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待莲开-第1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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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悯不高兴地撅起了嘴,“青暮山有什么好去的。庙会可热闹了,吃的玩的都有,师妹你以前不是最爱热闹的吗?”
我正要辩驳,宋莘莘已替我说话了,“算了,师妹的身子才刚康复。确实不适合去人多吵闹的地方,咱们就去青暮山吧,听说竹馨馆换了老板。来了个新厨子,我们就去试试吧。”
陆悯不再反对,和吉祥一起撑着船,一路往青暮山驶去。
青暮山一如以往的山明水秀,上山的路上不时见到文人雅客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或吟诗作对,或临摹描绘。
“你们看。那里挂了好多诗。”吉祥指着远处的石亭,石亭里拦着几条绳子,上面挂满了今日新作的诗文,两个年青的公子,正兴致勃勃地一边念诗一边作评。
此情此景,让我的思绪不觉回到了四年前,四年前的夏天,也曾有两位年青公子结伴而行,在这里留过诗,那个顽皮少年,还故意用沾满了墨的笔,甩了我一脸的墨,让我狼狈而逃。
如今回想,当年的两人,曾是那样的无忧无虑,当时我的烦恼,只是怎么拒绝北凌飞,而北凌羽的烦恼,却是怎么试探出我的身份。一晃眼间,已匆匆过了四年,这短短的四年,却像是经历了沧海桑田,当年那纯真的笑脸,已离我们而去,取而代之的是岁月的痕迹,在我们的心里刻上难以磨灭的印记。
我摇了摇头,随着他们穿过竹林到竹馨馆。现在的竹馨馆,已和一年多前我离开时大不一样了。当时竹馨馆的人,饱受圣焰教神仙散之苦,终日沉醉在神仙散里不思进取,荒废了生意,搞得门庭凋零,几乎将竹馨馆的招牌砸了。现在竹馨馆已经易手,新接手的老板看来是个雅人,将竹馨馆焕然一新,当年北凌羽长年包下的雅间早已没了,重新辟出供人下棋、抚琴、作诗的雅间,里面的装潢全部用竹子做成,清新雅致,真正符合了竹馨馆这个雅名。
新来的小二热情地招呼我们,介绍店里的招牌菜,当年我和北凌羽常点的那几道菜还在,不知现在是否有当年的味道。
陆悯和吉祥兴致高涨,不停说说笑笑,宋莘莘却朝我道:“师妹,不舒服吗?”
我愕然地摇了摇头,宋莘莘笑道:“你从进来开始就心不在焉的,你瞧你,连杯子也拿错了,这是我的杯子。”
原来我把她的杯子当成我的了,我的脸一红,悻悻地道:“我……这里变了个样,我有点不习惯而已,我到外面看看。”
我走到外面,四处转了一圈,两脚下意识地朝竹馨馆后山的松林走去。林中已铺了厚厚一层松针,踩在上面软软绵绵的,秋日的阳光穿过松林,洒下道道金光。
松林里一片幽静,没有我暗自期待的笛声,只有脚踩落叶的沙沙声响。我缓步走到山涯边那棵巨松下,俯视着山下的漓水江。从这个角度看去,山脚下的漓水江,像一条绿色的青罗带,蜿蜿蜒蜒地绕过青暮山,往北流去。
这个地方,便是当年他最爱来的地方?他便是站在这里,一边眺望漓水江,一边吹着笛子?我伸手摸了摸藏在怀中的白玉笛簪子,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掏出来放在唇边,轻轻吹了几声。像夜莺一般的清脆笛鸣,顿时响遍整个松林,引得林中的鸟儿也跟着鸣叫。
我一时觉得有趣,又吹了几声,身后突然传来一阵极轻的声响,似是有人来了,我的心一跳,蓦然回头。
“狄靖?”站在我身后的人,不是我以为的北凌羽,而是消失许久的狄靖,“你……你怎么会在这儿?我们找了你很久,这段时间你去哪了?悯儿也很想你,整日嚷着要去找你。狄靖,跟我们回逍遥谷吧。”
狄靖静静地望着我,他的打扮仍和以前一样,高高束起的青丝,一身青色素袍,腰间挂着一柄普通的长剑,只是,他的神态,和以往不一样了。
“不是我跟你回去,而是你要跟我走。”他平静地道。
“我跟你走?你要我跟你去哪里?”我退后一步。
“祁丹。”
“祁丹?难道你还想着用我去换柳姑娘?”看来他这段时间远离江湖,不知道江湖上发生的事,“狄靖,如果你还以为朔麒云仍对我有兴趣的话,你错了。你还不知道吧?那个宝藏已被我打开,现在宝藏已是天魔教晨煞的了,所以,我现在已是毫无价值,朔麒云怎么可能还会用柳姑娘来做交换?”
