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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妾心如宅-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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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职位看似是升迁了,毕竟从一地区的管事,做到了南北两国云锦庄的大当家,也算是一个飞跃。但,自古民以食为天,米行生意毕竟是关乎民生的根本,可云锦庄的绸缎华美昂贵,只供给公卿贵胄。

因而,云逢的职位虽然升迁了,甚至地位也上升了,但手中权力却还没有从前大,甚至差事反倒更清闲了。他看似是个大当家,可真正的决策权还是在云氏宗亲手中,毕竟,与公卿贵胄的生意往来,他根本说不上话,充其量也不过是个没有实权的传话筒罢了。上头如何吩咐,他便如何照办。

短短一年之内,云逢的职位为何会被调整,他与叔叔云忠皆是心知肚明。因而这一次,云逢不惜亲自押送布匹前来,便是想借此机会请叔叔铺条路,对云辞提一提,还将自己调回去做米行生意。

显然,此刻瞧见出岫在浣洗房,云逢很是惊讶:“姑娘你……怎会在此?”

怎会在此?出岫笑了笑:“这事说来话长,云管事若想知道内情,不妨去问云管家。”她从前是谁,做的是什么营生,能瞒过云府所有下人,但绝对瞒不过管家云忠。

“你能说话了?”云逢目中划过惊喜之色,欲上前一步与出岫亲近,但却又似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下脚步。

“是啊,因缘际会能说话了。”出岫低眉笑了笑,又道:“浣洗房潮湿,您快出去罢。”

云逢沉吟一瞬,道:“也好,我看看这些布匹便走。”他有些欲言又止,原本想问问出岫为何沦落至此,但话到嘴边,还是决定私下去问他的叔叔。

犹记得自己当时求娶出岫之时,侯爷是如何吃了醋,那时他还不大明白,后来回到淮南区接到调令,才将前前后后都想清楚。怎知一年未见,当初侯爷身边颇得宠幸的大丫鬟,竟已沦落到了浣洗房?

依然惊艳,依然心动,原本是压抑着的那点绮念,在这不期重逢的一刻又被强烈地勾了出来。云逢胡乱检查了布匹数量,匆匆便往云管家的院落里去,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似天仙一般的女子,到底在一年内遭遇了什么。

*****

“你说什么?你还要求娶出岫?”管家云忠看向自己的亲侄儿,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云逢面色很是坚定:“去年求娶被拒,我还道侯爷对她宠爱有加。可……一年不见,她都憔悴成了什么样子!那还让她留在云府做什么?”

“你可要想清楚,你去年才成婚!”云忠冷冷警告。

闻言,云逢沉默一瞬才道:“我去年为何匆匆成婚,无非也是教侯爷放心,表明自己已对出岫姑娘无意……但她现在这模样……我……”

“所以你又动心了?混账东西!”云忠冷喝:“从前咱们不知她的身份也就罢了,如今你知道她是风尘出身,又曾落过孩子,你还执着什么!”

“执着什么……”云逢眯起双眼似在回忆,半晌叹道:“只是一眼,从此难忘。”

云忠气得不打一处来:“你这是在拿前程做赌注!”

云逢只沉默着,异常坚定。

生气归生气,到底是自己的亲侄儿,云忠只道:“你要纳她做妾,你自己去对侯爷说!我可再也舍不下这张老脸了!”

云逢大喜,躬身对亲叔叔行了一礼:“多谢叔叔成全。侄儿不是想纳她做妾,是想……求娶她做平妻!”

*****

毫无意外,云逢的再次求娶,又被云辞断然所拒。然云逢却并不灰心,每日都来清心斋求见。如此坚持了四五天,云辞终于发现这一次云逢信念坚定,已是不惜押上身家前程作为赌注。

于是,云辞去了一趟浣洗房,在将出岫贬去那里近百日之后。

暮霭沉沉之中,还能听闻“沙沙”的揉搓声,仅有的几个女工都坐在井边,趁天色还有最后一丝光亮,不停地洗着衣裳。

出岫在其中无疑是最出众的一个,云辞由竹影推着进入房门,一眼便瞧见了她,正半蹲半坐在小凳子上,头也不抬地搓着衣裳。

一股锥心的疼痛突然袭来,尽管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可云辞依然不忍面对。如此在门口平复良久,才沉着脸入内。

“你们先下去,出岫留下。”竹影适时开口命道。几个女工依言鱼贯而出,唯有出岫直起酸胀的腰身,俯身向云辞行礼,如今不是大丫鬟了,她还要向竹影行礼。

这一幕令竹影有些不忍心,不禁别过头去退出门外,为主子守着门口。

偌大的庭院里,终是只剩下云辞和出岫两人,还有架子上搭着的各式衣衫。空气中飘荡着浆粉的味道,明明是一股清新,却又夹杂着无力与哀伤。

“云逢这几日接连求见,说是要再次求娶于你。”云辞沉着声音,冷冷道。

出岫微感惊讶,回想一瞬才反应过来:“您是说,云管家的侄儿?”

