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心如宅-第5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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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这位失去理智的云氏当家主母阻拦下来。
谢太夫人一个踉跄,几乎是要跌在地上,她重重倚着竹影,惨然怒道:“辞儿!我养育你二十一年!将云氏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你竟为了个妓女,轻言生死!你怎对得起我?怎对得起列祖列宗?!”
“为她,宁负尽天下之人。”这一次,云辞的笑容憔悴而真挚,充盈着满足与欣慰:“作为云氏子孙,我太累了,与她一起,我才有血有肉。”
这话说出来,云辞坦然之余也是内疚,目光已渐渐涣散:“母亲莫怪,这副担子,还是让三弟挑去罢。亦或您从旁支里挑个子嗣过继来,好好抚育。以您的能力,云氏至少可再支撑二十年……”
“二十年……”太夫人终是失声痛泣:“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如何还有二十年!”
“会的……”云辞仿佛是极信任的,安抚着道:“云氏不能永远明哲保身,北熙已成臣氏天下,母亲,咱们扶持南熙罢。”
“你若有这主意,便自己起来做主!”太夫人滚烫的泪水贴颊而落,滴滴熨烫在衣襟上:“你这不肖子孙!你这……”千言万语的痛斥,到最后唯有化作滴滴血泪,亲口唤出爱子之名:“辞儿……”
这便是她倾注一生心血所换来的下场!夫君说她牝鸡司晨,亲子又将抛她而去……这一世,怎能甘心!
而云辞,耳中听闻着母亲的哭泣声,却已无力反驳回应。双目渐渐看不清,意识也开始消弭,而最后,他还要拼却一口气,再嘱咐一句:“子奉,一定带她走。”
沈予只能重重点头。
虽不曾看到挚友的回应,可云辞却渐渐放下了心,又轻声道:“竹影,我知你喜欢浅韵,来日且让母亲做主成全你们……也算是,咱们主仆的情分。”
“主子……”竹影与浅韵同时出声,尤其浅韵,咬紧牙关不敢发出一丝哭泣,只是摇头。只可惜,她心中的那个人是看不到了。
该交代的,仿佛已都交代了罢!云辞倏尔觉得浑身发冷,仿佛坠入冰冷的湖泊之中动弹不得。可,心却是暖着的,为爱而生的那颗鲜活之心,犹如一团烈火一般灼烧着,支撑他走到今日,走到此时此刻。
因爱故生忧,因爱故生怖。原来,这才是命中注定。上天让他遇上那个女子,让他从清心寡欲无欲无求的人生里,渐渐沉沦至万丈红尘。
如若可能,他宁肯一辈子留在追虹苑,不问世事,只与她旁若无人地相处。可,当初不知前路荆棘,本以为能够一往无前,最后却只留下森森血泪与无尽创痛……
从此,他终不能与她携手漫漫人生长路,只能在这戛然而止的半途中,看着她渐行渐远,清丽的背影渐渐消失……
而他,会在天上守着她,在冥冥之中护着她。若有来世,必以一具毫无病痛的强健体魄,为她挡下一世风雨。
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天涯厮守。
“挽之……”沈予的声音再次传来:“你是否要,再见晗初一面。”
再见她一面吗?云辞几不可闻地轻叹。此刻他已目不能视,又如何看得见她?再者自己这垂死的病容,也不忍教她看见。
“不必了。”云辞勉力一笑,无比平静地道:“再见她一面,只怕我舍不得死了……”
无需再见,因为,从不曾离开。
初遇时,她夜中沉琴的潋滟与悲愤;
再遇时,她蘸着墨汁提笔写道“我没有名字”;
偷习瘦金体时,她告诉他簪花小楷“没有风骨”;
滑胎时,她二话不说喝下药汁,裙下开出朵朵殷红;
还有,那仅存的两个,缱绻之夜……
“出岫……”纵然眼前是漆黑一片,可出岫的容颜却在云辞心中前所未有地清晰起来。她的一言一语,一颦一笑,都是他短暂人生中最宝贵的财富,无论生死,何时追忆都历历如昨。
手指骤然收紧,他极力想要抓住些什么。可,什么也没有,只能摸索到榻上垂下的床单,一如心上女子的浓密青丝,光滑如缎。
呵!带着对她的爱与守护,就此死去罢!那一年多光景里的情与爱,已足够他在身后继续汲取,用以温暖他死去的灵魂。
他相信,纵横情场的沈予,必定会为她收心,待她极好。就让她继续恨着他,怨着他,而后在别的男人怀中,渐渐忘怀前尘。
垂死前最后的幽幽一叹,是云辞说不尽的哀伤与不舍。初春的夜风乍暖还寒,忽然破门而入散落一地凄凉。屋内黯淡的烛火随风摇曳,明明灭灭,又忽得一亮,红焰吐火,已是燃到了尽头。
