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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石佛镇-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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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侯吗?请稍等,这就来。”话音未落,从屋里出来一个30岁左右年轻的女人,齐耳短发,大而有神的眼睛。她的身后,紧跟着一个漂亮的如瓷娃娃般的小女孩,模样与年轻女人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一般,生就一个美人坯子。
    “请问,你找谁?”女人忽闪着大眼,疑惑地问。
    “你是——曹、曹玉娟!”土坤从这个女人的面像上,依稀看到多年前那个同班同学的影子。
    曹玉娟惊诧地说:“你是——土坤,我的天啊,你怎么来这里了!”她一边说一边把目光落在了阿萍的身上。女人天生对男人身边的女人感兴趣。
    “你就住在这里?”土坤也问。
    “女儿来奶奶家好几天了,我过来带她回去。公爹这两天就要回来,我顺便帮婆婆把他们屋子打扫一下。这就是我女儿白娃,快叫叔叔阿姨好。”曹玉娟微笑着把躲在身后的女儿拉出来。
    “叔叔你好,我认识你,你叫土坤,我妈妈枕边有一本书,就是你写的,上面还有你的照片。妈妈说你我他的同学,她坐前一排,你坐后一排,你坐在妈妈后面。”白娃充满灵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口齿很伶俐。
    曹玉娟尴尬地一笑说:“这鬼丫头,记性倒挺好。她说得不错,有一次我去书店看到你的书就买了,你写的恐怖小说挺吓人的。”
    “我不怕鬼故事,叔叔给我讲鬼故事好不好?”白娃说。
    “没问题。”土坤过去轻轻抚了抚白娃的脑袋,并从心底里喜欢上这个小女孩子。“忘了介绍,这是我的朋友阿萍。”土坤感觉有些冷落了阿萍。
    阿萍一直在旁边微笑着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幕,这时候,她礼貌地点点头并伸出了手说:“你好。打扰了。你们老同学见面,值得庆贺。”
    两双女人的手轻轻地握在一起。曹玉娟说:“你好,我叫曹玉娟,和土坤是中学同学。”曹玉娟感到这只手冰凉,是一只她握过的最冷的手。凭着职业的直觉,她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可能有病,也许是一种很怪的病。因为对土坤的亲切,使得她忍不住要关心土坤身边的女人:“你的手好凉,身体哪里不舒服吗?”
    “我很好。”阿萍笑一笑说:“谢谢你的关心。”阿萍很快地收回了自己的手。从心里来讲,阿萍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即具有职业女性精明强干的一面,同时也有居家过日子温柔贤惠的一面。如果做情敌的话,她将是自己最强有力的对手。但现在,一切都不是什么问题了。
    “你们刚回来吗?住在哪里?方便吗?”曹玉娟问。
    “我们昨天才到石佛镇,住在悦来旅店。条件不错。”土坤说。
    “噢,住在我们家的旅店,太好了。”白娃拍手说。
    土坤问:“我们就住在悦来客栈。怎么没有见到你!”
    曹玉娟苦笑一下说:“悦来客栈是我丈夫开的。我爹那里很忙,所以我最近一直帮他料理富寿春药堂的事。”曹玉娟脸上的笑消失了,她似乎不愿提悦来客栈,话题一转说:“到屋来坐吧。婆婆,来客人了。”
    从里屋出来一个老太太,似乎刚从床上起来。土坤识得,她是白军儒的夫人纪桂香,纪桂香明显地比从前老了,花白的头发,脸上布满了皱纹。“是来客人了吗?为什么不请到屋里坐一坐呢?”纪桂香说。
    “纪老师你好,我是土坤,曾在这学校读书,与玉娟是同班同学。这位是与我一起来的阿萍。”土坤上前去握住纪桂香的手。
    阿萍落落大方说:“伯母好!”
    纪桂香上下打量一下阿萍说:“姑娘真漂亮,气质也好,一看就是大城市里长大的。你们来在屋里坐一会吧!”