“嗯。”云辞冷哼。

出岫咬了咬下唇,看向脚边那盆还没洗完的衣裳,问道:“侯爷今日来这儿的意思,是恩准奴婢自行选择吗?”

这一次,云辞没有纠正她的“奴婢”二字称呼,只问道:“你是何意?”

自己是何意?出岫看了看架子上随风轻动的衣裳,有些出神。她是想离开的,尤其是在知晓夏嫣然怀了他的孩子之后,那离开的念头是如此强烈。

云辞,再也不需要自己了。一个妓女、一个替身,大约已倒尽了他的胃口。

如此,出岫淡然地笑了笑:“对于云管事的求娶……若侯爷垂怜,还请您成全了罢。”

第66章

“你说……什么?”云辞的嗓子一紧,话语出口已带着些许喑哑。她竟然要跟云逢走?

“奴婢如今只想离开云府,如若您还念着一丝……旧情,便放奴婢离开罢。左右我这龌龊的身份也不适宜再留下,平白玷污了您。”出岫这话已说得平静,没有丝毫怨愤。

“你这么恨我?不惜糟蹋自己?”黄昏的最后一缕光晕在这句话的末尾一闪而过,突如其来的黑夜飘然而至,沉暗得令人窒息。

出岫抬首望了望天色,心中是一片死寂:“不,我不恨。恨一个人太难受了,况且,是我先对您隐瞒了身份……是我先做错了。”

“于是为了离开我,离开云府,你情愿委身云逢?”云辞的质问中带着一丝轻微的嘲讽:“你可莫要忘了,云逢与他叔叔一样,都是云氏家奴,世代如此。”

“如今还提什么‘委身’二字?”出岫只觉得好笑:“云管事两次求娶,怕也是真心实意的。我这身子,他不嫌弃已是我的福气,无论为妻为妾……总好过在这浣洗房做个洗衣女工,备受冷嘲热讽。”

冷嘲热讽……看来她的确过得不甚如意。但这个结局,与云辞料想中差得太远,他原以为,出岫更愿意重新回到沈予身边,而他也是这般为她安排的。兀自品尝着苦涩滋味,他唯有再问:“你当真如此想?”

风声飒飒袭来,吹着晾晒的布匹阵阵翻动,出岫幽幽的声音便随着这风声四散,寂静得如同没有灵魂:“聪明人从不怨恨,也不耽误,会匆匆离去从头再来。在您与赫连齐这儿,我已算是跌过两次,如今也想学聪明了。”

聪明人从不怨恨,也不耽误,会匆匆离去从头再来……她说得极好,甚至超乎他本来的预料。这一刻云辞是欣慰的,出岫比他想象中要坚强许多。即便日后再伤害她,再辜负她,甚至于自己溘然长去,她大约都能坚强地活下来。

曾经以为自己尚能给予她至少半生的幸福,未曾想……这余下的短暂光景之中,彼此相守竟是一场奢求。他不能给予她全心全意的爱护,唯有不得已给她惨痛的伤害。

如若知晓彼此之间是这样一个结局,他宁愿……从未爱过。至少,绝不对她表露出来。

只是,自己离开之前,要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要为她安排余生。而云逢,绝对不是值得托付的良配。

这般想着,云辞长久没有回声。如若这时天色还敞亮着,出岫定然会瞧见云辞眼中那一抹悲凉的欣慰。可是,云辞之所以选择在黄昏的末尾前来,便是想就着夕阳西下的光景,再清晰地看看她。而后,让这如约而来的漆黑夜色,掩去他最后的不舍与深情。

(对不起,周一早上比较忙哈!)

显然,他做到了。出岫自顾自地说着,唯有眼风能扫见那一袭白色,但,那白衣谪仙的面容,她已无力去看,也看不清楚。

她终于是死心了,等着盼着的一句解释,从未如期而至,唯有数不尽的委屈与误解。这种日子,她受过了。不愿去恨,但并不代表还愿意去面对。等不到沈予的救赎,也许她还能自救一场。

如此,也不会觉得太亏欠于谁。

出岫等着云辞的回话,只希望能得到他一声应承。可等了半晌,只等到他的断然否决:“云逢不行。我不能答应,宁愿你恨着我,也不会答应。”

出岫闻言只得苦笑:“我实在摸不清您的心思,您高高在上,也不该与我这卑贱的娼妓多做计较。我的卖身契还在您手里,又是嫁给云逢,说来说去还是云府的奴婢。与其如今两看生厌,不如放我离开两两相忘,难道不好吗?”

