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到深处即为诗-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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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隐*《自遣》
他很丑,可是他很有才。
他很狂,可是他很有才。
他十试不第,可是他很有才。
他是唐朝最后一位大才子,大诗人。
他是一个铁骨铮铮的男人,他从来不掩饰自己说真话的欲望,他的直言犯谏只有同时代的魏征可以与之媲美。
他是唐朝的鲁迅,嬉笑怒骂皆成文章,以文章做匕首,刺向人间不平事。
他的才华深得毛主席的欣赏,他的著作《馋书》被毛主席收藏。
然而,这样一个光芒四射的人却生不逢时,在唐末那样一个风雨如晦的年代,他的人生道路充满了坎坷,于是他只能自我解嘲的叹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然而,抽刀断水水更流,借酒浇愁愁更愁,谁又能在人生得意的时候写出这样无奈、悲伤的诗句?
所以,我们庆幸他做了失意才子,假使他像一般读书人一样,在官场上浑浑噩噩的度过自己的一生,那么他就不会写出“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这样两句经常被我们挂在嘴边的诗歌来,一个我们喜欢,|Qī|shu|ωang|失意时引为知己的真性情的才子就不会存在。
他就是罗隐,伟大的唐王朝灭亡后两年,他无疾而终。
他已经是举人,于是他踌躇满志的离开家乡杭州,来到长安参加进士考试。
那时候的科举考试已经失去了最初的意义,不像唐太宗李世民时期那样,只要你有才就不必担心英雄无用武之地,至少考试是公平的,无论出身,只论才华,而到了唐末,科举考试成了暗箱操作,你有钱你有势,哪怕你大字不识一个,也照样进士及第。甚至录取的时候,完全取自于皇帝的个人喜好,他喜欢你就录取你,不喜欢你哪怕你才高八斗也别想及第。
罗隐的第一场进士考试,他笔走龙蛇,第一个交卷,那些考题对他来说简直太简单了,他甚至忍不住在答卷里讽刺出题的官员是不是得了老年痴呆症。他胸有成竹的走出考场,他相信,他一定会中状元。也只有他一个人相信自己会中状元,也只有他一个人相信当时的考试是公平的,因为那时候他还很年轻,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像极了少年时期的李太白。
结果出乎罗隐的预料,自认为答卷完美无瑕的他,刚出考场的时候他想,即使中不了状元,榜眼、探花应该没有问题,最起码得中个进士及第吧。可现在呢,红榜上密密麻麻的名字没有一个是他罗隐的,他什么也没中,别说状元,进士及第都没他的份。
他想不通,他当然想不通,不是他没有才华,不是他的文章没有做好,这一切全是他讽刺考官的结果。
想不通的他依然相信这个世界的美好,于是一次不中的他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决定在长安住下来,等待下一次的考试。
等待来年再考的日子,他一点也不刻苦,既不废寝也不忘食,他太自信了,他太有才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他罗隐不会做的文章。他干什么呢?他到处游玩,逛遍了长安城的每一个角落,一边逛一边作诗,一看到不顺眼的事,他就诗兴大发。很快,他就在长安出了名。
可是他出的不是美名,他把长安那些纨绔子弟讽刺了个遍,那些吊儿郎当的纨绔子弟说他是一只刺猬,见人就刺。
这只刺猬还很大胆,纨绔子弟他敢刺,朝廷命官他也敢刺。
在一艘船上遇到朝廷命官韦贻范,看他穿着官服,满嘴官腔,对船夫指手画脚的很不顺眼,于是罗隐就大声说:“哪里来的大官?我罗隐用脚丫子夹笔写出来的文章都比你好,不信,我们比试比试?”韦贻范气得吹胡子瞪眼,从此记住了这个叫罗隐的狂妄之徒,并怀恨在心。
韦贻范把这件事当作笑料告诉了他的同僚们,很快罗隐又在朝廷出了名,当然依然不是美名,而且这样的出名对他的仕途是致命的打击。