    不能推辞,土坤和阿萍进屋,曹玉娟忙着端茶倒水,然后,几个人坐下来闲话,无非是中学分别后各自的发展,石佛二中这些年的情况等等,转眼一个小时过去,土坤和阿萍便起身告辞:“多少年没回来了,我们想随便在学校里转转看。”
    纪桂香留在屋中,曹玉娟陪着他们出来,白娃很快也跟了出来,要一路同去。四个人先后走出古庙大院。土坤很想知道曹玉娟这些年的情况,他清楚地记得那个坐在自己前排、终日扎着马尾巴辫子的女孩。十几年不见,阿萍真的变化很大,成熟了,也更有魅力了。现在因为阿萍在旁边,他似乎不便问得太多了。
    教室还是从前的模样,走在宽高的房檐下,仿佛又看到十几年前自己在这里读书的影子。土坤向教室里望去,桌椅板凳都整齐地摆着,只是很久没有人坐,蒙了一层厚厚的尘灰。“我听到从前我们的笑声,说话声,还有课堂上老师的讲课,真是梦一样,仿佛只是一眨眼,就过去了十几年。”土坤感叹,他身上的艺术细胞开始蠢蠢欲动了。
    曹玉娟被土坤的情绪所感染,眼前的土坤又使她不能不和十几年前那个毛头小孩子做比较。他的变化真大,已完全没有了乡下人的小家子气,完全成了一个在大城市历练成熟的大男人,成了一个作家。在这个商业气息浓厚的小镇上,几十年也未必能来几个真正的文化人,而土坤就是其中之一。
    路过当年他们学习的那个教室,土坤探头进去,教室里桌椅胡乱放着。土坤说:“当年我就坐在四排告右那个位置,你坐在前一排。那时候,男生与女生还都比较保守,我们很少说话,除非不得已时才交谈几句。想一想还挺有意思的。”
    “是啊,做梦一样。但那时候大家都知道你呀,你是咱们年级的小作家,语文老师总是点评你的作文,那一年你代表咱们学校,参加县全体中学生作文比赛,还拿了个二等奖,我当时真的羡慕得不得了。”曹玉娟说。
    土坤摇摇头,转换话题说:“我刚才和侯丙魁在一起,他的侄子侯大宏我们还是同班同学,他就坐在我的后面。”
    曹玉娟叹口气说:“是啊,侯大宏,可惜得很,他死了。”
    土坤感到非常诧异:“为什么?”
    “你刚离开这所学校不久,有一天,他突然得了急病。前一天还好好的,到了晚上肚子突然疼得厉害,他妈妈大脚婆是一个没有文化的普通小镇女人,不知道尽快带他去看病。侯丙魁那时候还在食堂当伙夫,一个粗鲁野蛮的家伙,对侯大宏不管不问。那天夜里侯大宏疼得满地打滚,结果,天没亮就活生生的给痛死了!”曹玉娟说着,有些伤感起来:“他是我所有同学中第一个去逝的人。”
    土坤记起侯大宏,竟然忘记了他就是侯丙魁哥哥侯丙理的儿子,后来跟着随娘一起和侯丙魁过日子。侯大宏早熟,他就坐在教室的最后一排,在课堂上一边偷看《少女之心》,一边自慰。被旁边的一个女同学举报说他耍流氓……想不到他竟然死了。
    往前面走,是一条狭窄的近100米的小路。“再去看一看当年的宿舍吧。”土坤说。
    曹玉娟说:“那些宿舍早已经扒了,改成学校一个小加工厂。不过你可以故地重游,凭吊抒怀。”
    路的东边是一片树林。土坤脑海中闪现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他想出口,但又咽了下去。
    曹玉娟说:“我每次路过这里,就会想起一个人,我们的叶莲老师,她那时大学毕业没多久,每天早晨还到这里来读书,一袭素白长裙,跟天仙一样。我曾经想过,自己将来能像她一样,穿着一身白长裙,跟天仙一样在这片林中读书,吸引许多羡慕的目光,就知足了。”
    土坤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树林,树已不是当年的树了。这片林子原来是苗圃,每两年就收一茬。当年叶莲老师的身影再现在林中,长发披肩,一袭素白的衣裙,他每天早晨都能看见她,为了能看到她,他就在附近的墙根处坐下,捧上一本书,读书间隙,一抬眼,就能看到叶莲老师,她成了他心目中的天仙、美神。土坤静静地望着小树林,不知不觉如痴了一般。
    (现在,叶莲老师出现了,不同的是她背对着他们,手里好像捧着一本书,也许是一本英语小说啊或者一本英语词典,厚厚的书里面可以挖空了,放上一件东西,比如咒符。她就站在那片林子里,和小树一样亭亭玉立。她慢慢地转过身,土坤看到叶莲老师了。可是,她没有花容月貌,而是肿浮的脸,突出的眼珠,还有伸得长长的舌头一直垂挂到胸前。一滴血、两滴血正从她的眼眶中流出来……)
    正在和白娃说笑的阿萍突然停住了嬉闹,她敏感地觉得有什么事情会发生,焦灼地瞪大了眼睛向林子看过去——



第17章 富春堂

           土坤忽然感到一阵头痛,仿佛被横空飞来的一枚硬硬的银刺刺中了太阳穴,穿透了大脑,从另一边太阳穴穿过。土坤眼前一黑,差一点栽晕倒。他定了定神,凭借自己平日勤于锻炼的过硬的身体和坚强的精神,站稳了脚跟。土坤摇了摇头,想摆脱什么,然而又一个沉重的打击袭来,他的肠胃如同被人揉捏把抓一般,一阵翻江倒海。土坤突然忍不住想呕吐,张开口干呕了数声。不想在两个女人面前失态,土坤闭上眼,背过身缓缓蹲下去。
    “土坤,你怎么了?”阿萍收回目光,紧走两步,过来搀住土坤的胳膊。她想不到问题会出在自己心爱的男人身上。阿萍用手轻抚着土坤的背问:“刚才还好好的,这是怎么了你?”