两两相忘……原来她已能淡然地说出这四个字来。云辞张了张口,却发觉自己无力反驳,只剩痛楚。正待寻些什么借口让她放弃云逢,却见竹影忽然慌慌张张跑来,身后还跟着灼颜,两人皆是一脸焦虑之色。

“启禀侯爷,夫人她……不见了!”

夏嫣然不见了?这意思是……云辞当即沉下脸来,怒喝道:“好好说话!”

竹影有些为难地看向身后,灼颜立时上前一步,眼眶微红亟亟禀道:“回侯爷,夫人下午说是头晕想吐,要出去走走,还说太多人跟着心里发闷,只让奴婢随侍左右。待走了好长一段路,夫人又推说冷得慌,命奴婢折回知言轩拿件披风,可待奴婢再跑回去时……夫人就不见了。”

“何时不见的?”云辞蹙眉,抓住了灼颜话中重点。

事到如今,灼颜岂敢再隐瞒下去,只道:“足有……一个时辰了。”

一个时辰?云辞在心中斟酌起来。夏嫣然平日最爱梳妆打扮,是个足不出户的性子,有时对着镜子便能照上大半天。

她从不轻易外出的,这次出去这么久还未见回来,甚至身边都不让人跟着,委实有些出乎寻常,更何况她还怀着孩子。

以夏嫣然那般傲娇矜贵的性子,即便大着肚子出去,也该是唯恐孩子有个闪失,前呼后拥让一群人跟着才对,又为何要独自出去?甚至……听灼颜这意思,她是特意撇开众人的?

一个时辰不出现,即便是有心闹着玩,也不该是夏嫣然的作风。云辞抬首再看这漆黑天色,终是有些担忧起来。即便对夏嫣然情分浅薄,那毕竟是他的妻,肚里怀的也是他的孩子。

至此,云辞终于顾不得再与出岫继续方才的话题,忙对竹影道:“加派人手,在阖府上下搜寻。再问问正门、侧门与后门的值守,可见过夫人外出。”

天色已晚,寻人多有不便。然,如若今晚找不到人,只能说明夏嫣然这离信侯夫人的身份,是遭人暗中盯上了。也许,与暗下情毒的人是同一拨也未可知。

毕竟出岫身中情毒,落下的只是个没名分的孩子;可夏嫣然这一怀孕,生下的便是个健健康康的世子了!

想到此处,云辞深深看了出岫一眼,在夜色中还能看到她同样焦急的面容。他一直目力极佳,夜中能视,也是这目力,在一年半之前看见了夜中沉琴的少女,从此,一发不可收。

云辞忽然感到无比庆幸,庆幸自己对出岫的冷酷与无情,又将她贬到这看似低贱的浣洗房来。这证明他的思路是对的,这个法子已然麻痹了暗处的敌人,让他们将视线转移到了他的正妻身上!

对夏嫣然不是不愧疚的,但,他有更值得守护的东西,也有更想要守护的人。

“你呆在这里,哪儿都不要去。”云辞对出岫冷冷命道,言罢已迅速示意竹影将自己推出浣洗房,去寻找夏嫣然。

这一整个晚上,出岫听从了云辞的吩咐,在浣洗房里坐着、等着。可纵然不出门,她也知晓云府早已闹翻了天。那些寻人的呼声,还有灯笼的光亮,同时弥漫了她的听觉与视觉,令她感到一阵一阵的心悸。

出岫不敢去想,倘若夏嫣然不是自行走失,而是被人掳走的话……那掳人的目的,必然是云辞,以及他尚未出世的孩子!若再深一步探究,也许便是这个离信侯的位置。

先是情毒,再是夏嫣然无故失踪——有人想让云辞无嗣!

这个念头在刹那间生出,不禁让出岫打了个冷颤。她不知云辞是否也想到了,可……她要去告诉他,他有危险!先是让他无嗣,再一步,也许便是要置他于死地!

这般想着,出岫再也坐不住了,连忙提了盏灯笼往知言轩里跑,若是知言轩找不到,她便去清心斋,总之,必定要告诉云辞一声!

此时已近午夜时分,府内确实灯火通明,尽是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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