狄靖听了我的话,丝毫没有意外,反而道:“我知道。”
我愕然,“你知道?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我跟你走?”
“他说了,你对他还有用处,只要将你带给他,他就把惜月还给我。”
我心里顿时一寒,朔麒云似乎从一开始,便不屑去找那个宝藏,只是已故皇后要他尽力而已,可是,撇开这个宝藏,我对他来说,还会有什么用处?
“可是,就算朔麒云肯把柳姑娘还给你,没有雩琈玉棺,你也保不住柳姑娘最后一口真气,就像上次那样……”
他平静地打断了我,“这次不一样,我已经找到雩琈魄石,惜月可以离开玉棺了。走吧。”
丁玲一声,一条黑色的小铁链从他袖中滑落,正是上次他用来锁住我的九天玄铁链。他的手一抖,嗤地一声,那条链子如小蛇一般向我窜来,我急忙提气一跃,绕到树后,习惯性地伸手往腰间一掏,却掏了个空,这才想起子夜早已掉落在潜龙岛那个石室里了。
当下心中又惊又急,惊的是,上次在祁丹青云轩,狄靖一身功力明明已被焕尘散去,为何他现在竟然还有内力?而且那力道一点也不比以往弱。急的是,我现在孤身一人在松林里,求救无门。
小铁链再次袭来,我的武功都是由他教的,一招一式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幸的是,上官逸教我的轻功,这段日子以来我并没有荒废,仗着这灵巧的身法,在松林里不停游走,还能躲得一时半会儿。
可是狄靖很快摸透我的套路,嗤嗤几声,几条松针分上中下三路朝我射来,小铁链同时一扫,将我拦腰圈住,再用力一扯,他的手已扣住我手腕。一阵冰冷的触感霎时传遍我的身体,他的手竟然冷得像冰块一般,完全没有一丝常人的温度。
眼见他的手正要将铁链的锁扣到我手上,突听一道劲风扑来,寒芒一闪,紧接着锵地一声,一把利剑已飞至,正击中铁链。利剑并没能将铁链砍断,但也正好将链子击落,没有扣到我手上。而那把利剑,也掉落到地上。
我的心一阵狂跳,那把利剑,正是驯龙。
正文 第一百四十一章 青暮山2
狄靖一个闪身跃开,两个身影同时扑至,其中一人扑向狄靖,劲风带出一道青色的剑虹向狄靖面门闪去。狄靖迅速一侧身,两手一拉铁链,往剑上挡去,锵地一声火花四射,秦怒的长剑竟然缺了个口子。
另一人已将驯龙捡起,横剑挡在我身前。“萱儿,你没事吧?”
“凌羽……我没事。”
话音刚落,青色的影子已掠近,狄靖绕开秦怒,手中长链已向我们甩来。北凌羽将我往后一拉,足尖一点向上跃起丈余,右足踢向狄靖左肩。狄靖将铁链收回,右手将腰间长剑拔出鞘,往北凌羽双足刺去。挥剑之间,那把普通的青剑发出阵阵寒气逼人的剑气,连站在两丈之外的我,也感到一丝寒气袭来。
北凌羽轻轻一晃身飘落地面,驯龙一抖,发出一阵嗡嗡剑鸣,虚刺一剑后往狄靖左手的铁链削去,嗤地一声,铁链和驯龙相交,发出一阵嘶哑难听的声音,可那铁链却丝毫无损。
此时秦怒也已猱身而上,和北凌羽两人一左一右夹击,狄靖右手挥舞着长剑,左手甩动九天玄铁链,一团森森寒气顿时将他全身护住,也将秦怒和北凌羽的剑挡在圈外。
北凌羽挥动驯龙,斜斜地向狄靖刺去,狄靖一圈铁链,缠上驯龙剑身,随即右手青剑已带着寒气往北凌羽右手削去。北凌羽奋力一扯,刚将驯龙挣脱,青剑剑锋已至,他堪堪一侧身,嗤的一声,剑气从他左边脸颊划过,肩头的衣服也被刺破一片,一道鲜红的印子赫然从他左边脸颊划至下颚。
北凌羽一闪身。正要再举剑迎上,却突然捂住了胸口,脸色发青,神色痛苦。我的心一惊,连忙上前将他拉开两丈。秦怒及时出招,将狄靖的青剑和铁链都拦下。
“凌羽,你怎么了?”
北凌羽重重舒了口气,脸色缓和下来,“没事,刚才一时情急。缓不过气而已。”
他之前为了救我,输了那么多血,本应要好好在谷里休养两个月的。可他只休息了一个月便匆匆下山,加上日夜操劳朝政,身体还没完全复元过来,现在强运内力抵御狄靖的诡异寒气,怕是一下子经受不住。
此时。秦怒和狄靖一击之下同时退开,各自站稳身形。秦怒望着狄靖,似是有点不敢相信地道:“师弟,你练的什么邪功?”