仿佛也昭示着云辞的生命,已然油尽灯枯。
这曾惊才绝艳的白衣谪仙,云氏一族最年轻也是最早逝的一任离信侯,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阖上双目,溘然长逝。
风声过后,浮生如梦。花开花落,斑斓斑驳。
今别云辞,世间再无情痴。
《写在云辞死后》——姵璃的题外话
我知道今天的章节发布出来,我是要被吐槽死了。但云辞的结局,是我在上个文《沉鸾孽》里就侧面暗示过的,也是一早定下的基调。
我写这个文的初衷,从来不是刻画一段身份悬殊的凄美绝恋,也不是塑造一位情深不渝、以命换命的悲情男主。我有自己的写作意图。
人世间,我们都会经历亲近的人去世,也许看妾心的很多读者还很年轻,未曾体会过这种经历。但其实,身边死亡的那些人,亲人、爱人、朋友、师长,大多是好人,亦或铸就过人生辉煌,亦或寂寞无闻地走完一生。
当我们失去他们时,也会像出岫、谢太夫人、沈予等人失去云辞一样,不胜悲痛。毕竟生老病死无人幸免。但在他们死后,活着的我们,却要带着这份对人世间的牵挂,继续走下去,或踽踽独行,或结伴同行。
所以,到目前为止,妾心所要表达的写作意图才刚刚显露出来——关于承诺、勇气、守护、新生。对逝者的承诺,改变自己的勇气,历尽坎坷的坚守,和重获感情的新生。
接下来,这个文的重点会集中在出岫的改变与崛起,云府众人的宿命,云氏、沈氏乃至明氏、赫连氏几个世家的兴衰起落,当然重点是在出岫新的感情与婚姻。间或会夹杂着对整个大时代背景的铺陈,我想告诉大家,所有人物的命运都无法悖逆时代的潮流与家国的统一。
或许这文的许多情节是经过夸张处理的,现实生活中未必会遇到,但我相信这文能引起读者的一些共鸣,毕竟我所有的构思都是来源于生活。
无论在云辞死后会有多少读者弃文,这都是我在开文时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的。感谢大家对他的厚爱,这也是我写文迄今最心疼的一个人物,对于他的死,他的无嗣,也许是残忍了些,可这世上每一个善良生命的溘然长逝,谁又能说不是残忍的呢?
至少,云辞会永远活在女主心中,甚至是这文所有男配的心中。无论新男主是谁,云辞都会是他们心中不可逾越的一道障碍,也是他们去爱出岫的顾虑和动力。在我的笔下,新男主会永远感激、敬畏云辞。
我自己也很期待,我是否能把出岫新的感情写好,写合理,写得让读者能够二次接受。毕竟这花一样的女子,任谁都不希望她一直守寡,永远活在回忆与悲痛之中。
最后,我想说,对于任何经历过感情、婚姻失败的女孩子,我都希望她们能如同出岫一样,重获爱情的新生。而这也是我对身边亲人及好友的祝福。
再次感谢大家的支持。对于一直狠不下心来的我,能够狠心在《妾心如宅》里来一次生离死别的旅途,也是我个人写作的一个进步,和心理素质的提高吧。
要说的就这么多,最后,还是感谢。无论前路支持与否,感谢大家曾经与我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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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在云辞死后》写完之后,姵璃在最下面,加了一段小小的ps~
另外,下一卷应该是我写的不太满意的一卷,因为我一直定位自己这个文是权谋言情文,也是利用了前2卷做了个铺垫,希望能把后面出岫的成长、世家之间的起落和政治斗争给写好。但因为云辞的死要给大家一个交代,所以下一卷会写到宅斗和找凶手的悬疑部分,这也是我头一次尝试,可能会不尽如人意,希望大家多提意见。但结束下一卷之后,进入第4卷我会更有自信一些。期待大家冒泡吐槽。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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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妾心如镜 梦醒无声
第69章:事与愿违事未休
出岫在朦朦胧胧中醒来,只觉得困顿难当,胸腔之中空空荡荡,好似缺了一块血肉似的。她想要开口说话,咽喉却传来轻微的刺痛,这才令她想起,她用簪子自尽未遂,后来便吐血晕倒了。
呵!既然还知道痛,那便应该没死罢。出岫挣扎着想要起身,此时身边却传来一阵动静:“你醒了?”是淡心。
眼前忽然出现一道阴影,遮住了大半光亮,出岫抬眸去看逆光之中的淡心,发现她眼眶红肿,面容憔悴,神色是……伤心欲绝?
