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斗之极盛韶华-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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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人告诉你是因为那个人已经离开帝京,寡人也网开一面,放你去见过最后一次,是不想你以后再牵肠挂肚。”明源帝始终对汝月所言要离宫的最初之意,耿耿于怀,如今,他下狠手掐断了她最后的那一条亲情之脉络,便是想让她死心。
桦月入宫,他正在与汝月的争执气头之上,原来想着给桦月直接晋封为妃,与汝月平起平坐,他想给的,汝月不稀罕是吧,自然有那更稀罕的人,末了,还是有些不忍心,却将月嫔的封号给了桦月,桦月被受封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他也不是没有见到,可惜,与当日晋封汝月时的心境,是截然不同了。
他以为有更好的放在眼前,可以将寄予汝月身上的那段情慢慢淡了,不曾料到,听着汝月在宫外受惊的消息,他还是想都没有想,就直奔琉璃宫而来,她躺卧在那里,安静地入睡,整个人憔悴地,好似身体里头有什么东西在源源不断地吸食着她的生气,他没有像来时告诫自己的那样,看一眼就立时走人,他将汝月身边的宫女都谴出屋去,然后坐在她身边,等着她睡醒,那种感觉,他找不到更好的词来形容,怕是只有心安能够描绘。
等汝月眼睛睁开,明源帝才觉着自己是想错了,她看着他的眼神,早不如以往,甚至不同于前些日子,感激是有的,毕竟是将她放出宫去,见了亲人的,其他的,像从那双明媚波光的眼底寻出来些,可就难了,汝月的眼睫一眨,顿时波澜不惊。
“臣妾虽说不能够出宫在父亲身边遵循孝道,却也感恩皇上的体贴之意。”汝月心底里头,其实一直在打着面小鼓,如今得了确信的消息,反而平息了下来,她是想得穿的,便是说,陈明楚不是她的生父,那也是含辛茹苦养大她的人,何况纵使是这一次隔了多年相见,父亲对她依然如昔,没有半分的不同,这样子还非要去追根到底是不是亲生又有何意义,她从皇上手中挣脱出来,竟然在床榻边就给他跪下,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明源帝俯身瞧着她单薄的身子,心里真不是个滋味,几句话在嘴边盘桓来去,就是没有说出来,要是真的这会儿说了,那不是想对她好,反而是害了她的,温和说道:“不用这般大礼,寡人应过你的事情罢了。”
汝月想,她往后多退了两步,皇上没有明着追过来,看起来,反而也像是退了,两个人中间稍微隔了些许的距离,反而说起话来不那么难受,她的眼前又浮起淑妃娘娘的样子,淑妃与皇上相隔的似乎更远,反而比容妃能够说得上话,是不是也这个道理。
等明源帝坐下来,又喝了一盏茶,没有要留宿的意思,起身要走,汝月亲自送到宫门口,那是以前都很少做的姿态,这会儿是大大方方的,明源帝回身时,多看了她一眼,她没有回避开,觉得那眼神里头似乎写了千言万语的,又说不上个所以然,直接俯身行礼:“臣妾恭送皇上摆驾回宫。”
跟随在身后的乌兰,瞧出些端倪来,追上汝月的步子,轻声问道:“娘娘同皇上是不是和解了?要是那样,娘娘为什么不留下皇上来,好让皇上回心转意。”
汝月的心思才稍稍松开些,就被乌兰瞧着个正着,她摇了摇头道:”说不上是和解,他是皇上,想做什么都是对的,我只是不同自己置气罢了。“
“娘娘,听闻说皇上册封了桦月姑娘月嫔以后,又将她安置在玳瑁宫,那里地方格局都只不过比听水轩好了一点点,与丽嫔怡嫔住的地方都不能相提并论,而且……”乌兰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汝月,“而且听说皇上并未留宿在玳瑁宫。”
“你给我跪下。”汝月不动声色地吐出这样一句。
乌兰在她身边服侍的日子长久了,知道她越是这般,就表示心里头是动了气的,赶紧地想都没有想,在汝月的脚边就直挺挺地跪着了,两个人都没有来得及进屋,长廊那一头,小顺子扯长了脖子见到这一幕,赶紧地走过来,不声不响地也在乌兰身边跪了。
汝月见两个人并肩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才上来的那点火气,却是想发都发不出来了,她缓声问道:“你们既然跪在这里,就该知道是为了什么让跪的。”
“娘娘说过,以后不许派眼线出去打探皇上留宿各宫的行迹。”小顺子替代乌兰先说了出来,声音还委实不小。
乌兰立时瞪了他一眼,有碍于汝月还在旁边,跟着哼哼了两声道:“娘娘不想听到皇上的消息,婢子没有忍住,又多嘴说了几句。”
“你们倒是当真记得清清楚楚。”汝月不怒反笑道,“既然知道,又为什么要一犯再犯,皇上封了桦月月嫔,这件事情,常公公过来一次也足够了,你们还巴巴地去打听皇上留宿不留宿,他便是留宿,我也不能在宫里头偷偷捂在被子里头哭,他便是不留宿,我更不能欢喜地满天下的去囔囔,你们这般做,置我于何地,传了出去,难道让我落一个与自己妹妹争风吃醋的好名声不成!”