此时的狄靖,站在我们两丈开外,青色的素袍无风自动。两手斜斜垂下,左手手腕上扣着那条黑色的九天玄铁链,右手青剑剑锋指向地面。高高束起的青丝随风轻扬,那张清冷无情的俊脸,正面无表情地望着我们,如剑一般的双眉之间,隐隐现出一道淡淡的红印。
刚才狄靖招式变换之间。劲道十足,根本不像是被废去功力的人。这短短的数月之间,他怎么能练出此等深厚的内力?而且那丝丝诡异的寒气,带着点邪气,让人遍体生寒,完全不像是正道心法。
狄靖没有答话,左手一抖,铁链另一端的小锁头,已像灵蛇一般往秦怒面门蹿去。秦怒的剑之前已被削掉一个口子,干脆弃了剑,双掌运功齐推。几个回合下来,两人不相上下,秦怒紧贴狄靖,不让他有施展铁链的空隙,狄靖无奈之下也只得以拳掌相应。
嘭嘭两声,两人瞬间对了两掌,狄靖突然一个踉跄,往后一跃退开数丈,锁在左手手腕上的铁链子垂落地面,轻轻抖动着。一丝腥红从他嘴角流出,他的脸惨白一片,双眉之间那道印子更是殷红得似要流出血来一般。他想举起手擦掉嘴角的血丝,可那手却颤抖得利害,根本举不起来。他紧紧握住拳,想止住抖动的手,可那手仍是不停地颤抖,连带着垂下的铁链也发出一阵轻微的叮叮声。
我扶着北凌羽,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陌生的狄靖,刚才秦怒根本没有伤到他,他为何会这样?
此时宋莘莘他们三人已经从竹馨馆跑了过来,陆悯呆在当场,怔怔地喊了一句:“师傅!”
狄靖一怔,抬眸望向陆悯,俊目中一片淡漠,陆悯正要抬脚向他走去,他决然道:“别过来,我已不是你师傅!”
陆悯顿住,呆呆地望着狄靖,一旁的秦怒说道:“师弟,你已经开始走火入魔了,切勿再练这邪功!柳姑娘纵然还残存一口真气,可焕尘方丈也说过了,世上没有人能救活她,你何苦还执迷不悟,甘愿做朔麒云的傀儡?”
狄靖双眸微眯,抬起下颚傲然望向我们,一字一句地道:“我不信,我就是要逆天而行,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会不惜一切。”
秦怒还要再说,狄靖左手一动,那条铁链子已收起卷在他手腕上,随即脚尖一挑,挑起地上的松针向我们飞来。当我们躲开松针定眼再看时,那抹绿色的身影已掠入松林,瞬间消失在松林尽头。
“陛下,你的脸……”宋莘莘此时方看到北凌羽脸上的血痕,惊呼了一声,正要上前察看,一双杏目却停留在我和北凌羽的手上,脸色霎时变得不自然。
我这才发现,刚才不经意间,我和北凌羽的手竟是紧紧相扣,慌忙尴尬地松开。
“左护法,我师傅他……他为什么会这样?”陆悯难过地问秦怒。
秦怒望着狄靖消失的方向,沉沉叹息一声,“他为了尽快恢复功力,强行修炼邪功,看他刚才的样子,应是走火入魔了。”
刚才狄靖那如寒冰一般冰冷的手,让我想起了朔麒云,朔麒云的体温也是极其冰冷,即使隔着衣衫,也像触摸在大理石上一般,他们练的难道是同一种内功?
当下众人不再停留,匆匆赶回逍遥谷。
夏茉子为北凌羽把了脉,说并无大碍,只要不操劳,休息一段时间便好,又留了一瓶外伤的膏药。其间宋莘莘一直不离左右,仔细记下夏茉子说的每一种药材,夏茉子一走,她便跟着去配药了。
屋里一时只剩了我和北凌羽,两人都有点尴尬。
“你……好好休息吧。”两人同时说道,均是一怔,随即是一阵沉默,半晌之后,却又同时问道:“你怎么会在那里?”
这一次,两人都忍不住笑了,之前的尴尬气氛顿时消散。
“我在谷里闷得慌,便让他们带我游漓水江,后来经过青暮山,想起好久没去过竹馨馆了,便想去捎几瓶君子香回来孝敬夏老爹和帮主。哟,说起这事,刚才还真是忘了,白去了。”说不清是什么原因,我刻意将去青暮山的目的说成是去捎酒,又道:“你呢,怎么会在那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