就在这一年,罗隐第二次参加进士考试,第二次第一个交卷。
唐昭宗看了罗隐的答卷,觉得不错,打算录用他,就在这时,韦贻范背后捅了罗隐的刀子,他拿出罗隐曾经写过的一首诗《华清宫诗》:“也知道德胜尧舜,争奈杨妃解笑何!”说罗隐讽刺了唐玄宗,唐昭宗一听,二话不说就把便罗隐的名字划掉了。
这就是罗隐第二次进士考试不中的内幕,但罗隐是个坚强的人,这点挫折他还是经得起的,他依然锐气不减,依然我行我素,他始终认为,他一定会高中的。
第三次,第三次他运气更不好,如果说第二次他间接得罪了皇上的话,那么这一次他直接得罪了皇上。
那一年正好赶上大旱,唐昭宗束手无策,只好祈求于神灵,命法师做法求雨。之后雨并没有如期到来,唐昭宗命考官出了一道试题,问考生们如何防治雨旱灾害。罗隐看到这样的题目,大喜,大展身手的机会来了。于是他洋洋洒洒的写了万言,不仅提出了他对防治雨旱灾害的看法,还尖锐的指出了唐昭宗的不是,说唐昭宗求雨的做法无异于临时抱佛脚,说雨旱灾害与天地一样共存,建议唐昭宗和大臣们勤于政事,体察民情,植树造林,从根本上防止雨旱灾害。
如果他遇到的是李世民这样的明君,那么罗隐的这份有点火药味的答卷无疑是他进入仕途的敲门砖,出人头地的机会也指日可待,可惜的是他遇到的是唐昭宗,唐昭宗像任何一个末代昏君一样,龙颜大怒,在罗隐的名字上画了一个大大的“叉”。
事不过三,这一次,罗隐有点沮丧了,可沮丧归沮丧,罗隐是一个牛脾气,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他必须接着考,他偏不信这个邪,他罗隐命中注定考不上进士。
这个邪是一位算命告诉他的,说他这一辈子与龙榜无缘。
这个算命也够直接的,其他算命都说客人的好话,他不,因为他知道罗隐,欣赏罗隐的才学和为人。算命劝他,三百六十五行,行行出状元,何必吊死在一棵树上呢?
可罗隐不相信命,他只相信自己,他已经钻进了牛角尖。
于是无神论者罗隐又参加第四次进士考试。
有些考官都已经认得他了,言语中不免冷嘲热讽,罗隐全然不顾自己的命运就掌握在这些考官的手上,考官们讽刺他,他报以百倍的傲慢。
罗隐就是这样一个怪人,一方面他热衷于科举,另外一方面又视功名为粪土,要想让他向那些权贵们点头哈腰,门都没有。他参加科举,似乎是在玩一场游戏,又似乎在证明,他才是大唐末年唯一一位货真价实的才子。
有时候人不得不信命,你越和命运较真你就越不招命运待见,命运就越拿你开玩笑,折腾你,第四次,很不幸,罗隐又落榜了。
依然不是才华问题,这次落榜的原因让我们哭笑不得,也让罗隐自己哭笑不得。只是一位看他很不顺眼的大臣向负责批阅试卷的考官打了一个小报告,说他罗隐相貌奇丑无比,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在朝中为官呢?这样的人在朝中为官简直就是丢朝廷的脸。
负责批阅试卷的考官对此深有同感,于是就在初选时,罗隐的名字就被划掉了。
纸包不住火,这个内幕不知道怎么就被罗隐知道了,他当然不能公然冲进朝廷,把那个说他很丑的官员和批阅试卷的考官揪出来,和他们单挑,但他有他独特的报复方式。他写讽刺文章,讽刺那些考官们选拔官吏时像是自己在娶妻子。
报复的快感是不言而喻的,结果是罗隐得罪了更多的人,也就是从这个时候起,他想通过科举进入官场无异于登天。
其实那个打小报告的大臣说的也是实话,罗隐确实很丑,如果他像王维一样玉树临风,恐怕他不想做官也都难了。
他到底有多丑?当时的宰相郑畋有一位千金,很喜欢罗隐的诗文,很想见他一面,于是郑畋把罗隐找来让女儿躲在屏风后面观看。这一看不打紧,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丑陋的男人,读他诗文时对他所有的浪漫遐想顷刻间化为乌有,从此以后她再也不读罗隐的诗文了。
这个故事似乎有点夸张,但也不难看出,罗隐的确丑陋到了极点,丑陋到连满腹的才华都无法弥补,他不愧是唐朝最丑陋的诗人。
对于这一点,罗隐也深感无奈,他有时也照照镜子,看着自己的面容,他忍不住忧伤的叹道:“要是我有潘安十分之一的相貌,我的命运也许就会是另外一副样子了。”
屡试屡败,屡败屡试,罗隐就像一个不倒翁,他义无反顾的参加了他生命中的第六次考试,毫无悬念,罗隐又没有考中。
