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闱血-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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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了。”她的话锋一转,纤长的手中略抬起璇玑的下颚,靠近她,低声道,“本宫是不是该庆幸,因为本宫还好好地活着?”
她的话,说得璇玑身上一阵的阴冷,这次回宫,她出了太多的事,后宫的事情她也的确没有派人去打探。宫人们在她的面前自然也不会提及那些悲惨的事情。
华妃的话语略微带着冰冷:“你说你不爱皇上,本宫现在是真的相信了。你告诉本宫,是不是你也在背后算计皇上?为了……晋玄王?”拖延婚期,现在又和晋玄王在一起,难免不会叫人多想。
“娘娘……”
“嘘——也不必骗本宫,皇上如今都死了,这天下无论如何都将是七王爷的,不是么?本宫是做不了什么了,可是璇玑,后宫的女人们,也都拜你所赐。你也是女人,怎就这般狠心呢?”手指略往下,只要她用力就可以掐住璇玑白皙的脖颈,可是她没有那样说,而是笑了笑,“你以为七王爷真的会对你真心么?天下女子那么多,等他做了皇上,后宫三千佳丽,而你,也终有红颜老去的那一天。”那美丽的容颜,她此刻有种想要用簪子划上一条的冲动,而这一切,却都极好地隐藏在了她的笑靥里。
她那最后一句话,叫璇玑心头一阵痛,她却是猛地又想起那年宫变时,先皇后对自己说的话:
你以为……以为权安王待你是真心的么?
置于被衾上的十指蓦地收紧,牵得腕口的伤一阵剧痛,她却是猛地收了心,咬牙道:“天下注定是七王爷的,可我却不会是他的皇后,娘娘今日来说这些,是想我内疚么?那我就告诉你,后宫女子,打从踏足这地方开始就势必活在腥风血雨中!娘娘要出冷宫,也是你自己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不过是适时地帮了一把罢了。历来改朝换代,无不从流血始,难道你还天真地以为两年前的那场宫变就没有流过血?既然娘娘知道该庆幸自己还活着,那就好好地活着,旁事,一律不要管。”
华妃的眼底到底显出了震惊,半晌,才轻笑着:“原来,这才是真正的你。”她从来不是那个卑微懦弱的女子,是她一直看错了她。而她方才的这番话,叫她很是吃惊。
璇玑没有应声,只侧靠在软枕之上低喘着气,华妃是那句话,却还一直回荡在她的耳畔。她略阖了眼眸,她知道,晋玄王定不是那样的人。
床前的女子还未曾走开,她定定地瞧着,忽而道:“那你说,本宫失去了做母亲的资格,也是自找的么?”
璇玑知道那件事,虽然当初拉了傅承徽下水,她一直耿耿于怀。她略笑了下:“丢了自己的命也是有的,何况的一个孩子。后宫那么多鲜活的生命,娘娘也不是睁眼瞎的。慧妃娘娘……不正是如此么?”
华妃的眸中露着嘲讽的笑,收回了手,重新坐回那床沿:“是以,你才不愿留在宫中?本宫倒是忘了,你自小也是在宫廷长大,这种事,自是瞧的多了。”
璇玑根本不是鄢姜公主,但她也确实见得多了,因为她最熟悉的一切,就是在宫中。却不是鄢姜,而是西凉!
二人,又在房内待了许久,华妃又低声道:“本宫这一辈子也就这般了,孩子没有了,夫君没有了,姐妹也没有了……他们说那都是命,可本宫一直不信命。而现在,到底是不得不信了。”
她说“姐妹”之时,璇玑蓦地,又想起苏羽桐,那个真正的慧妃。璇玑只是不知道,倘若没有卓年,慧妃还是那个慧妃,她与华妃之间的姐妹情会否如初?