    土坤连着“哇哇”几声,总算呕吐出一些青菜色的苦水。片刻过去,方才艰难地直起腰。他感到头又忽然莫明其妙地不疼了,再扭回头看那片林子,除了茂密的树叶“哗哗”作响之外,没有任何异常。
    “你身体不舒服,走吧,跟我去富春堂,给你拿些药。”曹玉娟在旁边不知所措,这个男人不属于她,而且他的身边还有那么一个漂亮优秀的女人,即便她想上前搭一把手,也不能不有所顾虑。因此,她只能紧张地站在旁边,微微地弯了腰仔细观察土坤突发的症状。
    “不,我没有事了。”土坤朝曹玉娟示以谦意的笑:“天气太热,可能早上吃什么东西不适应了。”
    “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吗?”曹玉娟不无担心。
    “没有。从来没有过。不会是多年没有回石佛镇,对这里水土不服?”土坤佯做轻松地说。
    “这个可能性不大,咱们这里是中原盆地,不会像高原反映那样强烈。你还是到富春堂来一下吧,我好好给你看一看。这种症状很奇怪,也许我父亲会有办法。”曹玉娟说。
    土坤坚持说自己身体没事儿,于是,他们继续在石佛二中的校院里往前走。当年的宿舍早已不见踪影,在原地上已被圈起来,改建成一个学校工厂。“我就在这里开始住校生活,晚上睡的全部是地铺,就好像东北的土炕,但没有可以烧暖的地方,只用土坯建造而成。我们铺的是用麦秸扎的席,再铺上凉席或褥子,几十个人挤一个大通铺,小孩子火力壮,加上人又多,所以冬天外面数九寒天冷风凛冽,我们钻到被窝里也没感到多么冷。只是那土炕实在太不卫生了,逢下雨季节,窗户一年没有玻璃,屋里就非常潮湿。一天课下来,放晚自习回到宿舍,掀开被子一摸湿呼呼的。因为又潮又脏,上初一不久,我就患了一种怪病,手指缝痒痒,生出老茧,痒了再挠,老茧就一层一层地掉。茧掉了就看到里面带着血丝的嫩肉。后来发展到胳膊上、大腿、小腿、大腿根处也痒痒,起浓泡。那种痒,真是透彻骨髓,奇痒难忍啊。”
    土坤没好意思说,同时他的阴囊上也长了浓泡,先是奇痒,忍不住用手去挠,就是火刺刺的疼。一夜过去,阴囊上面会出三五个绿豆大小的浓泡,乳白色的,中间是一个黑点。“后来,母亲带我去县医院看病,说是因为潮湿和不洁所致,这种病有一个学名叫疙痨。”回忆往事,土坤禁不住感慨万千。
    陪着土坤旧地重游,听土坤讲过去的事情,阿萍设身处地体验了这个男人的过去。当土坤讲自己那段患病的岁月,阿萍的心里不由隐隐作疼。上苍为什么不让自己和他的姻缘早一些实现呢,假如那时候他们就相识,相恋,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同窗共读,她不是就可以陪伴他,照看他了吗?只少,当疾病缠绕令他痛苦不堪时,自己可以在他身边,分担他的痛楚。
    这时候,曹玉娟的手机响了。父亲曹华栋说今天病人比较多,要她尽快回去帮忙。曹玉娟再次提议要土坤去富春堂看病,阿萍在旁边也表示支持。土坤这一回没有拒绝。于是,一行人告别了纪桂香,坐上了土坤的车。
    从石佛镇主街一条胡同往东走,大约二三百米,与主街并行,还有一条小街。与主街相比,这里相对安静。在这条小街上,有一处三层小洋楼显得格外令人瞩目。在门口的牌子上,赫然写着“富春堂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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