这一次,他开始心灰意冷,尤其当他看到那些纨绔子弟一个个榜上有名时,他终于明白科举已经不再是唐初时的科举,这一次,他把他的名字改为“罗隐”,以前他并不叫这个名字,预示他今后的生活将会和隐士一样。
但心力交瘁的他并没有死心,后来又参加了第七次、第八次、第九次、第十次进士考试,只是后来的这几次考试他的心态完全不同往日,以前是胸有成竹,现在他只是像一个溺水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怀着侥幸的心理,希望能够遇上一个赏识他的伯乐。
但是,直到第十次科考结束,罗隐也没有遇到这样一位伯乐。
他终于绝望。
他发誓不再参加科举考试。
他把所有的教科书全部烧掉。
他去酒馆里买醉。途中遇见十年前他认识的一位妓女云英,云英看见罗隐落魄的样子,忍不住嘲笑道:“怎么还没有脱白啊。”
这是一句很伤自尊的话,就像一把盐撒进了罗隐心灵的伤口。因为唐朝的制度规定只有官宦人家才有资格穿五颜六色的衣服,普通老百姓只能穿白色或者黑色的布衣,所以云英嘲笑罗隐奋斗了几十年还没有脱白。连一个妓女都嘲笑自己了,可想而知,当时的罗隐是如何的难受。
这一天,罗隐彻夜未归,他泡在酒馆里,大碗大碗的喝酒。
他想麻醉自己,他想忘掉所有的烦恼,可是酒入愁肠愁更愁,半醉半醒之际,他悲伤的吟道:“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说完,他醉倒了酒桌上。
第二天,他离开了长安,再也没有回来。
这一年,他五十岁,知天命的年龄。
20、李煜:不爱江山爱美人
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
雕阑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是一江春水向东流。
——李煜*《虞美人》
西天最后一抹斜阳隐没在群山之中,李煜听到宫里沉重的暮鼓声缓缓的传来,他合上刚看完一半的庄子的《逍遥游》准备起身去御膳房用斋。朱廊黑瓦上的白色鹭鸟换了一群又一群,每次望着他们远去的背影,他都会想,什么时候我的帝王生涯才能走到尽头?没有人能够理解他,他是一个不愿意当皇帝的皇帝。
他清楚的记得,那是一个明朗的早晨,他颤颤巍巍的走上丹陛殿,坐上那把金碧辉煌的椅子,他第一次听见下面的人都跪在他面前,大声叫着,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那年他二十四岁,二十四岁的他没有选择,当上了皇帝。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以扶笔之力挑起一个国家的万钧重担,他感到异常吃力。坐在大雄宝坐上面对大臣们提出的一个个棘手的问题,常常束手无策,尽管有些问题他也有自己的主张,但他却说不出口。每次上朝的开始他就盼望着早日退朝了,那种如坐针毯的滋味确实不好受。更让他发愁的是,每天都有一大堆奏疏等他去批阅,每次他都是硬着头皮、咬着牙去看这些繁文缛节的奏疏的。他不明白,一些很简单的问题为什么要陈述那么多无关紧要的理由呢?尽管这样,每每只看到一半,他就开始昏昏欲睡了。以至于后来他不得不用锥刺股、头悬梁的残酷方法迫使自己把奏疏批完。
当东方刚泛出一点点鱼肚白的时候,他就已经醒了,每天都是如此。每当他睁开眼睛的时候,心里就会涌起一股莫名的惆怅和淡淡的恐惧,他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一种心情。已经是皇上了,还惆怅什么呢?还恐惧什么呢?
他还记得,更久的以前,当他还是太子的时候,他去静修堂观书。他喜欢观书,但不喜欢四五书经,喜欢诸子百家,喜欢读一些稗官野史,喜欢庄子,喜欢庄子的《逍遥游》。
静修堂是他专门读书写字的地方,是一个安静的地方。堂前屋后,遍插竹枝,清风竹影,静心养性,所以他叫它静修堂。每次他走进静修堂都会看见一位宫女用锦毛掸子轻轻的拭去书架上每一本书上的尘埃,她安静的样子令他顿生无限怜爱。书架上的每一本书都被她擦拭得一尘不染,整整齐齐的放在书架上。
每次他去观书的时候,这位宫女总向他微微一笑,不紧不慢的说,奴婢给殿下请安。然后从书架上找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