寒面容一愕。
叶香偶来前自然是想好借口的,此刻见他信以为真,马上冁然一笑:“食盒正在翠枝那里,我这就唤她进来。”说着大喊好几声,翠枝便急匆匆拎着食盒入内,看到裴喻寒在场明显有点畏缩,但叶香偶不以为意,舀了一小碗,笑嘻嘻地端在裴喻寒跟前。
裴喻寒一动不动,盯着那碗雪莲羹。
有一瞬间的错觉,叶香偶忽然觉得他的眼神有些伤感似的,好像这雪莲羹里有灌肠的药,喝下去会让他十分痛苦一样,半晌,结结巴巴地问:“怎、怎么了?”
裴喻寒垂下眼帘,简短道:“拿走。”
叶香偶一愣:“是不是放凉了?那我拿去叫人热热吧。”
裴喻寒将碗推至一旁,冷冷开口:“我不喜欢甜的东西。”
叶香偶顿时捂住嘴巴,对啊,她居然给忘记了,裴喻寒是不喜甜食的。但这也不能完全怪她,毕竟平时用膳,他俩都是一个书房一个镜清居,可谓各吃各的,倒是大管家当初提过裴喻寒的饮食习惯,可惜早被她给抛之脑后,今日听他一提,才又记了起来。
叶香偶这回算是拍马屁拍到蹄子上,只能垂头丧气地把汤羹倒回瓷盅里,裴喻寒从旁晙了她一眼,说道:“今后没有我的吩咐,不准再随便进来。”
“知道了……”她蔫头耷脑地回答。
裴喻寒想了想,告诉她:“三日后,我要出趟远门。”
“哦……”叶香偶点点头,很快补充一句,“是因为生意上的事吗?”
他颔首。
裴家做的是玉石生意,一年里裴喻寒总会出个一两趟远门,叶香偶已经习以为常,不禁问:“那要去多久?”
小厮奉茶进来,裴喻寒举杯呷了一口,声音淡淡:“尚不确定,许要两个月。”
“两个月?”叶香偶掐指一算,惊讶道,“那岂不是赶不上中秋了!”
虽说跟裴喻寒在一起过节,顶多就是两个人在同一张桌子上吃吃饭,吃饭的时候还谈不了十句话,简直无趣到一定境界,但中秋毕竟是团圆的节日,她的娘亲走了,爹爹也离开她了,尽管她不喜欢裴喻寒,但心里还是把他当成唯一的亲人,这回连他也不在,她该更加寂寞了。
看到她一脸失望落寞的表情,裴喻寒仿佛一怔,良久,才又启唇:“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你在府里好好学习功课,不要乱跑。”
那怎么可能嘛!
叶香偶心里想完,嘿嘿一笑,就差拍着胸膛跟他“保证”了:“你放心吧,你走了之后,我一定听大管家的话,认真做功课,不会再乱跑了。”
她就像檐子上的飞鸽似的,笑得眼珠子叽里咕噜乱转,裴喻寒闻言,只是默不作声。
就这样,裴喻寒一行人整装待发,三日后,天色未亮就起程出发了,叶香偶原本打算为他送行,可惜当时睡得跟死猪一样沉,被翠枝左叫右叫都没用,到底没能起来,不过裴喻寒估计也不在乎,听闻她还在睡着,直接上车走人了。
裴喻寒一离开,叶香偶就好比脱开缰绳的小马,彻底撒了欢,成天在府里转悠,没事就溜出去玩,其实她对那幅画像依然充满好奇,尤其是抽屉内的小匣,到底装了什么呢?她曾趁着月黑风高夜,翻过书房后墙,打算再一探究竟,结果发现裴喻寒居然在临行前下了吩咐,将书房门窗由里而外关得严严实实,简直像在防贼一样,防贼?叶香偶略略一想,该不会是在防她吧?