眸光略低,这些早已得不到答案,璇玑倒也释然了,宫闱本就是个是非之地,在这里,谁也纯粹不起来。
她与她们,都一样。
而她要离开这里,却不是为了这些事。那个真相,她谁也不会告诉,就让她带着那个真相直到死去。
后来华妃走的时候,敛起了那一脸的笑,剩下的,全是冰冷。璇玑其实知道,这个女人必然也是恨自己的,其中,怕也有嫉妒吧。她现在,失去了所有,而那个当初在她身边的宫女,却一朝飞上了枝头。
她还说,如今这宫里,芜烟居就是一朵奇葩。
璇玑叹息一声,很快,这朵奇葩会凋谢的,再过几年,也许谁也不会记得芜烟居曾经还有一个女子住过吧。
华妃来找她,无非是想宣泄,宫里头,除了她,她也找不了任何人。不过她如今理智了,没有再如那时候的疯狂,还能拔下了簪子刺伤宫女。璇玑还真的以为方才她就会掐上来,可是直到最后,她也没有。
以后,漫漫长的日子,她依旧会在围墙里度过。这就是宫中女子莫大的悲哀,谁也逃不过。
纵然如此,却依旧还是有源源不断的女子愿意为了这一生的孤寂挤破了头往里面冲。曾经的她,也是不怕的,因为这宫里也有一个人愿意去守护。可是现在……
无奈一笑,她转过身,听得身后的窗户被风“哗”地吹开。冰冷的风带着料峭的寒,她缩了缩身子,却是没有唤人来关。
孟长夜来的时候,已是晚上。
嫣儿进来关了窗,又替她落下了绡帐才退出去。
她瞧见男子进来,离得她很远的距离站了:“公主特意找属下来,所为何事?”
隔着朦胧的绡帐,他的脸色她是看不清楚的,却从他的话语里,尝出了好奇。璇玑略撑起身子,低声道:“孟侍卫不走得近一些么?我说话,怕你听不见。”
女子的声音依旧透着虚弱,孟长夜怔了怔,终究是上前了几步。璇玑请他坐,他却说站着比较合适。她不再计较,孟长夜已径直开了口:“公主有话就快些吩咐,王爷去了丞相府,很快会回来的。”
璇玑点点头,才道:“今日找你来,是有事想你帮忙的。六日后登基大典,届时,皇城会很热闹,我想在那天离开。”
孟长夜吃了一惊,什么叫离开?
王爷和她之间的事,他们做下人的是不好过问的,那次王爷从芜烟居出去后,就再不曾来过芜烟居。却是每日都会差人来问她的情况,得知她的身子好些,他才能安心做事。难道,是因为她要离开,所以王爷才会那么痛苦么?
不自觉地上前了半步,他径直道:“公主要去哪里?”
她低笑着:“还能去哪里?自然是回鄢姜去。”
孟长夜又急着问:“王爷知道么?”
“他知道,只是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走。”这句话,不是骗他的。
外头之人到底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公主不想王爷知道你要走?为什么?王爷回来要是见不到你,他有多伤心?”这次因为晋国的大事,他与楚灵犀分开了那么久,他现在都有些等不及要看到她。想着晋国与郢京的路程能短点那该多好,他可以感受得到王爷的难过,可是璇玑为什么要下这样的决定?
璇玑的心头亦是痛的,她此刻却只道:“有些事,你不了解。”
孟长夜皱了眉,楚灵犀常说他想事情总是很简单,他也承认,他不如他们聪明。此刻,听璇玑如此说,他竟忍不住问了句:“你是不是还有事瞒着王爷?”他是猜的,因为他也不确定。
璇玑被他一句话问得怔住了,有些惊慌地看着绡帐外的男子,依旧是朦胧的样子,看不真切。她才像是松了口气,那种犹似被戳穿的感觉,才又慢慢地收回去。
深吸了口气,她才道:“那日,祭天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会在新皇的身上,是出宫的大好时机。孟侍卫该明白的。”宫中侍卫,绝大部分都是要跟着去保护新皇的,届时,该不会有人来特别注意她。
孟长夜握着拳,没有说话。
璇玑又道:“你只需记得,我走了,他才会真的好。”时间会冲淡一切的,等多年以后,他有江山,有子嗣,哪怕他还记得她,却一定也不会那么痛。
他以后的嫔妃们,都会爱他,不会像她这样去欺骗他,伤害他。
选择悄无声息地走,她只是不想在离别的时候再去承受那种伤痛,那才是对他来说最残忍的方式。
侍卫在她床前静静地站着,良久良久,都未曾说出一句话来。她低低咳嗽几声,亦是沉寂了下去。
……
窗户竟又被风吹开了,吹得绡帐飘曳起来。眸华所抬之处,外头的男子何时离去的,璇玑竟像是一下子想不起来。嫣儿闻声进来,皱眉道:“原是闩子坏了呢,怪不得老是会被吹开,奴婢且先用点东西垫着,改明儿让内务府的公公来修。”
她转了身,将绡帐内的女子依旧静静地躺着,仿佛她方才的话根本就没有听见似的。
嫣儿叹息一声,也不再多言。
又两日,晋国的人终于到了。
嫣儿正给璇玑要给璇玑换药,听得外头有脚步声急急地进来,抬眸之际,见是跑得气喘吁吁的穆妁。她的额上还渗着细细的汗,此刻见了璇玑,眼眶一红,忙冲过来:“姐姐!”