“娘娘将自己像只蜗牛似的缩在壳里,外头人就会夸娘娘大仁大义,高风亮节了不成?”说话的人并非是跪在汝月面前的乌兰和小顺子,汝月直接转过身去,一抹白色落入眼底,她没想到卫泽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她可以当面训斥乌兰两人,却不能反驳于卫泽的一句轻描淡写,不禁咬了咬嘴唇,强笑道,“我都不知道,卫大人几时也来替宫中的嫔妃算姻缘了。”
第二百三十章:废后
卫泽根本将汝月的话,当成是好听的话来听,一双眼笑得宛如月牙般:“我都被禁足这些日子,你见着我,好歹也露出点惊喜的神情才是,如何上来就给了这样一句顶撞的话。”
汝月的嘴对着皇上还能算伶牙俐齿,能把皇上气得不轻,对着卫泽却是丝毫没有招架之力,冲着地上还跪着的两个人,低喝道:“都先起来,回头再自行领罚去。”
“我觉得他们两个也没说错什么话,为何要领罚?”卫泽还真是得饶人处不饶人,逼着汝月的话不肯放。
汝月想到他为了自己被皇上处罚,跪在大雨之中,那场景即便没有亲眼所见,她都觉得胸口发酸发涩,轻轻叹了口气道:“来者是客,乌兰去将那雨前的太平猴魁取来,我要煮茶待客。”
卫泽一听她要亲手沏茶,一脸好笑容地跟随在其后,乌兰和小顺子对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小顺子低声说道:“其实有时候,我觉得皇上对娘娘也算不错,要是旁人与外臣走得这般近,早就传出流言蜚语了,哪里有这样太平。”
“那是娘娘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们打从以前就是相识,一贯大大方方的,旁人能挑出个什么岔子来?”乌兰嘴硬地不肯承认,心里头也知道,若非皇上压制着,莫说是外臣与嫔妃,就是太监和娘娘都能生出事端来,这宫里头,谁也见不得谁的好,从来不缺那落井下石的人。
乌兰将茶具取来,汝月先洗净双手,再依从着过往的经验,用红泥小炉,紫砂云壶,煮一壶陈年的雪水,沸水而下,茶香顿时扑满整个屋子,茶香袅袅中,汝月双手奉杯,递到卫泽面前:“这杯茶,谢过卫大人当日为我所受之苦。”
“苦不苦,都是自己心里头知晓,旁人又哪里真的能够看透。”卫泽笑着接过香茶,嘬唇轻饮,叹了口气道,“明月若是知晓,他偶感风寒不能跟随前来的这一次,我喝到如妃娘娘亲手所泡制的香茗,不知道该有多悔恨了。”
“那么就请卫大人替他多饮一杯才是。”汝月见卫泽只喝茶不说其他,有些疑惑,知晓他既然上门,必然有事,只是一时察觉不出是好事还是坏事,瞧着他的神情,倒不像是坏消息。
待卫泽喝完两盏,汝月吩咐乌兰将茶具都收起,主动问道:“卫大人这番前来,所谓何事?”
“无事。”他倒是回答得干净利落的,“想着有些日子不见,便过来看看。”
乌兰在旁听得,脸儿都快红了,再想到小顺子的话,不禁也微微叹口气来。
“近日朝堂琐事繁多,有重臣结党营私,想要垄断在皇上面前的述权,皇上正忙得焦头烂额,不想也有闲心,又纳了一名嫔妃入宫。”卫泽说得很轻很缓。
被汝月一句,后宫不得议政,直接给顶了回去,他从来不是会给自己心里添堵的人,当面说出这样的话,必然有他的道理,她等了会儿,却不见卫泽再说下去,抬起头来,正好对着他的双眸,目如含水有些探究,又有些怜惜,诸多情绪糅杂在一起,叫她分辨不明。
“你如何这般小气?”卫泽想了想,还是添了一句话,“你也不是这后宫中的第一人,难道真的贪心想做那最后一人?”