转眼,日子已到八月中,正值桂子月中落,天香云外飘,依然没有收到裴喻寒要回淮洲的消息,待到中秋佳节,虽说主人不在,但在大管家的指挥下,府里还是布置得火树银花,张灯结彩,一串串大红灯笼廊里摇晃,且再饮着那桂花酒,嚼着那桂花糖、吃着那桂花馅月饼,坐在那桂花树下,赏着那桂花树上的月亮,还真是自取其乐,别有一番惬意。
那些个厮儿丫头也趁着节日贪懒,私下吃酒闹在一起,叶香偶也放了翠枝去玩,但翠枝已成她肚里的蛔虫,岂会不晓得她的心思,自知劝不住,只能千叮咛万嘱咐:“这街上鱼龙混杂,表姑娘切莫去那冷僻之地。”
“知道啦……”叶香偶拍拍自己的大腿,“真遇着危险,我就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拔腿便跑!”
别说,叶香偶跑的就是快,尤其见了裴喻寒的时候,那真叫一个风驰电掣,一溜烟人就没影了,现在翠枝怀疑阖府上下已经找不出一个能跑得过她的人了。
且说叶香偶攀树逾墙,离开裴府,独自来到街上游逛,但见人流如织,掎裳连襼,舞狮游龙,锣鼓声喧,真是好不热闹,而桥下穿行过一艘艘红灯画舫,舱内清歌曼曼,丝竹悦耳,抑或有文人秀才立在船头,吟诗赏月。
叶香偶起初玩得兴致勃勃,但时间一久,见周围亦有年轻男女,亦有携幼老人,唯独自己孑然一身,终觉意兴阑珊,颇为无趣,不知不觉走到“怜惜河”,这“怜惜河”又有一个别称,叫做“许愿池”,听闻当年淮洲有一富贵人家,夫妻四十岁开外,久无子嗣,求神拜佛,寻辟良药,却始终诞不下一子,一日那浑家梦中得神仙提点,到“怜惜河”放一莲花灯,贴上祈愿纸,跪求一夜,后果然一举得男,这“怜惜河”便有了受到神灵保佑的说法,此事虽广为流传,却不知真假,只是这许愿池倒成了家家户户女儿专门来祈求婚姻幸福的地方,无论何时去看,“怜惜河”上都会飘浮着一盏盏花灯。
叶香偶坐在河岸石阶上,伏着身,两手托腮,百无聊赖地望着三三两两名少女,正在岸畔放逐花灯,两手合十,许完愿后,皆羞红满面地离去,猜测她们的愿望,或许就是希冀自己能嫁给一个如意郎君,从此姻缘顺遂吧。
“不买一盏花灯来许愿吗?”男子温朗的声音,就像撒在水面上潋滟生辉的月色,哗然轻泻于耳。
叶香偶愕然回首,迷朦秋夜下,那人墨袍玉冠,纤身而立,望之如神骨俊客,莫不温文尔雅。
☆、第20章 '忆绪'
“纪公子——”
她吃了一惊,尽管与对方仅有两面之缘,但今夜意外相遇,心头竟是不胜欢喜,起身奔至跟前,笑得眉眼弯弯,直似那石拱小桥一般:“真是巧,你也在这里啊!”
纪攸宁注视着她小跑而来,微微一哂:“好久不见了。”
叶香偶发觉他左右并无小厮伴随,一袭华绢墨袍,衬得过于清瘦的身形在月影中愈发飘忽不定,不由自主想到与他初次邂逅的场景,纳罕他一位贵介公子,为何出行总是一个人呢?
或许是看出她的疑惑,纪攸宁伸手指了指后面:“我叫他们远远跟着了。”
叶香偶顺他的手势张望几眼,隐约瞧那树下似站着两三道人影。
纪攸宁目光则始终安静地凝在她脸上:“你来许愿?”
“啊……”叶香偶回神后,忙笑着挠挠后脑勺,“没有啦,我就是闲来无趣,找个僻静的地方随便坐坐……”想到什么,她垂下头,声音逐渐低得几不可闻,“而且……我的愿望就算许了……只怕也不会实现了……”
纪攸宁一愣,忍不住问:“为什么?”
叶香偶吸溜吸溜鼻子:“我希望爹爹还活在世上,就像以前那样,给我做小桌子做小椅子,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