嫣儿起了身朝她行礼,她已小心地坐在璇玑床边,瞧着她腕口刚被解开的纱布,声音有些颤抖:“到底发生了何事啊?我一来,就听说你病了,还好严重!”
璇玑抿唇一笑,摇着头道:“现在没事了。”
“王爷呢?王爷怎的不在这里?”穆妁有些奇怪地回头看了看,见房内真的没有看见晋玄王,眼底是越发地疑惑了。
璇玑倒是吃了一惊:“怎的你还不曾见到他就来了我这里?”
穆妁怔了怔,随即摇头:“不曾见到。”她是听孟长夜说璇玑病了,就什么也不顾了,直接赶了来。她以为王爷必然也会在这里的,却不想,竟然不是。
嫣儿见此,忙小声道:“公主,还是奴婢先给您换药吧。”
“嗯。”她应着,重新将手腕伸出来。
纱布被揭开了,伤口早已经结痂,有的地方也已开始慢慢脱落,恢复得也算好。嫣儿有些惊喜地开口:“公主,这药真的好呢。您瞧,疤痕也是淡淡地褪了,日后,定会看不出的。”哪个女子不爱美呢?自然希望身上都无疤无痕的。
璇玑低头瞧了眼,略笑了下,她倒是无所谓。背上的伤,她们都没见过呢。
嫣儿继续说着:“张太医说,这还是夏大人特意给公主配的,夏大人说这药对消疤很有用的。”
璇玑倒是怔了怔,她还想起那时候,夏玉曾问她要不要消去背上的疤痕。
呵,那些疤,都太大太深,必也不如这腕口的伤痕来得容易。
嫣儿下去后,只剩下她二人在房内。
穆妁也不提晋玄王的事,只不断地问着她的身子如何。璇玑却只道:“跟在王爷身边,可也是你心甘情愿的?”她当初千方百计让她出宫去,原以为她会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没想到兜兜转转了一圈,她依旧是回来了。
穆妁没想到她会这样问,愣了下,才点头:“宫里头有王爷,有姐姐,妁儿不在这里,该去哪里?”
璇玑不说话了,她已帮过她一次,这一次,是她自己的选择。她又不是她亲姐姐,有些事,也是时候放手了。
二人说了会儿话,穆妁见她有些倦了,扶了她躺下,才悄声出去。
…………
乾承宫里,孟长夜与楚灵犀出去了,剩下秦沛还在里头。晋玄王亲自给他倒了茶,秦沛有些惶恐,忙要伸手拦着,却听他开口:“先生不必与本王客气,在本王心里,你早如父亲一般。”
秦沛没有再拦着,却是低叹着:“这话王爷日后可不要乱说。”他的父亲,那可是天子。
晋玄王心中明了,只低笑着:“本王也只在先生面前说。”
闻言,秦沛才笑道:“如今天下太平了,王爷也不必太过操心。臣还听闻丞相也亲自拥立王爷为新帝,这心里头的石头总算落下了。”
晋玄王亦是笑:“大臣的事,也还要谢谢先生。”那时候回京,他吸引薄奚珩的注意力,秦沛秘密拜访过一些官员,那是需要冒很大的危险的。那些人,一个个的,他也需要看准了,话,不能说得太露,也不能太含蓄。晋玄王不得不承认,秦沛真的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秦沛捋了把花白的胡子,听他又道:“先如今,本王没有给先生安排一官半职的,先生若是想去哪里,都可以。”要让他安享晚年,不是骗丞相的。
秦沛有些吃惊,半晌,才道:“王爷的好意臣知道,只是臣老了,哪里也去不了了。还不如在京中待待,什么杂事也不管哪是最好,王爷若是闷了,还可以叫臣入宫来下下棋,解解闷。”
“先生……”秦沛拦下了他,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效忠了他一辈子,此刻叫他走了,他反而倒像是一下子缺失了点什么似的。自顾笑笑,他忽而转了口道,“对了,王府的女眷臣让人先安排去了行馆,王爷登基后,还是要接她们入宫的。只郡主身份特殊,此刻与我等一起入宫了。”
晋玄王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刻意转了口:“是么?怎的就不见妁儿?”
“哦,说是去芜烟居看兴平公主了。”秦沛放下了手中的茶杯,突然问,“王爷将那兴平公主留在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