“我……”出岫强忍着咽喉之痛,喑哑着出声:“我睡了多久?”
“整整一天一夜。”淡心的声音带着不知是哽咽还是疲倦,总之听起来极不对劲,并不似她平日里的飞扬娇俏。
出岫抚着额头坐起身,细细回想着刑堂里发生的一切,看向淡心问道:“侯爷这是……饶过我性命了?”
出岫并不傻,她咽喉上被簪子刺破的伤口已被细细上药、包扎,看这屋子格局,也是她从前在云辞身边侍奉时所住的那间。况且眼前还是淡心在照顾自己……若非得了云辞的允准,自己一个嫌疑谋害侯爷夫人的“杀人犯”,又如何能得到这般待遇?
出岫目不转睛地盯着淡心,等着她的一个回答。然而,淡心却忽然别过脸去,哽咽着道:“你别问了……沈小侯爷会带你走的。”
沈予要带自己走?怎会如此突然?出岫记得前次要求他带走自己时,沈予明明推说时机不对,可为何……
是了,必定是夏嫣然的死令自己危在旦夕,沈予看不下去了罢。如此一想,出岫也觉得心里好受些,沈予纵然风流成性,至少……他肯念着旧情,他是信她的。
不似某人,铁石心肠,全无信任。
想到云辞,出岫难免心头一窒,微微阖上双眸,再问:“小侯爷呢?”
屋内有一瞬的沉默,淡心并未正面回答,只忍着泪意道:“我去请他过来。”言罢已逃也似得出了门。
淡心不愿在出岫面前流泪,主子临终前交代过……要她好生照顾出岫,看着她平平静静地与沈小侯爷离开云府。
从淡心回话到出门,出岫一直阖目靠在榻上,心中死寂兼且愤恨,便也没有察觉到什么异样。要走了呢!终于……在来到此地一年之后,决然离去。
在这离信侯府,短短一年之内,仿佛已令她将半生的爱恨都葬送在此,从今往后,心如空城。
咽喉处仿佛又有些灼痛,出岫不禁颦蹙娥眉,抬手抚了抚脖颈。手指刚刚触碰到颈上的肌肤,但听屋门“吱呀”一声重新开启,一阵轻轻的脚步声继而传来。
应是淡心领着沈予来了罢?出岫轻轻侧着身子,撩起床幔朝外看去,一角素白衣裙映入眼帘,在烛火的映照下显得冷寂彻骨。
“浅韵?”出岫见她一脸悲愤之色,双手背负身后,有些不解。难道是云辞遣她来的?“你怎么……来了?”
出岫问出口的同时,浅韵已绕过半竖着的屏风,来到榻前。她低眉望着榻上的女子,心中难以掩饰汹涌的恨意。眼前这张绝美的容颜,这一个隐瞒了身份的风尘女子,生生害死了她的主子!害死了堂堂离信侯!也害死了……她心中遥不可及的那个人。
这般想着,浅韵使劲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一滴眼泪已从眼角滑落。她定定瞧着榻上憔悴不堪的出岫,凄然一笑:“出岫,我送你去见侯爷。”
侯爷?哪个侯爷?是离信侯?还是沈小侯爷?出岫张了张口,尚未发声,但见浅韵已忽然俯下身来,将背负在身后的双手缓缓伸出。
“你去死!你最该死!”抬手起落之间,浅韵握在手中的匕首已戳中一团血肉之中,还能隐约听到那嵌入身体的残忍锋利之声。
出岫只觉眼前一道寒光倏然划过,连忙下意识地向后一躲,心房偏上的左肩位置已被生生刺中一刀。难以承受的发肤之痛伴随着浅韵凄厉的哭喊,令她脑中一懵,几乎要失去意识。
“都是你!是你害死了侯爷!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一小股鲜血自出岫的肩上涌出,飞溅到浅韵面上,然她却恍若未知,只越发哭得凄厉。浅韵使劲将匕首从出岫肩上拔出,发了疯似的便要再去捅上一刀。
她说什么?出岫忍着肩上剧痛,几乎已忘了闪躲,脑中耳中只余下那句“是你害死了侯爷!”出岫抬眸望向背光的浅韵,那一瞬竟是体会到了她的愤恨与伤痛。
同为女子,出岫几能断定,浅韵不是伪装。
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