汝月微微张开嘴巴,看着卫泽,这念头是她心里头不知道滚过多少回的,但是她不敢说,当着皇上的面不敢说,面对着自己的时候依然不敢说,最初初时,她以为是皇上要纳了桦月,她才会觉得心痛,后来她听到自己心底里头的那句话,正是此时此刻,卫泽当着她的面说出来的,汝月的脸色一下子不太好看,藏得那样深的,被卫泽用这般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来,她有种被偷窥,被省视,被揭破的挫败感,但是在卫泽面前,她又不想去否认,因为她知道他说的没有错,他有一颗那样七窍通透的心,又怎么会看错。
“我没有要你为难的意思。”卫泽见汝月渐渐低下头去,似乎想要将自己藏到更深更不见人的地方去,有些后悔说得太过直白,想要补救两句,又实在显得生分,两个人面对面坐着,茶香还没来得及消散,重重的疏离却涌了上来。
乌兰有些害怕这屋中的静默,娘娘心死了大半以后,常常会如此,面对皇上的时候,也同样会这般不说话,让皇上纵使想说几句心里话给她听,都无从说起,这会儿对着卫大人,娘娘的眼神有些游离开来,叫人捉摸不透。
“卫大人,茶凉了,要不婢子再给你续上?”乌兰适时开了口,打破了快要压得人透不过气来的默默。
“不必麻烦,茶凉也别有风味的。”卫泽不等汝月回话,他自顾自地说道,“还记得以前,我同你说起过的,上一任钦天监的故事,近日来,我夜观星象也是看出些端倪,却在犹豫是不是该同皇上阐述明白。”
“星象之事,我丝毫不得入门,帮不上卫大人的忙。”汝月见卫泽神情愈发凝重,像是在说正经事的样子,不禁上身微微前倾,看着他道,“卫大人若是觉得有些事情,看得出不如看不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此这般,钦天监岂非干吃闲饭之职。”卫泽脸上才露出来的一点阴霾,被汝月的一句话给打散开来,他还真的点了点头道,“我也觉得还真是个吃闲饭的好活计,可惜,真是可惜。”
汝月不明白,他所言的可惜两字是为何,却见卫泽果断地起身,没有再多余的话,匆匆而去。
“娘娘,婢子怎么觉着卫大人有些古古怪怪的?”乌兰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汝月沉吟片刻,她只以为他想来开解她,听到后来,她又隐隐察觉卫泽的心里有十分难以抉择的事情,手心手背,他翻来覆去,只能折其一而为之,他说到当年之事,难道说,是要重蹈覆辙。
“怕是,宫内宫外,最近都会有不平之事。”汝月站起身来,双手推开窗户,外头的云层很低,压得紧紧而没有一丝的风,“你看看,可不就是那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
消息传得很快,正像卫泽那天直言不讳的话,朝中重臣结党营私,惹了皇上大怒之势,几乎将其党羽一同连根拔起,毫不留情地统统铲除,而那重臣不是旁人,正是本朝的皇后之父,当今的国丈大人。
虽然没有亲眼所见,汝月也知道皇上这一次是大动干戈,连带着皇后都牵扯在其内,所幸太后适时出来说了句话,皇后这两年都深居简出,莫说是家人了,便是皇上一年也见不到三两回,牵扯那些朝务之时,不用将妇人也牵扯进来。
话语不多,分量极重。
皇后听闻后,长跪在太兴殿殿门之前,整整两个时辰,任凭是谁,也拖不走她,太后在殿内听闻此讯,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哀家说的确是实情,她却当做是雪中送炭之恩,她这个皇后做得也委实不易。”
便是如此,半个月后,皇后依旧被废,不过没有贬黜宫外,只是迁出丹凤宫,顶着废后的头衔,搬到最不起眼的一处小殿中安生,云琅不离不弃跟随其后,汝月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一看皇后,乌兰要拦,也知道拦不住。
汝月走到近宫门时,见长廊边,垂手站着一个人,未待走近,她已经知道是云欢,走过其身边时,低声道:“不用多问,一起去便是。”
云欢赶紧跟在她们身后,汝月没有坐步辇过,废后迁出的小宫,离琉璃宫不算太远,走一炷香的时候也就到了。
小宫连块正匾都没有,门楣处空荡荡